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项海葵转头看他,“我没有任何的顾虑和考量,因为我从来就没想过生孩子。”
不少人认为孤儿缺爱,想要家庭的温暖,想生个与自己血脉相关的孩子。
项海葵不知道别的孤儿是怎么想的,她的想法恰好与之相反。
父亲为何一直都有那么深的执念,始终挂念着她?
因为她爹就是个孤儿,生下来就被遗弃,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他经历过身为孤儿的苦,自然会去猜测她的日子有多不好过。
“我五岁死了娘,九岁没了爹。爹还是突然没了的……”
明明前一天才说好第二天要给她买糖人儿的,等她睡一觉起来,他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孤儿院里见多了孤儿,各有各的意外。
人生处处充满了意外,万一她在小孩子的成长期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呢?
她说着,瞧见阴长黎的眼神似乎觉得她有些杞人忧天。
“对,您是活的久,像只打不死的小强。可那又如何,谁能真正算的过天命?”
项海葵心里憋了一句,您全家都强,阴董事长那么厉害一条烛龙,不还是留您一个孤苦伶仃的?
这话太伤人,她自然不会说。
阴长黎听明白了,她心里没有安全感。
沉吟了下,他微微笑道:“我理解,你看我孤身一人这么多年,就知道我也不喜欢抚养后代。为人父母的确是要承担许多责任,何况我族孕育子嗣,为父者几乎要送大半条命。养一个小白,已经将我气的不轻。”
“我若娶妻,也会娶一个对子嗣没有追求的,莫要像我母亲那样喜欢孩子,一连生了十二个子女,不然我父亲的修为也不会一直停滞不前,最终战死了。”
怪不得呢,项海葵先前还狐疑,像阴董事长这样人物,应该像师父一样被囚禁才对,怎么就战死了。
原本项海葵还有点儿怀疑阴长黎絮絮叨叨,是想她继续融合这个孩子。
现在看来,原来他心里也有这方面的阴影。
看来在这一点上,她与他也是志同道合,理解万岁。
阴长黎眼神微黯,不再出声了,她继续疗伤。
……
几日后,彼岸城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后,戚隐和独孤壑还在打架。
如果两人都是全盛状态,这一战必定会有人身负重伤。
但因为戚隐只是灵魂离体,独孤壑又不喜欢占便宜,只出了五分力。
故而两人都没有伤到对方,打到精疲力尽之时便停下了,没有分出个胜负。
“不过瘾啊。”从高空落地之后,独孤壑捶胸顿足,“戚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牢笼里出来呀?”
他左右看看,远处的观众不少,近处只有两个年轻人,坐在残垣上边吃边观战。
“阴长黎呢?快点让他把你救出来呀!”
阴长黎渡海而来,笑道:“独孤前辈既然如此急迫,怎么不去帝君那里将戚爷的阵盘毁掉呢?”
他来的时候,捎带着项海葵。
项海葵一落地,便跑去戚隐身边了,戚隐原本想和独孤壑说话,也顾不得了,忙着给徒弟检查伤势。
独孤壑摇摇头:“这不行,虽然我每天都有这个想法,但我身为天族人,不能做这种叛族的事情。”他又感慨,“我怎么就是天族人呢,我要是你们山海族就好了,便能彻底率性而为。”
他不怕王族的灵感,他背后还有一个大家族。
不然,当初他就选择站在舒罗耶那边了。
不管过瘾不过瘾,打这一架打的通体舒畅,他和戚隐说话,戚隐不搭理他,便继续与阴长黎道:“小烛龙,我看好你,早点将戚隐救出来啊。”
提剑离开之前,独孤壑与阴长黎并肩,他欲言又止之后,又道,“我只是个追求剑道极致的莽夫,并且越来越莽,越来越疯,帝君现在对我也是没辙了。”
阴长黎默默听着。
独孤壑再道:“希望你能完成舒罗耶的理想。”言罢离去。
“师父,您答应我往后别这么冲动了行不行?不是每次都这么走运。”项海葵正非常严肃的警告戚隐,“您得想想,您这次万一死了,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行,下次再说吧。”戚隐揉揉她的丸子头。
“什么下次再说,还有下次?”项海葵必须和他说清楚。
戚隐忙一口应下;“没下次了,小葵往后肯定不会在经历这种事情,也用不着我来帮你出气了,对吧?”
“这还差不多。”项海葵刚点头,又觉得这话不太对,好像根本没承诺。
那必须的,戚隐从年轻时就被各路人马整天好言相劝,别的事儿不懂得转弯,敷衍人他是个中高手。
阴长黎捏捏眉心:“戚爷,您灵魂不宜离体太久,速度回去吧。”
戚隐不干:“我还有件事儿没办。”
项海葵问:“什么?”
戚隐竖起眉毛:“长黎告诉我,有人和我抢徒弟?还找我约战?”
项海葵愣了下,她几乎都忘记了:“师父,这事儿您就别掺和了。”
师父去打荆问,根本就是欺负小学生。
“我自己去。”她说道,“我将他打败,他还哪里有脸收我为徒?这个出风头的机会,您就留给我吧。”
“天狂虽满,可你自身修为才八品……”戚隐卡了一下,又大手一挥,“不怕,应该有的一拼,正好拿他练练手。”
又说了会儿话,项海葵病累交加,得去休息了。
十二宫毁坏的差不多,阴长黎道:“去我行宫睡会儿吧。”
“好。”她点头。
小黑球变大,张开嘴。
“小心啊葵姐。”看完热闹的路溪桥和白星现走过来扶她。
项海葵两条胳膊分别架在他们两个的脖子上,被他们架着往小黑球里走。
阴长黎原本是伸了手想扶的,她根本没理会。
此刻颇为尴尬的看着他们三个“哥仨好”的背影。
戚隐在他身边啧啧嘴:“嫉妒啊,嫉妒也没办法。”
他指指白星现,又指指路溪桥,嘲笑道,“瞧瞧他俩,一个是小白鼠,毛绒绒的,一个是合道果,香喷喷的,都招小姑娘喜欢,哪像你啊,一条冷冰冰的臭蛇。”
……
项海葵在行宫了睡了两日。
醒来之后准备继续疗伤,肚子又饿了,去找小白讨些吃的。
结果看到小白的时候,她愣住了。
小白在阴长黎的行宫里,一贯是以妖身活动的,原本毛绒绒的囤囤鼠,现在成了个肉墩墩。
“小白你毛呢?”她惊诧的厉害。
白星现正用两只前爪握着刷子似的小扫把,仔细清扫书案上的浮灰,非常开心的道:“我叔叔说我成年了,按照我们这族的规矩,为我举办了一场成人礼,剃了我的胎毛。”
项海葵:?
五百多岁的鼠了还胎毛?
“你们妖族真奇怪。”项海葵看不下去,这也太丑了,“你叔叔呢?”
“哦,他在外面处理事情。”
白星现话音刚落,阴长黎已经从外面回来行宫:“我在这。”
项海葵一转头又吃了一惊,往常他两鬓边是两片鳞,如今换成两个毛绒绒的装饰品,像兔子尾巴似的。同时斗篷边沿也缀满了毛。
再看一眼白星现,项海葵明白了,传音怒斥道:“前辈您也太缺德了,您怕冷,宝库里多的是毛料,您秃噜小白的毛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呀,白天一直在忙搬家,到晚上十点才开始码字,刚写完。
还有就是,昨天评论区里的“苏合”小天使你的脑洞猜测我觉得非常棒,我引用啦。
☆、父慈子孝
阴长黎正朝她走过去, 被凶的停住脚步:“我不是因为畏寒。”
项海葵在心里吐槽:那就是因为贱吧。
虽不曾说出口,但她眼白一露, 嘴角一撇, 阴长黎不难猜出她的心里话。
无妨,慢慢来。
在她休养的这几日里,阴长黎后悔过,也忏悔过, 往事不可追, 万幸还有努力的机会。
他继续往前走, 一柄折扇从袖筒里滑出来。
他展开折扇,扇面粘满了绒毛, 随着他扇动, 绒毛像离枝的蒲公英。
飘到项海葵身边时,她用手赶了赶。
偏偏阴长黎从她身边经过时, 还扇的重了点, 并且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眸光中揣着点儿希冀。
然而,他并没有从项海葵的表情里得到想要的回应, 只能蹙着眉头继续走, 绕过案台,盘膝坐在案台后。
肉墩墩的仓鼠抱着刷子,准备从打扫干净的案台上跳下去。
阴长黎拽住它光秃秃的尾巴,传音问:“小白,你有嗅到什么味道么?”
白星现扭头, 回的毫不迟疑:“叔叔身上有股香味,草木清香。”
不是熏香,这股香味是属于大自然的,“叔叔应该是去了草木精气浓重的地方打坐,吸收了草木灵气吧?”
“看来没有问题。”阴长黎没有回答,松开他的小尾巴,心里纳闷的很,连小白都能闻的出来,她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白星现不解:“什么问题?”
阴长黎摇摇头:“没事。”
“哦。”白星现跳下案台,知道项海葵是来讨食物的,不好从嘴巴里吐出来,便化为人形,从变成储物镯的囊袋里取食物给她。
他变身之时,项海葵捏了把汗,生怕看到一个光头。
万幸这一头飘逸的白发还在。想想也是,妖的头发应该不是毛变的,不然的话那些没有毛的妖,岂不是都是光头啦。
项海葵从他手中接过一袋风干的鹿肉,坐在案台这一侧吃起来。
阴长黎怕她噎着,倒了杯茶,原本打算推给她,想起来她不喜欢喝茶,朝白星现伸出手:“橙子。”
白星现取出个布袋,装了满满一袋黄橙橙的大橙子。
阴长黎取出一个品相好的,娴熟的用小刀戳一个缺口,随后将橙子抓在手中,用力一挤,橙子瞬间干瘪,汁水从缺口流入杯中,再将杯子推去她面前。
这是他失忆十年常做的,阴长黎要找回她的熟悉感,拉近与她的距离,自然要先向那十年靠拢。
项海葵吧唧吧唧啃鹿腿啃的正香,瞄一眼面前的手榨橙汁,这是她曾经手把手教奶狗老板做的,还真是一模一样。
但奶狗老板榨完之后,会舔舔捏过橙汁的手,面前这位则是取出了手帕准备净手。
阴长黎见她瞥一眼自己的手指,容色一僵,也想起来了。
但舔手指这一点,他现在真的是办不到。
“小白。”他转移话题,也将项海葵的注意力吸引走,“你没什么问题想要问我?”
白星现看他手榨橙汁的时候,也等着看他会不会舔手指,突然被点名,愕楞着回神:“什么啊叔叔?”
阴长黎:“关于你真正的身世,我先前告诉帝君,你是舒罗耶的儿子……”
白星现想起来了:“不急,叔叔认为该告诉我的时候,肯定会告诉我的。”
项海葵的注意力果然从他手指上转移了,阴长黎问:“你一点儿都不好奇?”
白星现摇头:“帝君认错的是金火,那金火是叔叔给我的,又不是我的东西……”
阴长黎打断:“那颗火种原本就是属于你的。”
白星现这才表现出些许诧异:“啊?”
阴长黎不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也确实是时候让他知道真相了:“我没有欺骗帝君,你父亲的确是舒罗耶,所以你年幼时称呼我主人,我勒令你改为叔叔。”
项海葵啃鹿腿的速度变慢了很多,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她其实并不好奇这些,可关系到小白,自然想要多了解一些。
白星现歪着头,不是特别理解:“所以,前冥君……”
阴长黎睨他一眼:“他是你父亲。”
白星现连忙改口:“我父亲从前一直帮着山海族,是因为他喜欢上了山海族的女子,为此不惜毁灭本族。”他感慨,“真痴情啊!”
阴长黎的手指微微颤了颤,严肃教训他:“你这从哪学来的逻辑?如此大事,也能朝男欢女爱上扯?”
白星现并没有垂头听训,他就默默看了一眼案台上那杯橙汁。
项海葵端起来喝了一口。
阴长黎面色不变,但没再继续教训白星现,回到原先的话题:“你父亲从没想过毁灭天族,甚至他的目标,一直是在拯救天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