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璟对色彩这块没有研究,看不出她想要做什么。
小奶猫的动作娴熟,敛着眸的样子自信又撩人,浅浅地勾着唇,还能看见脸颊边两个小小的酒窝痕迹,笑着的时候像是涵着一整片星光。
是真的喜欢。
才会有这样的笑。
言璟舔唇轻笑,胸腔里的心跳像是要跃出来的那般。
他可真是有够出息的。
她就是站在那里调个色,他都能给看心动了。
言璟问:“调这个颜色要做什么?”
“简单的亮度提升,短时间内找不到荧光色,只能按照现有的颜色调个明度高点的出来。”鹿听晚边说边介绍,将调色板递给他看,“这个颜色会比之前的亮很多,用来做板报的小设计。”
她调色的时间短,像是对色彩拥有极高的敏感度高。
“好了。”鹿听晚拿着调色盘,站到黑板前,大概给言璟指了个位置,“光停在这里就可以了,你别靠太近,容易看不清。”
言璟后退了两步,就这那个高度和位置,在给她当着移动地打光机器。
光源映在黑板的一角,形成了一个通亮的光晕,像是打开了个神秘的匣子,光影所汇集的地方,灵动了起来。
少女的画作基调偏向磅礴大气,色彩简单却透着精致,看似随意落下的笔锋,每一笔都极为鲜活。
版报上深蓝色和黑色作为主题基调,大面积地铺垫在了整片黑板上。黑色勾勒出了几个浅浅的轮廓,与深蓝色叠加晕染。
画面中间是一条蜿蜒的小径,位于黑和深蓝之间,将两个板块分割开来。
小径如立在悬崖峭壁边,深蓝之下,简单的笔墨描绘出黑暗不明的人流。
有人仰望于小径,有人行于小径之上,也有半途而废。
小径之下是阻挠和渴求。
小径之上是孤独和落寞。
板报所描绘的情景,深渊和死气沉沉,给人的感觉像是压着喘不过去来。
言璟忍不住皱眉。
他忽然脑海里飘过四个字,曾经听过的一句话:“画随心生。”
所以她。
为什么会这么绝望。
“阿晚,板报的主题是什么?”
鹿听晚敛眸,全身心的精神都放在了画画上,连着指尖什么时候染上了水粉都不知。
她回答的反射弧有些长,大概是过了两分钟,“你刚才问我板报的主题了吗?”
“嗯。”
鹿听晚笔尖的动作一顿,“少年梦想。”
/
原定的画画时间是半个小时。
鹿听晚对细节的把控实在是太过变.态,一点的问题都需要细细勾勒上一会,时间加倍。
不过好在他也没催她。
鹿听晚把画笔放下,她半眯着眸打量了一会,猫眼总算是出现了名为满意的情绪。
“好了。”
鹿听晚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教室最中央的地方去观察板报的成品。
对比起先前的黑暗,现在的画面像是遇见了光。
墨蓝色的画面没有经过调整,不过是在黯色里的增了了几盏萤火,画面里蛰伏着的危险和恐惧骤然减少。手电筒光影落着的地方,明黄像是能反着光,栩栩如生。
小径蜿蜒着的尾端,星星点点的孔明灯腾跃于半空之上,像是燃烧灼亮了黑暗。
虽在深渊,亦能见光。
言璟:“为什么画这个?”
“唔。”鹿听晚轻轻弯唇,“符合主题。”
那条立于深渊的小径,最初黯淡无光,而尽头满是灯火。
那像是梦想最开始的地方。
曲折坎坷,黑暗莫测。
鹿听晚:“追梦的路上,总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条拥挤或是孤独的小径,黑暗或是明亮的尽头。
有人在那成长。
有人在那沉默。
言璟:“为什么改了。”
鹿听晚笑,“十六七岁,该是热血澎湃的。哪怕输过一次,也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他们年少轻狂,满怀赤诚。
他们无知无畏,不惧深渊荆棘。
鹿听晚看着尽头内处的灯火,“总是会有人能走到最后的。”
/
“叮——”言璟的手机响了。
“接吧,谢书云的电话。”言璟把手机给她。
鹿听晚说了声谢谢,滑动屏幕,把电话接了起来。
谢书云那边显然也是很担心,她电话刚接通就是一阵哭声。
鹿听晚耐心哄着她,“没事……手机没电关机了。”
“没受伤,言璟找到我的。”
“嗯,真的没事。”
“……”
少女温声软语地说话,清甜的像是含着糖的味道。
可惜。
不是在哄他。
啧。
言璟眯了眯眸,有些不耐烦。
他伸手敲了敲桌面,闹出了点细微的动静以示提醒。
鹿听晚察觉到他的动作,“刚刚才受伤,你别闹。”
言璟懒洋洋地啊了一声,身子往后靠,跟个大爷似的,“阿晚。”
“嗯?”
“该挂电话了。”
电话接通还没有三分钟,谢书云那边的情绪有些激动,还没哄好。
“等——”会。
“乖,挂掉。”
鹿听迷茫,“手机没电了吗?”
言璟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勾着她脸颊上的碎发,亲密又自然的动作,将那缕柔软的碎发别到她的耳后,指尖抚过她的耳垂,“有。”
“但是不想看你哄别人。”
鹿听晚张了张唇,下意识的捂住了手机的听筒,她没明白,“嗯?”
言璟敛着眸看她,漫不经心地答:“挂掉,嗯?”
通电话时手电筒被鹿听晚关掉了,月光不知是在何时悄然淡去,教室里的光线昏暗。看不清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更灵敏些。
少年的气息低低的沉在耳畔,他握住她的手,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只是指尖的触碰,微凉的温度一路从着手背蔓延。
鹿听晚的动作慢了几秒,很显然那边的谢书云已经听到了,已经震惊得连哭声都停了,“小晚,你在……”
谢书云后面说了些什么,鹿听晚完全没有听见。
少年略带粗粝的指腹像是有意的在她的手指尖细细摩挲,温柔碰触,不紧不慢地轻轻点着。
他没说话,却是一贯的强势。
无声的催着她挂电话。
鹿听晚有些恼,“言璟,你别老是闹我。”
少年笑声低哑,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怎么这么不禁逗啊,小奶猫。”
“……”
她可能有一天,真的会和言璟打一架。
鹿听晚朝他伸出手,“电话,给我。”
言璟没把电话给她,自顾自地接起了电话,例行公事式的说话,冰冷又淡漠。
“阿晚有事,挂了。”
鹿听晚:“……”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她自己有事。
/
周一。
昨晚实在是折腾到太晚,鹿听晚到家洗漱完都已经到三点了,加上耗费心神的一天,她一觉睡得非常熟,也很完美地错过了今天一早上的课。
直接睡到了下午。
如果不是刘姨叫她起来的,鹿听晚很怀疑,她能一觉睡到晚上六点。
鹿听晚靠着车窗,眼神里还有没散的困倦。
司机王叔从后视镜里看过来,不免感慨两句,“小晚最近这么累啊?”
“有点。”鹿听晚迷迷糊糊地应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睡了好几个小时,反倒越睡越困。
“要好好休息啊,读书总要也不能只有读书啊。”王叔问,“对了,你爸今天要回来了,你知道这事儿吗?”
提到鹿父,鹿听晚清醒了些,她点头,“知道,他跟我发微信了。”
王叔:“这次回来也能休息一段时间了,你们父女俩总算是有时间能相处会了。”
“嗯。”鹿听晚不咸不淡地应。
回了江城也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个地点忙。
而已。
/
鹿听晚一般都会让王叔把车子停在校门前的一个路口,再自己走进去。
她从车上下来,理了理自己身上那件蓝白色的校服,大步迈走进六中校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她刚走进校门没多久,就被人喊住,声音偏润,“听晚。”
鹿听晚侧头去看,是言钦。
他身上的校服穿得整齐,外套的拉链扣到了最上面,校服上几乎是看不出皱褶的痕迹,薄薄的镜片投过来的眸光,有些让人看不清。
言钦走在她的身侧,话里带着关心,“早上怎么没来上课?”
鹿听晚对于不熟悉的人,还是有那么点人设的,也没有直说,“有点事。”
“现在还好吗?”言钦看着她问。
“嗯,没事了。”
两人同班,这一路也是顺路的。并肩走在一起,言钦也不是会找话题的人,两人除了开头说两句,中间都有些沉默。
鹿听晚昏昏欲睡的,也没有想要多说话的心思。
下午的课,学生都会比上午精神许多,不少人走在校园里闲散似地聊天。
“卧槽,这一期的板报你们看见了吗!!高二A班的那个板报简直就是神了!美到我无法呼吸!”
“板报不就那样吗,有这么夸张吗??”
“你去红榜上看,现在已经拍照贴出来了。真的美,实物比画还要好看上很多!很多!很多!”
高二A班,她在的班级。
说的是她亲手画出来的板报。
鹿听晚停在红榜前,最上面贴着的是她期中考的成绩,不管是单科还是总分,全都是年段第一。
贴得有些高,也是一眼能见到的位置。
少女站在光下,柔顺的长发束成了马尾,露出一截莹白似玉的脖颈,蓝白的校服彰显着青春气息,灵动的猫眼里盛着光,让人移不开眼似的美。
言钦耳朵有些红,移开目光,“怎么了吗?”
“唔。”鹿听晚轻声道,“没事。”
有人看见鹿听晚,热情地打招呼,“学神好。”
鹿听晚在年段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温柔,加上本来就是无辜清纯系的颜值,无论是认识不认识,走在校园里,一路上都能遇上那么几个和她打招呼的。
鹿听晚礼貌道:“你好。”
那人说话时眼神往两人身上来回扫动,语气暧昧易懂,“你们……”
学校论坛一直是个讨论八卦的第一线,关于鹿听晚这种校园女神,不少人有过投票,比如那个最火的帖子“学神最有可能和谁谈恋爱”。
其中就是言钦的得票最高。
同为学霸,同班,同榜,有时候还同台竞赛,可能性简直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鹿听晚没明白,“什么?”
言钦的动作往前了一步,想是下意识的护崽,回答也十分简短,“不是,同学。”
这下意识护着人的举动,怎么都不像是对待同学。
那人小声暧昧,“懂的懂的。”
他是懂了,鹿听晚什么也没懂。她全然不在意地看着红榜上的信息。
午休的学生多,来打招呼的人也不少。
“学神也来看板报吗?”女孩子语气有些激动,“这次的板报真的好看!有好多人来拍照了,据说当时评比板报的时候,正好美院的老师来了,她看了这个板报都说绝。”
鹿听晚找到了板报的位置,似是这次真得了美院老师的赏识,板报的图片放在了正中央。
深蓝静谧的深渊小径里,燃着星火明灯。仅仅是一张照片,却像是鲜活地呈现在了眼前,夜空和星星,前进和勇敢。
与生俱来的灵动感,不过是简单的几笔晕染,也能恰到好处地过了出画的氛围。
“真的美啊!难怪美院的老师会说,‘这是老天赏饭吃的手’。”
“是好好看啊啊啊,这是哪个神仙太太画的,能约稿吗?我要去认识他!”
“你没看见吗,底下那个署名,高二A班彭雪帆同学……”
“唔。”鹿听晚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可能是还没睡醒,反射弧有些长,顿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目光扫到右下角的署名信息,——高二(A)班彭雪帆。
言钦见她疑惑,解释道:“早上评选出来的,彭同学这次画的确实好,直接入选了优秀板报的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