退烧——舒虞
舒虞  发于:2020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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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光着膀子套了件上衣,拉门下楼。
  沈屹西刚起浑身带着懒劲儿,悠哉悠哉地踩着楼梯从楼上下来,眼角眉梢还趴了点儿惺忪。
  他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下脊椎。
  下来遇到了酒吧的常客,就当地的一些富二代公子哥,都跟沈屹西混熟了。
  “沈老板,终于舍得从温柔乡起来了啊。”
  “担心担心身体,这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沈屹西笑笑,懒得解释,抽了支烟扔那人身上:“先操心操心你自个儿,悠着点儿。”
  又抽了几根出来分人,才咬了根进自己嘴里。
  有人给他倒了杯酒,让他坐下来一起喝几杯。
  他倒没拒绝,骨节分明的五指虚握住玻璃酒杯沿口拿了上来,拿开烟喝了口酒,又放下。
  “舞池那边不知道哪个玩意儿又给我找活儿干了,我过去瞧瞧。”
  话说是这么说,他却明显没当回事儿,语气漫不经心的。
  酒吧保安来得挺快的,于熙儿她们这还没揍一会儿就被拉开了。
  人高马大的保安拦在她面前,没再让她冲过去打那男的。
  那男的也急赤白脸地跟她吵个没完,捂着流血的头嚷嚷着今天非去派出所不可。
  于熙儿那十厘米高跟就要去蹬人,说有本事你现在就报警,保安把她拦下来了,嘴里说着让她消消火。
  于熙儿现在就是逮着谁都骂,指着那男的吼那保安:“你们酒吧就这样是不是,放任这猥亵男天天在舞池里摸女人。”
  “不是小姐,您消消气儿,我们没这意思。”
  这时一道声音从人墙外插进了这场混乱里。
  “是没这意思,要是这确实是证据确凿的呢,我们会替您把人赶出去。”
  有力的,从容不迫的,腔调一点儿也不官方的。
  这话音一落,看热闹的人稀稀落落探头瞧了过去,包括于熙儿和阿释。
  沈屹西从人群里走了进来,嘴里还叼着根烟,手插着兜没点儿正形,瞧着像市井流氓痞子,和什么态度正经的酒吧老板完全搭不上边。
  路无坷也抬眼看了过去,视线没和沈屹西碰上。
  他没看她。
  沈屹西瞧见她们脸色变都没变一分,眼里连点儿见到老同学的意思都没有。
  他跟于熙儿说:“酒吧这边会把监控提供给你,要私了还是闹到警察那儿去就是你们自个儿的事儿了。”
  他看向了那个头破血流的男人:“不过我建议你报警,毕竟这种男的干了一次就会干第二次。”
  那男人本来见酒吧老板来了还想替自己开脱几句,一听他这话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沈屹西却跟没瞧见似的,继续说他的:“这种人送进去关几天长长记性比赔钱和道歉有用。”
  于熙儿本来火气就满肚子,瞧见沈屹西那火气更是爆了几分,呛声:“不需要你提醒,这个我自己清楚,你只要让你家保安别管这事儿,我打人是我自己的事儿,你们管个屁。”
  沈屹西应该知道于熙儿为什么那么针对和不待见他,也没有生气。
  他把烟从嘴里拿了下来,低了头颈吐了口烟。
  “这要求倒是没法儿答应,你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儿,我们当然得管,你现在到外头去揍,看我们管不管。”
  路无坷一直看着沈屹西。
  沈屹西视线终于有一瞬落在她脸上。
  光色晃过他黑色的眼睛,深邃里漾着平淡。
  仅仅只是一秒,他视线就从她脸上挪开了,丝毫不带情绪。
  路无坷手指轻颤了下。
  却还是同样很平静,只是还在黑暗里看着他。
  沈屹西说:“当然,我想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酒吧有个规定,打架斗殴的客人我们也不是不欢迎,只是不能在这里头砸场子,只要是在这里面动手的,不管是谁一律都会请出门。”
  他往出口抬了抬下巴:“请吧。”
  于熙儿恨得牙痒痒,新仇旧恨一起上,被阿释拉住了。

  “姓沈的,别以为你他妈现在了不起,就你这么个烂人别想快活几年,现在你做不成赛车手通通都是报应!”
  舞池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
  空气有一时全是安静的。
  本来只是一场打架斗殴,却莫名扯到了别的东西上,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没一会儿就窃窃私语起来。
  于熙儿那话说得挺过分的,大家都以为沈屹西得发飙。
  结果就见他只是捏着烟送到嘴边抽了一口,笑了下,挺不正经的:“这您倒是说得没错。”
  反倒是于熙儿给他这回话呛住了,脸色霎时一阵青一阵白。
  话说完了沈屹西也没留下来的意思了,站直了身子转身穿过人墙:“监控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出去。”
  他没再看过路无坷一眼。
  =
  于熙儿拿上手包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还在生气。
  路无坷和阿释跟她一起出来了。
  于熙儿不是图方便就息事宁人的人,今天酒吧这事儿想要让她不计较根本不可能。
  猥亵男骂骂咧咧打车去医院的时候,她还让他给她等着。
  酒吧还没把监控视频送出来,还在调取。
  这会儿才初春,风里还残留冬天留下来的凛冽。风吹过,枯灰的树梢晃了晃。
  阿释怕冷,跺了跺脚:“找个地方坐坐吧,挡挡风,冷死了。”
  现在还没凌晨,街上很多店面都还没关,做宵夜已经起了炉火,这条街上什么吃的都有。
  于熙儿瞧了瞧附近:“走吧,去吃个夜宵。”
  “行。”
  她们正准备往对面走,路无坷却忽然开了口。
  “你们先过去,待会儿我过去找你们。”
  于熙儿和阿释都回头看她。
  “要去找沈屹西?”于熙儿语气里倒没有生气。
  路无坷还惦记沈屹西是一回事儿,她自己不待见沈屹西又是另一回事儿。
  阿释没等路无坷回答就拦住了于熙儿的话头:“于熙儿你怎么这么烦,走了走了。”
  其实路无坷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但阿释这么说了她也就没回答了。
  于熙儿和阿释穿过了马路,走到一半阿释回头朝她喊:“路无坷,我们去吃烤鱼啊,就那家,待会儿过来找我们。”
  路无坷说好。
  风把指尖吹得冰凉,她酒没喝多,不至于醉,脑袋却有点沉。
  路无坷在外面站了会儿,没有转身进酒吧,而是顺着马路往下走。
  这条街以前是片棚户区,四五年前因为违规改造被拆除了不少,后来才逐渐发展成现在这番模样,从混乱不堪的棚户区变成现在的商业街。
  街上有些地方还保留着以前棚户区的格局,深巷窄路,往里一点儿还是有一些铁皮搭成的老房子。
  雨没下了,天上的浓云却还是没化开,不见星月。
  路无坷拐进一条深巷里,巷口没路灯,里头幽深灰暗,只有巷子尽头漏进来的那抹夜色。
  不远处墙边有一点若隐若现的猩红。
  黑暗里能窥见模糊的人影。
  路无坷做事从来不会畏首畏尾,只要是她想的。
  她走了过去。
  那点红色忽明忽暗,灼热又扎眼。
  走近后那张脸的锋利渐渐在黑暗里清晰了起来。
  沈屹西靠在墙上抽烟。
  路无坷走至他对面,也靠上了墙。
  沈屹西跟终于发现了个人似的,掀了眼皮。
  路无坷没回避,和他对视。
  沈屹西挪开了眼,没再看她。
  他烟送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烟草进肺里过了一遭,烟圈从唇间漫了出来。
  他似乎对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没意思知道,也没走,就那样兀自抽着烟。
  两厢沉默着。
  周围只剩巷外杂草里传来的不知名的虫叫声。
  烟越烧越短,直到那点猩红烧到了烟屁股,沈屹西把烟掐灭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烟头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像是只是来抽支烟的,起身要走。
  路无坷终于出声:“沈屹西。”
  沈屹西没走出几步,闻言停了下来。
  路无坷看着他背影:“我们谈谈。”
  过会儿沈屹西才插着边兜回身瞧着她。
  他索性不走了,跟要听什么好戏似的,抬脚往她这边走了过来:“谈什么?”
  路无坷背靠在墙上,丝毫没退缩。
  沈屹西走近她,忽然扯唇笑了下:“谈你这五年怎么过的?”
  路无坷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抠着墙,沈屹西停在她身前,低下头。
  她迎着他的气息,呼吸都没快一分。
  真是找人都找得很有骨气。
  沈屹西手捏住她下巴:“不是不回来了?”
  “路无坷,怎么不硬气点儿?踏都别踏上这片土地。”
  他的话是带着刺的,混在这还带着寒气的空气里。
  路无坷只觉呼吸进鼻腔里的空气刺冷无比。
  “还是说,”他指尖摩挲她的肌肤,像是觉得好笑,“回来是为了我?”
  路无坷不会被他这话刺到。
  沈屹西盯着她的眼睛:“仇报了,刀捅了,现在觉着还是以前好,想把人找回来?”
  路无坷向来不是什么没脾气的人,被他这么说,她也来了性子,要挣开他的手。
  两个人都是带着刺的。
  沈屹西手下用力,没让她挣脱,迫使她对上了他的眼睛。
  “路无坷,五年前分手那会儿我记得我不止挽回了你一次。”
  路无坷直视他。
  沈屹西微耷着眼皮,眼神里没有生气,也没有恨。
  “是你自己不要的。”
  路无坷心脏一滞,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是你硬要分的手。”
  风穿巷而过。
  墙边堆叠了一面蓝色的塑料装酒框,最顶上那个箱子员工没放好,被风撂倒了摔在地上。
  声音刺耳尖锐。
  “路无坷,”沈屹西逐渐松开了她,“当年我说过了,过了那村儿就没那店了。”
  他好像把话说完了,再也没什么想说的,起身走了。
  路无坷也没去追他,靠在墙上也没再看他。
  走到半路,沈屹西忽然停了下来,微侧头。
  “还有,这儿非工作人员不能久留,没事别待这儿。”
  他说完拉开酒吧后门,离开了后巷。
 
 
第60章 
  沈屹西进去的时候正好碰上经过的员工。
  那员工是个小姑娘, 看到沈屹西从外面进来觉得有点奇怪,问:“老板,你怎么从后面进来了?”
  上个星期后门那条小巷刚发生过一桩抢劫案,小偷没抓到,被抢的人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所以他们酒吧的员工最近都不会到后门外面那条小巷子里去,老板也让他们最近别出去,结果自己倒是天不怕地不怕。
  沈屹西似乎有点疲,没了平时那一贯吊儿郎当的样儿,捏了捏眉心:“去抽了个烟。”
  他靠在门板上没走,小姑娘要走的时候他喊住她:“监控调取没?”
  小姑娘点点头:“小张他们在弄了, 也留了于小姐的联系方式, 待会儿他们会给她送过去。”
  “行。”沈屹西点点头。
  小姑娘抱着东西去杂物间,走出一半回头, 她老板还靠在后门那儿。
  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
  晚上沈屹西回了澜江大学附近那套住宅。
  上楼后他随手打开了电视, 上次戛然而止的碟片继续播放。
  落地玻璃窗外山色墨黛,他靠着床尾坐下, 瞧着瞧着里头校庆舞台上那个白色的身影后自己动手解决了。
  弄完去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都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儿了。
  沈屹西离开房间去厨房拿了听啤酒, 咔嗒打开喝着回了卧室。
  那电视还在放着, 他走进门却突然停了下来, 衣帽间出来那门旁边的白墙上,有个和这房子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的卡通图案。
  大概巴掌大, 很孩子气, 一辆赛车上趴着一穿着舞蹈鞋的小女孩儿。
  某个小没良心的人画的。
  大学那会儿有段时间路无坷都是住在沈屹西这里。
  这就是她拿小刀子随手刻的。
  而这个图案旁边, 贴着门沿边儿有五个叉叉,也是用刀刻的。
  沈屹西瞧了会儿,走了过去,然后在那门边蹲了下来,拿起地上的刀子,一刀划下那五个叉。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笑了下:“折腾人的玩意儿。”
  =
  于熙儿当晚拿到监控视频后就报了警。
  路无坷和阿释陪她在派出所折腾了一晚上,凌晨才回的家,阿释眯了没几个小时就爬起来去上班了,路无坷没什么事儿做,躺到了早上九点多。
  在阿释家窝了一天以为今天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下午三点接到了一个舞蹈中心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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