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砚心对这个地方有种莫名的敬畏，进医生办公室的时候甚至迟疑过一瞬。每间办公室都有医生的照片，他们穿着和护士有很大差别的白大褂拍照，能知道性别为女，却也是身材一模一样还没有五官，显然和护士是一个品种。
　　唐砚心忽然想起镜中世界自己的尸体——也是穿着白大褂的！她为什么要穿着白大褂呢？
　　因为想着这个，寻找线索的时候也特别注意白大褂，几间办公室全部翻遍，她在一个隐秘的角落发现一件半新的白大褂。考虑到‘自己’会穿白大褂或许是有原因的，就将这件白大褂穿上。
　　除白大褂之外，他们还有收获。在一位医生的抽屉里面找到一张纸，写着‘循环之内没有出路’。
　　一张诊疗床的乳胶垫下面藏着一块硬纸板，上面也写着‘循环之内没有出路’。
　　门后用利器刻着一模一样的几个字——‘循环之内没有出路’。
　　萧佑凡：“什么意思呢？三个字不在疯人院里面，在外面吗？可整个疯人院都是一个大型的货莫比乌斯环建筑，我们也全在循环里，根本出不去。墙是砸不开的，也不要想从窗户逃走。三个字在外面的话，就直接是死局。知不知道这条线索都没有意义，特地告诉我们是挑衅吗？来自四个字的挑衅？”
　　“这个领域的四个字明显是个胆小鬼，才没有胆子挑衅我们，”唐砚心踢他一脚：“好了，你的冷静一点。线索都是有用的，四个字没准特别怕我们发现这条线索。”
　　萧佑凡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总有一股无力感萦绕在心头。进展快的时候能勉强压抑住心中的烦躁，一旦发现不利于他们的线索就火气上涌，相当暴躁。
　　挨一脚心就定了，嬉皮笑脸地说：“唐唐，你是不是已经弄懂这句话要表达的意思了？”
　　唐砚心：“长着脑子就不要当摆设，谁说非要离开领域才是循环之外？镜中空间也是循环之外。”
　　白浩宇忍不住插嘴：“镜中空间一览无余，没有三个字。”
　　唐砚心：“要满足条件才能打开的三个字很多。条件达不到，看不到三个字很正常。”
　　白浩宇：“要满足什么条件？”
　　唐砚心一摊手：“我怎么知道。”
　　两个焦虑的男性齐齐叹气。
　　还有休息室和档案室没有搜索。
　　由于档案室里粗略估计至少有上千份资料，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他们决定先去休息室看看，没想到会在里面找到一份罪恶的账本。上面记录着疯人院出售病人器官获取暴利的罪行，在这里工作的医生和护士都知道疯人院真正的经济来源是什么，并相互配合隐瞒事实。
　　让人心惊的在于，这是一条成熟的产业链。
　　买家需要什么器官就选择与其血型相符的病人进行手术。
　　可以想象，一群没有自主能力的疯子毫无抵抗能力的牺牲在罪恶的器官贩卖之下。领主大概也是账本上的一行数据，被残忍的杀死之后，怨气不散执念太深成为亡灵。
　　怪不得领域里面的医生和护士如此疯狂，比病人更像是精神病，在领主心里，他们就是这样的形象。
　　能成为领主这个级别的亡灵，绝不可能是寿终正寝。人类这种生物的精神强于肉体，死得越是痛苦执念越是深刻。身为一个亡灵，唐砚心对亡灵领域的运行很了解——比人类对领域的了解更多。天底下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领域，因为领域既是以领主死亡地点为中心的一个圈，又是领主内心世界的具现化，再加上规则的干预，让独一无二的领主有个性鲜明的‘家’。
　　虽然没和疯人院的领主见过面，但是唐砚心已经有一点了解他。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亡灵领主的人选完全可以排除医生护士，疯人院里只剩下一种：病人。
　　病人的资料又都在档案室里。
　　唐砚心进门的时候对两人说：“重点找曾经做过医生的病人，账本上出现的也要进行对照。”

　　萧佑凡点头。
　　白浩宇知道她觉得陶瓷娃娃是暗示领主身份的线索，直觉方向没错，也对她点点头。
　　时间不多，六点一到就会迎来强制死亡。
　　找资料是急不来的，最先找到熟人的资料是‘洁癖’的，知道他曾经也是游客，唐砚心不觉得惊奇。洁癖最开始出声让他们先去图书馆的时候，唐砚心是有一点怀疑他的，可在他说出关键性的道具‘镜书’后，就已经洗刷嫌疑。
　　他明明有机会将样本分析报告藏起来，甚至毁掉，可他没有那么做，更是证明他毫无嫌疑。能解释他和别的病人有明显差别的理由，就是他曾经也是游客。
　　最后，三人找到三个曾经做过医生，后来因精神有问题而被送到疯人院的。还有一个医生名字没出现在账本上，他原本是疯人院聘请的医生，却沦落成病患。
　　唐砚心觉得没出现在账本上的名字应该可以排除，却还是将四个文件夹都推到白浩宇面前。
　　“你凭直觉选一个。”
　　白浩宇就大胆的选了。
　　唐砚心将他选中的资料翻开一看。
　　金景，XX医院妇产科医生……
　　=……=
　　【好捉急！重置第三次，这已经是最接近胜利的一次，赶紧找到领主的资料吧……】
　　【#小白的妙用系列#哈哈哈哈】
　　【四个字真的是他，我猜对了。】
　　【唐唐唐唐……还记得关在禁闭室的家伙吗？就是他啊！】
　　【别费力气了，唐唐根本看不到。】
　　【大家都见过他两回了，能认出来不稀奇，唐唐看个照片怎么能把人认出来？刚刚唐唐往里面看的时候，他蹲在角落里面装蘑菇，根本没露脸。】
　　【狡猾的家伙……】
 
 
第96章 疯人院（十）
　　这份档案里有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刚刚进疯人院时的金景, 病服穿在他身上是合身的, 可见他那会的身体状况还不错。
　　金医生的长相不是很出众, 但五官周正, 十分耐看。年纪不大, 身上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稳重气质，而且充满斗志。
　　另一张照片是入院一段时间后拍摄的, 此时的他面颊凹陷, 身体消瘦，病服挂在身上空荡荡的, 整个人萎缩得厉害。仅仅是两张照片的对比，就可以猜到他在疯人院的这段时间受到了多大的摧残。
　　恶魔们不仅摧毁他的身体, 让年轻的他变得沧桑。最可怕的摧残是来自精神上的——照片里的他, 精神状态不佳, 神色是显而易见的癫狂。
　　疯人院的档案倒是做得很实在，没有掩饰太平——毕竟是亡灵领域，不是现实世界。
　　金景的父亲在他五岁的时候，患上抑郁症跳楼自杀。他长大之后成为一名医生, 在某家医院任职，医术精湛，职业发展前景良好。就在这时候, 他偶然发现医院幕后的老板和疯人院之间存在不法交易。
　　有正义感金景医生暗自收集着老板违法的证据, 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一脚踏入陷阱之中。
　　忽然间, 好几起手术事故都查出与他有关。然后, 他就被诊断出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被送进疯人院里。
　　档案里的治疗方案更像是将一个正常人逼疯的计划。
　　金景虽然已经没有血亲，但是还有关系好的朋友，出于多种原因，逼疯他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要做到这一点真的不难，正常人被关进疯人院，迟早也是会疯的。
　　医生以金景父亲的抑郁症为切入点，来打击他的信心，要他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喂他吃各种药物，采用电击疗法，将他和凶恶的病人关在一起。可他的意志力太过坚定，并没有真的成为疯子。
　　不能控制他就太过危险，太快的让他‘消失’又会引来麻烦。无奈之下，疯人院决定还对他进行手术。
　　唐砚心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科技发达程度如何，能不能保证手术的安全性。总之，和脑子有关的手术在她的知识储备中打上的标签是‘非常危险’。成为亡灵之后，她知道人死亡后，灵魂还没消散的那一段时间里，魂体是储备在额前的。
　　转念一想，给金景做手术本来也不是为着治愈他，而是把他变成疯子。只要进行手术的理由能说得过去，那他死在手术台上，总比死于意外要好。说是手术，不如说是作为一个试验品的最后价值。
　　结果过分粗暴的手术竟然很‘成功’。
　　金景成功活下来这件事令人有些遗憾，不过他确实是在手术后变成精神病——他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他温和谨慎意志力坚定，手术后的他有很强的攻击性，变得冲动，在不被激怒的状态下又很胆小。除性格上的变化外，他精神上也出现问题。
　　他觉得时间是循环的，是永远停滞不会前进的。世界是个巨大的莫比乌斯环，人类的每一个选择看似不同，实则是既定发展的一环。
　　按照他的逻辑，游客一切的努力都没有意义。看不到世界的全貌，一味向前走是永远无法离开莫比乌斯环的。哪怕唐砚心现在已经离真相很接近，她看完档案就可以去找领主，也许还能看到出站口。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要脱离莫比乌斯环，就是她的尝试和努力促成环的产生。
　　就像是唐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样。
　　唐砚心：“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将两张照片扯下来给白浩宇：“好好看着这两张脸，把他们刻进你的直觉里。接下来你只用做这一件事，保证做到时间重置之后也不会忘记的他们，明天一早看到他的瞬间，就坚定不移地对我说——抓住他，他知道三个字。”
　　白浩宇：“……”
　　萧佑凡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白浩宇知道，在疯人院里面直觉比线索更靠谱，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过，他一件不确定的事情需要询问：“不是我说丧气话，但这真的可能是我们离三个字最近的一次。你们真的要等时间重启，不离开领域吗？”
　　萧佑凡：“几个人进领域就几个人出去，我这个人怂归怂，绝不会抛下队友。你也不用再试探，不管你的主观意愿是想趁机离开还是立志救人，有我妹在，你的最终选择都只有立志救人。领域特殊，我们放你离开就意味着永远失去队友，你理解一下。”
　　白浩宇：“我也不是会抛下队友离开的人。”
　　萧佑凡：“挺好的，达成一致。”
　　白浩宇：“……”他直觉这家伙没信他的话，表面上看起来挺亲切一人，戒备心出奇的重。
　　档案的最后几页写的是金景死亡的经过。他在疯人院生活三年多，数次尝试着逃跑，由于其时间观念错乱，空间感也有问题，甚至没有成功的跑出过疯人院的范围。有一天，他在恐惧中被送上手术台，病人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脏停止跳动后，他的执念不肯散去，罪恶的疯人院变成亡灵领域。
　　唐砚心将档案往前翻，指着一段话给他们念：“他在做陶艺品的时候，制作出一个莫比乌斯手环，一直戴它从不离身。如果坏掉，他又会立刻制造一个新的。没有手环的话，他就会非常的暴躁。”
　　白浩宇：“你觉得三个字和手环有关系？”
　　唐砚心：“我有两个设想。一杀掉四个字，三个字就会出现。二将某样物品带进镜中空间，三个字就会出现。”
　　白浩宇对游客干掉领主这件事的接受度很高，他每次进的领域总有一两个非常厉害的游客，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通关，而是拿到亡灵之心再通关。
　　萧佑凡：“一般来说，不会出现必须干掉四个字才能逃离领域的情况，因此我觉得第二种设想更符合三个字的设定。”
　　白浩宇：“我们现在去找四个字吗？”
　　档案上也有病房的编号。刚刚唐砚心记下来的，在病房里面的那几个病人都和金景房间的编号不一样，而编号为3区23号的病房又是空着的，里面没有人。
　　那就只剩下禁闭室里装蘑菇的家伙。
　　不知道他还在不在禁闭室，不在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结果出乎唐砚心的预料，他竟然还在。
　　唐砚心从观察窗往里面看到的时候，领主就站在禁闭室的中间，抬高下巴睥睨的看着她，高高在上得犹如最傲慢的神灵，不屑将区区人类放在眼中。
　　这个瘦小的男人展露出和中午完全不同的气势，似乎是想让这场戏演得更加的精彩，他屈尊降贵的张嘴说：“你们别想离开……”
　　唐砚心挑眉：“哇哦，阴沟里面的臭老鼠终于不装啦？”
　　比起第二张照片，成为领主后的金景又瘦了一些，却还是很好辨别的——就是他没错。
　　“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