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轩点点头：“对了，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说之前在做智能芯片研发，现在秦墨家倒了，你们还能做下去吗？”
　　叶玫笑道：“实话说，是挺难的。不过已经做到这里，总不能半途而废。”
　　周文轩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只要能帮上的，我一定尽全力。”
　　叶玫道：“好的，谢谢学长。”
　　这种小聚般的晚餐，自然是要比去食堂风卷残云慢得多，一顿饭吃完又聊了会儿天，一个多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回到实验室，已经七点多。
　　两位吃食堂的，早开始投入晚上的工作。
　　见叶玫回来，秦墨回头瞥了她一眼，懒洋洋道：“吃什么呢？这么慢？”
　　叶玫道：“云南菜。”
　　秦墨啧了一声，抱怨道：“明知我和临哥苦哈哈吃食堂，也不知道给我们打包带点回来。”
　　叶玫在椅子上坐下，道：“人家请客，我怎么好意思打包？再说了又没点多少，你以为我学长像你点菜，每次点一堆。”
　　秦墨撇撇嘴道：“所以说，你那学长挺抠门的。”
　　“人家是不喜欢浪费，不学你那套奢侈之风。”
　　胸口中箭的秦少爷身残志坚挽尊：“有句讲句，我现在吃食堂每天都光盘的。”
　　叶玫摇头笑了笑。
　　秦墨瞅了瞅她，又试探问：“你学长找你做什么？”
　　叶玫道：“没什么，就正好路过这边叫我一起吃顿饭。”
　　“哦。”秦墨点点头。
　　叶玫斜他一眼，道：“行了，继续干活吧。就二十多天了，样片还出不了，咱们可就麻烦了。”
　　秦墨坐正身体，稍稍正色：“没错。”
　　实验室刚安静下来只剩键盘敲击声，忽然有人敲门。
　　“谁啊？”
　　“是我。”林凯风从外面小心翼翼推开门道。
　　秦墨转过椅子看他道：“阿风，你怎么来了？”
　　林凯风走进来，咬咬唇，低声道：“老秦，我想回来。”
　　秦墨抬头望着这个相识快十年的好友，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出声：“阿风你说什么傻话呢？大公司有前景年薪20万的offer，可不是随时都有，你回来这里干什么？跟我们一块喝西北风？”
　　林凯风道：“老秦，我知道你怪我离开，那是因为我以为你要出国。”
　　秦墨原本吊儿郎当笑着的脸，蓦地沉下来：“阿风，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在你眼中，我就是个遇到事自己逃跑的孬种吗？”
　　林凯风支支吾吾：“不……不是这样的。”
　　秦墨继续冷声道：“还有，我回来已经快半个月，你要真是以为我要出国才离开，那为什么这么久才说要回来？！”
　　林凯风一时哑口无言。
　　没错，虽然这段时间没联系，但他十天前就知道秦墨回了学校，毕竟网上天天各种爆料，还有偷拍的照片。
　　而他为什么没有回来，就是因为刚刚拿到了心仪的offer，在刚刚拿到offer的时候，他完全没想过要回来。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拿到offer的喜悦，被巨大的失落和空虚所取代。他才发觉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自己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在六零三的一年多，身旁是好朋友，做着喜欢的事，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虽然也幻想过赚多少钱，但更多想得是做一件这辈子绝不后悔的事业。
　　尤其是昨晚看到三个人一起离开，那种孤独感，简直啃噬得痛苦难耐。
　　然而秦墨的质问，让他无法反驳。
　　因为他确实因为胆小而自私而出逃，因为害怕这件原本顺畅的事走向失败选择离开。
　　他嚅嗫了下嘴唇，道：“老秦——”
　　秦墨摆摆手，转过椅子背对着他，冷淡道：“你走吧，这里没前途，不适合你。”
　　林凯风咬了咬牙，默默看着他的背影片刻，终究转身离去。
　　叶玫转过头，看向身旁脸色铁青的男人，试探着道：“你没事吧？”
　　秦墨噌的一声，拿起桌上的杯子，道：“我去打水。”
　　他一走，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
　　江临弱弱道“其实我觉得阿风想回来的话挺好的。可是老秦……”说着叹了口气，“毕竟他们是快十年的好友，他心里不爽也正常。”
　　叶玫点点头，拿起杯子道：“我也去打杯水。”
　　“哦。”
　　小小的水房里，男人端着杯子，倚靠在窗前，一边喝水一边看着窗外的夜景。
　　大概是想事情想得专心，并没有觉察她的到来。
　　叶玫也没有唤他，只是站在门边，定定望着他颀长的背影。

　　仿佛还是像从前一样挺拔，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点细微不易觉察的区别。虽然并不是被压垮的样子，却多少看得出肩膀上承受的压力。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能开玩笑自嘲，仿佛什么都没变。但她知道，有些东西不可能没有一点变化。
　　父亲可能会有牢狱之灾，学校关于他的调查迟迟没有结果，网上满天飞着各种黑料和冷嘲热讽，就在昨天还有人偷拍了他骑共享单车的照片，和以往豪车做对比，引来一众嘲笑。
　　就算是心理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更别说如今项目未知的前途。
　　而刚刚林凯风这一出，只怕成为压死他心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要是他躲在这里悄悄哭，她该怎么安慰才好？
　　她自认擅长的事挺多，唯独安慰人这件事，好像一直不怎么擅长。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推迟到明天上午十点
 
 
第四十八章 
　　叶玫轻咳了一声， 秦墨闻声回头。
　　还好，没哭。
　　但表情沉郁，眼神还有几分罕见的迷茫， 见到她似乎都没太反应过来， 只下意识道：“打水？”
　　叶玫点点头，默默走进去随手关上门，将杯子放在饮水器下，接了大半杯水后， 又走到他旁边站定， 道：“还以为你躲在这里悄悄哭呢！”
　　秦墨愣了下，轻笑了声道：“放心吧， 我要真哭，绝对不会躲着。”
　　叶玫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说实话， 从他脸上第一次看到这种掩饰不住的失落， 甚至还有一点类似悲伤的表情，她还挺新奇的。
　　原来他其实也没自己想得那么无坚不摧。
　　“喂——”叶玫低声道，“要是难受就发泄出来。”
　　秦墨看着她：“比如借你瘦弱的肩膀靠一靠？”
　　叶玫斜了他一眼。
　　秦墨转身趴在窗台， 看向外面树影瞳瞳的夜色，幽幽叹了口气，道：“我刚不应该那样说阿风的。”
　　叶玫道：“你说的也没错。”
　　秦墨摇头：“我抱怨他不相信我，但其实我一开始确实想过离开。”他顿了顿， 又继续， “我爸有个做人准则，严于律己宽以律人。我自己都不是百分百确定的事， 却要求他一丝动摇之心都不能有。”
　　叶玫道：“但你不让他回来，并不是因为他不相信你对吗？”
　　秦墨沉默了片刻， 点点头道：“阿风跟我们不一样，我们或多或少都有退路，所以相对能承受得起失败的压力，但他若是把时间耗在这个项目上，而我们若是一直找不到投资，他怎么跟父母交代？他爸妈还等着他赚钱换房子呢！所以他现在找个稳定又有发展前途的工作，确实更合适。”
　　叶玫想了想道：“虽然你是为他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在这个项目花的心血不会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少，你不让他回来，哪怕他以后事业发展得再顺利，可能也会成为永久的遗憾。最重要是，他原本就是我们团队的一员，来与去应该他自己说了算。”
　　秦墨沉默下来。
　　而就在这时，饮水间的门被人推开。
　　双眼通红的林凯风走进来，道：“我是自私懦弱，但不代表我承担不起失败。”他扬起手中的几张纸，从中间撕开，“我刚刚已经发了邮件给HR拒了offer，这是我还没交上去的三方协议，现在正式作废。”
　　秦墨皱起眉头，道：“阿风——”他想说点什么，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口。、
　　林凯风将撕碎的纸张丢在垃圾桶里，走上前道：“老秦，我想过了，我这个年纪，成不成功赚不赚钱没那么重要，和朋友一起并肩作战去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才最重要。”
　　秦墨望着他沉默良久，忽然摇头笑开，朝他伸出一只拳头，恢复惯有的吊儿郎当，道：“行吧，回来继续掐我。”
　　林凯风握着拳头，和他用力撞了下，道：“没了我，靠临哥和叶玫掐你，战斗力也不够啊！”
　　他咧着嘴原本是想笑，但唇角弯到一半便改了方向，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一旁的叶玫摸了摸鼻子，有点没眼看。
　　秦墨也被他这夸张的反应，弄得一怔，回过神，一脸嫌弃道：“不是，你都多大人了还哭？赶紧打住，要是招来了实验楼的老师，还以为我欺负人呢。正好让学校找个热乎的由头将我开除。”
　　林凯风也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跟这儿哭挺丢人的，赶紧擦了擦眼睛打住。
　　叶玫清了清嗓子：“行了，你们这夸张得跟演琼瑶剧似的，我都没眼看，快回去干活吧！”
　　秦墨瞥她一眼，搭上林凯风的肩膀道：“阿风你刚可说错了，掐我这件事，有小叶学霸一个人那就已经够够的了。”
　　叶玫：“滚吧你！”
　　*
　　因为林凯风离开而被打乱的研发进度，随着他的回归，渐渐又恢复顺畅。
　　学校关于秦墨的调查结果，在十月中旬，终于姗姗来迟地公布。
　　因为有十来篇SCI和EI的论文，他的保送资格得以澄清，只是钟扬一直咬着当时学校对他伤人一事处理不公不放，最后为这件事，学校给出了一个记大过处分。
　　虽然名声不怎么好听，但好歹保住了学籍，还是一个货真价实待毕业的硕士研究生。
　　网上自然也有很多对结果不满的声音，但同时也有稍稍清醒点的网友们，驳斥“有本事你先发表个十篇SCI，不，一篇就够了！”
　　当然，这种驳斥的声音，六零三实验室占了三个。
　　在结果出来当晚，林凯风和江临开了好几个小号，在学校论坛和人对喷了大半夜。
　　以二敌百，战斗力惊人。
　　只是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
　　几个人就不得不又面对现实问题。
　　因为就快十一月份，离交还实验室的日期，所剩无几。
　　实际上，就在学校关于秦墨处理结果公布的第二天，负责实验室的老师，就亲自上门，无情地提前发出逐客令。
　　这实验老师姓陈，刻薄知名远近闻名，原先因为秦少爷的关系，从来没刻薄到六零三。现在也是因为秦墨的关系，对六零三的刻薄发挥到极致。
　　“院里已经下达命令，还有十天这个实验室就得收回，交给其他学生团队用。你们赶紧提前准备给人腾地方。”
　　“我们现在重新清点物品，若是任何损坏的设备，你们必须照原价赔偿，不然我会上报学校，给予你们严肃处理。”说着朝身旁勤工俭学的学生挥挥手示意，“好好检查，不要漏掉了，到时候他们搬走的时候，得一一对照。”
　　叶玫都无语了，这是怕他们偷东西还是咋地？
　　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当初这位陈老师遇到秦墨，哪次不是笑呵呵主动打招呼。毕竟实验楼不少设备，都是秦家资助的。
　　她悄悄瞥了眼秦墨，只见他看着电脑，一脸波澜不惊。
　　若是照着他以往的脾气，早跟人对着干了。只能说，这些日子以来，他恐怕是已经见多了这种场景，所以早能泰然处之。
　　等人趾高气昂离开后，林凯风忍不住嗤了一声，道：“这姓陈的有什么了不起，忘了自己当初也是被学生举报教学能力太差，才调到实验楼的？就会拿着鸡毛当令箭。还清点物品？这实验室里的设备，都是老秦当初掏钱购买的，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充公。”
　　秦墨淡声道：“别说这些了，就剩几天，咱们必须把样片做出来。”
　　林凯风也知道逞口舌之快没意义，点点头，有些郁闷地继续干活。
　　十天时间，谁也不敢有一丝耽误。
　　叶玫从来没这么紧张过，哪怕是当年高考，也没这种紧迫感。
　　每天不停地测试，不停地修改，连晚上睡觉做梦梦到的都是晶元电路数据。
　　然而越是时间紧迫，做出来的样片，越不尽如人意，离他们想要的效果总还是差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