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烧——舒虞
舒虞  发于:2020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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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王渐东才知道他说的谁,恍然大悟:“哦,你说她啊,就住我家前面那老路家的女儿。”
  “住你家前面?”
  “就我家前面那栋楼,”王渐东说,“我们这片儿都一些老居民楼,那会儿没现在这么讲究,两栋楼中间就隔了条小巷,对方家里说什么听得一清二楚。老路他家也在三楼,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沈屹西胳膊搭车窗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会儿他问:“刚你说明天去哪儿来着?”
  刚才吃完饭过来的路上王渐东给沈屹西提了一嘴明天去哪儿玩车的事,还问他明天去不去比一场。
  沈屹西不知道有什么事儿,给拒绝了。
  王渐东说:“就城南那边,那儿明天晚上有场自发组织的比赛。”
  自发组织的车赛一般没那么多规则,就求个刺激,沈屹西闻言挑了挑眉。
  王渐东跃跃欲试:“你去不去?”
  沈屹西没回答他这问题,却是问:“你家有没有多余的房?”
  “房多的是,”王渐东说,“就是可能没你平时住的那些舒服。”
  沈屹西起车,打方向盘:“在哪儿住不是住。”
  但大家都是男人,对女人那点儿心思瞒不过谁,就算王渐东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他也是年轻过来的。
  王渐东心里门儿清,问:“对老路家那女儿有意思?”
  沈屹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只哼笑了声:“你说呢?”
 
 
第12章 
  路无坷一家已经在这片儿住了七八年。
  路口立着的电线杆像日晒雨淋了十几个年头,发黄的电线松松地挂在上头。
  这里巷子很窄,轿车都开不进来,两旁五六层楼高的旧居民楼挡了大半天光,有人阳台晾的衣服不停往下滴着水。
  路无坷绕开这片水渍往家里走。
  她拎着行李箱爬了三层楼,胸口微微起伏,站在门口顺了会儿气。
  过会儿她才掏钥匙开门,推门进去的时候老太太在客厅里择菜,电视开得很响,里头的婆婆和儿媳妇吵翻了天。
  赵锦君看了她一眼,木着脸收回了视线。
  还搁这儿生气呢。
  路无坷钥匙挂在旁边墙上,叫她:“奶奶。”
  赵锦君不应她,摘着菜。
  路无坷也不叫她了,行李箱推进房间里,又去厨房倒了两杯水,转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炒锅,手指头被烫得一缩,手里拿的玻璃杯摔碎在地上。
  果然在客厅里听到这阵声响的老太太立马扔下菜跑进了厨房里,语气很是着急:“怎么了?”
  路无坷不是个不会撒娇的人,老太太说从小家里就属她最会撒娇。
  就如现在,她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安静看着她奶奶。
  “手被烫到了。”
  赵锦君看着这样的孙女哪里还生气得起来,心疼得不行,拿过她的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让奶奶看看。”
  路无坷手大大方方伸给她看,赵锦君眯着那双老花眼使劲瞧:“哎呦,这都给烫红了。”
  这孙女哪里磕着碰着都给老太太心疼坏了,她手忙脚乱地去开水龙头,拉过路无坷的手放水下冲。
  路无坷看着奶奶那焦急的样子,小嘴没个留情:“不是说不理我了吗?”
  老太太万万没想她还记着这茬,拍她手臂:“你这丫头,光记着这事儿了是吧,这手还疼着呢就在这儿寻思着跟你奶奶算账。”
  路无坷笑得眼弯弯。
  赵锦君一看孙女笑心情也跟着好,拿话说她:“看着细皮嫩肉的这张嘴倒是挺厉害。”
  她点了点路无坷鼻尖:“你这个记仇小鬼啊。”
  路无坷说:“跟您学的。”
  赵锦君佯装白她一眼:“就扯吧你,你身上哪点儿像我了,天天的不知道脑子里尽寻思些什么。”
  她拍拍路无坷放水下冲的手:“这细皮嫩肉的就不像我,你奶奶就算不天天搁外头晒,也白不成你这样。”
  不知道这话戳了路无坷哪处,她眼里的光暗了下。
  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没以前那么好使了,说话有时候嘴上没个把门,等发现不小心说漏嘴的时候话已经收不回来。
  她给自己气的,打了下自己的嘴:“瞧我这嘴。”
  路无坷却已经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那一瞬只是幻觉。
  她抿抿唇:“奶奶,我饿了。”
  “刚锅里你是不是给我蒸吃的了?”
  赵锦君知道这乖孙女是在给她台阶下:“欸对,瞧我这脑袋,真的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你这手赶紧去找个烫伤膏涂涂,奶奶给你把包子端出去。”
  等路无坷出去了,老太太一个人在厨房懊恼地拍了自己几下嘴。
  “这嘴真没个把门的。”
  =
  王渐东这趟往外跑已经十天半个月没回家,他没妻没儿的,人一走家里就没人打扫,意外的是家里竟然没落灰。
  他进屋就给屋里开窗通风:“这屋要是空个一年半载的,回来都不用收拾就能直接住人。”
  沈屹西扫开他沙发上的脏衣服,边挑眼皮瞧这屋里四周,架着腿在沙发上坐下。
  “虽然这算不上好地段,但住这儿还不错,没那些污染环境的厂子,空气闻着舒服——”
  他说着说着突然被沈屹西打断,他翘着腿:“你们这儿房东还给不给租房?”
  王渐东愣是没想到他会寻思这么一出,舌头差点打了个结:“什、什么?”
  沈屹西悠哉悠哉坐沙发上。
  王渐东问:“你来真的啊?”
  沈屹西瞥了他一眼,笑哼了声:“假的。”
  王渐东这才反应过来这少爷就是开开玩笑,也就他这种脑子有泡的人会信。
  人家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几处房子不住,偏偏想住这种破地方。
  他问沈屹西要不要喝水。
  沈屹西摆摆手,起身到阳台窗边,摸烟盒抖了根出来塞进嘴里:“想抽根烟倒是真的。”
  他扔了条给王渐东,王渐东接住。
  看他往窗外看了眼,王渐东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知道他在看什么就说:“这儿就老路家。”
  这儿的房子就那么一小块地方,通风性倒是不错,一个小阳台上开了扇防蚊纱门。
  里头电视声夹杂着人的说话声,应该是在喊人吃什么东西。
  透过那扇防蚊纱门,沈屹西看到了那贴满墙的奖状。
  大的小的把墙贴得满满当当,有的瞧着都已经褪了色,目测这堆奖状得有个十来年头的年纪了,算算那得打幼儿园起。
  沈屹西闷闷笑了声,叼着根烟往那边抬了抬下巴:“这都谁的?”
  “什么?”
  “那堆黄黄红红的玩意儿。”
  王渐东怎么想也没想到有人会对那东西感兴趣,在那儿看了半天才知道他是在说奖状。
  “哦,那个啊,肯定就老路那女儿的,他们家就这么个女儿,她奶奶把那孩子当宝,这些估计都她奶奶往上贴的,”王渐东说,“听说这孩子可会读书了,从小读书年年拿第一,给她奶奶乐的,能搬张椅子跟邻居把她家那孩子给夸上个半天。”
  不知道为什么,沈屹西突然想到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还有她那天夹着烟吸的样子,虽然压根没抽到一口。
  他笑了一声。
  王渐东不明所以:“笑什么?”
  沈屹西嘴里的烟压根没点,就叼着玩儿。
  他视线从那面奖状墙上离开,摘下烟随手扔一旁花盆里,调子懒懒的:“别屋转转去。”
  =
  老太太脾气不好,在做菜这事儿上倒是磨得住性子,做得一手好菜。
  路无坷回来她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其实高兴得不行,用了俩小时张罗了一大桌饭菜。
  路无坷坐在沙发上玩拼图,老太太在厨房里喊了她一嗓子:“妹妹,洗洗手吃饭了。”
  路无坷小名叫妹妹,打小家里人都这么叫她。
  她拼图扫到一边,起身去厨房。
  老太太在水龙头那儿洗炒锅,听她在收拾碗筷,说:“别给你爸收拾,他今晚指不定不回来。”

  路无坷就只给收了两副碗筷。
  吃饭的时候奶奶不断往她碗里夹肉:“多吃点,你看这脸上的肉都瘦没了。”
  “没瘦,”路无坷说,“还是那个体重。”
  老太太才不管什么体重,往她饭上夹菜:“我说瘦了就是瘦了,这小胳膊小腿的一看就没几两肉,怎么可能没瘦?”
  在让孩子多吃点这方面老一辈都格外执着,不管你胖了瘦了饭都不能少吃,这根筋压根就不可能掰得过来。
  老太太这人比谁都执拗,谁都说不动,路无坷只管把她夹给她的饭菜吃了,耳根子能清静很多。
  这顿饭吃到一半路智远回来了,胡子拉碴的一看就是又去重操他那输钱的老本行了。
  这屋子没多大,路智远一进门拖鞋就看到了在厨房里吃饭的路无坷。
  “哟,”他话里阴阳怪气的,“终于舍得回这个家啦。”
  这一看就是赌博输钱了,随便拎个人撒气。
  路无坷头都没回过去看他一个。
  老太太见儿子对孙女这态度也来了气,筷子指了指他:“你女儿这是去上大学,天天那英语不用念的啊,谁跟你似的天天把钱拿出去给别人,游手好闲没干个正事。”
  老太太这念叨起来肯定没完没了,在沙发边脱外套的路智远赶紧妥协:“行行行,妈您说得对。”
  他进厨房拖开路无坷对面的椅子坐下,在桌底下踢了踢她脚尖:“去给你爸盛个饭。”
  一直沉默着的路无坷抬眼看他:“自己去。”
  路智远嘶了一声:“翅膀硬了是吧,你爸叫你盛个饭怎么了。”
  “行了行了,”老太太打断他们两个,“吃饭就好好吃饭,你们这父女俩怎么一遇着面就跟水火不容似的,都说父女没有隔夜仇,我看你俩也不见得有什么仇,这天天吵的。”
  她起身去给路智远盛饭。
  路无坷默不作声地吃饭,路智远气估计还没消,说她:“书都给读进屁股里去了。”
  在那边盛饭的老太太护着孙女,说他:“你少说两句。”
  路无坷吃完饭回了房间,把这几天假期老师给留的每门作业都给写了。
  老太太忙活完家务活给她送了杯牛奶过来,让她趁热喝别太累了,说完就出去了。
  大学作业相对高中来说要轻松一些,路无坷几门功课下来花不了多少时间。
  做完作业从房间里出来老太太还在客厅看电视,这个点已经十点多了,老年人身体禁不起折腾,换作平时老太太早回房睡了,这一看就是在等她。
  路智远早就不见人影,那人就回来吃口饭,饭碗一搁又出门赌钱去了,屋里就剩她们两个。
  赵锦君就是怕她学太晚了才在这儿守着,见她出来了让她赶紧去洗澡别着凉了,把这些叮嘱完了才打着哈欠回房间睡觉去了。
  这小镇一到晚上早早就安静得出其,路无坷家这栋楼就在路边,这会儿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
  夜很静,月很凉。
  底下时不时开过一辆车,光束近了又远。
  满屋子只有浴室传来的水声。
  路无坷一个澡洗了半个钟头,湿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身上就套了件及大腿的吊带白裙,肩带松松散散挂在清瘦的肩膀上。
  她踩着室内鞋去自己房间晾衣服,房间的灯被她出去的时候关上了,房内一片漆黑。
  她开了盏床头边的壁灯,房间里落了一隅昏黄。
  路无坷端着衣服往小阳台走去。
  阳台的移门开了半边,这个点了外面还有人在抽烟,淡淡的烟味若有似无,夹杂着男人的讲电话声。
  嗓音浸在夜色里,像一杯酒。
  低低的,带着烟抽多了的哑,调子懒懒的。
  这声音路无坷并不陌生,最主要的是那声音是从对面传来的。
  她脚步一顿,抬眼看向了阳台外。
  对面那屋阳台门没关,灯也没开着,一片漆黑。
  但借着夜色,路无坷还是看清了三四米开外的那个人。
  沈屹西双腿大喇喇敞着坐床上,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一条胳膊撑在身后。
  他咬了根烟在嘴里,黑暗里那点红光忽明忽暗。
  眼皮被他撩起,压出一道深邃的褶子,那人也看到她了。
  世界在混沌沉睡里,路无坷和他对视。
  他没挪开视线,眼睛紧紧盯着她。
  水滴顺着路无坷的发梢滴落,凉意淌上肌肤晕湿了背后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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