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石绣娘在里面吗?”
两双绣鞋摆在一块,一双是桃红的,一双是粉红的。看鞋的尺码,显然不是一人所有。
再往里面走几步,能看到外衫丢在榻前,两个发髻散开的女子抱在一起……可三人却都看得分明,那和大小姐抱在一起的分明是个男子,虽然做女人装扮,涂脂抹粉,没有喉结还裹着脚……可……不管是她还是外面偷看的三个人都惊呆了。
路寻一捂住唐砚心的眼睛。
菊香尖叫一声:“啊……”
稍微回过神,菊香话都不会说了!放下瓷盅要跑,那男子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捂住她的嘴。不多时,就将菊香捆住,嘴也堵住。
那男人套上衣衫,坐在梳妆台前心不在焉的涂脂抹粉:“事情败露,该如何是好?”
大小姐:“……你大可丢下我,一了百了。”
男人苦笑:“我既然能冒险扮作女子来与你相会,怎么可能丢下你独自跑了。心肝儿,就算不担心你的安危,我也万万舍不得你。”
大小姐踢他一脚,下床来吃完一盏燕窝。这才不慌不忙的整理自己的衣衫:“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从头到尾没看菊香一眼。
男人已经装扮妥当,活生生一个俏丽的娘子,他压低声音说话,和女人的差别亦不大。
“咱们快走,你妹妹想必已经在房中等着了……已到教习针线的时间,她是最仔细不过的人。迟迟不去,恐惹她怀疑。”
两人将丫头藏在床下,一起出门。
唐砚心:“哇哦~”
菊香原来不是自尽,而是他杀。因为不清楚谢府的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以防万一,萧佑凡留在在这里看着菊香,看看后续发展。唐砚心两人到处走走,看时间混乱的谢府里还有什么大事发生。
走到一处凉亭,路寻一站住了。
“牡丹亭……”
阳宅的提示[花中之王],自然是牡丹,可满府里并不栽种牡丹花。昨天晚上,他们也有路过这里,不过此处挂的牌匾是“荷花亭”。
时间线改变,整个谢府的一景一物都有相应的变化。
唐砚心走到凉亭里,亭中石桌上摆着下到一半的围棋,湖中有锦鲤游来游去。
因为菊香是投井而亡,而现在的时间点,谢府只有一口井。昨夜里有两口,大概是菊香投井后,谢老爷觉得不吉利,又另挖了一口井。
黄昏时分,走到井边的两人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娇小女人和菊香一起来到井边,因为周围没有遮掩物,所以他们躲得比较远,也就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声音。
萧佑凡和他们会合,苦笑说:“守半天,没人进房间。眼睛一睁一闭,黑袍女人就推开门,拉着解绑的菊香往外跑了。白费半天功夫!”
他说话这会功夫,井边的情况有变。
黑袍女人将背对她的菊香推进井里。
萧佑凡揉了揉眼睛:“黑袍人呢?不见了!”
“我在这里……”
声音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唐砚心转过身,冷静的看着她。
女人揭开兜帽。
……竟然是二小姐!
“你们看到了吗?”
她这样问着,温柔娴静的姑娘瞬间变得诡异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三人,半张脸顷刻间生满毒疮,伸出来的手无皮无肉,只是白骨。
“看到的话,会死的哟……”
=……=
【咸鱼一号渣男语录: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长得好的我都可以!】
【又是马赛克!】
【领域的时间有问题,完全是乱的。】
【哇哦~】
【哇哦~】
【哇哦……谢大小姐真会玩!】
【谢大小姐,魅力无限。】
【又出现二小姐,这领域到底怎么回事?和一般的领域规则都不一样吧?我好乱啊!】
【没人担心萌系小主播的安危吗?】
【楼上新来的?】
第46章 阳宅(四)
“没看到没看到,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唐砚心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路寻一:“……”
萧佑凡懵逼:“……啊?”
这还是那个看到鬼怪就剥皮抽筋的唐砚心吗?老实说, 萧佑凡都准备站远点免得溅到血了。
路寻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分出一只手捂住萧佑凡的眼睛,配合唐砚心说:“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半边脸已经完全烂掉的二小姐围着他们转了两圈, 还伸出白骨爪子在他们眼前晃几下。最后竟没有动手, 狐疑的离开了。
落叶被风吹动, 发出轻微的声响。刚刚凝滞的空气重新开始流通, 蝉鸣叫的声响拉得很长。唐砚心知道二小姐已经离开了, 第一个放下遮住眼睛的手。
萧佑凡:“唐唐, 为什么不动手啊?”
唐砚心:“因为她是人类。”
萧佑凡:“你确定没弄错?都那样了,怎么可能是人类。”
他把手伸到唐砚心面前甩了甩:“一对白骨爪子哎!能是人吗?”
唐砚心:“按我的判断,她就是人类。我懒得浪费力气,你要是能弄死她你就去。”
萧佑凡:他去干嘛?给二小姐丢数据鉴定吗?
唐砚心从不做白白出力又不讨好的事情。二小姐既然是人类,就不能弄死,且弄死又不能吃……能囫囵骗走就行了。
没有食物的诱惑, 不想营业!
路寻一轻声说:“有人过来了。”
又是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女人, 却不能分辨出是不是刚刚才离开的二小姐。
她袅袅走来,回头撒娇:“你快点!”
原来是大小姐。两位小姐的身材相近, 身高相当。
“我到底是抱着个大活人, 快不了。心肝,你等等我。”
这声音更特殊,是男人假扮的女人, 听过之后就绝对不会忘记——石绣娘。
比大小姐慢上几步的正是石绣娘, 他怀中抱的竟然是昏睡不醒的菊香——又一个菊香?
两人来到井边。
石绣娘往井口看, 明显有些犹豫。
“真丢进去?不能想办法封她的口吗?”
大小姐:“若是我身边的丫头,还有七八分的把握能堵住嚼舌根的嘴。偏偏她是贴身伺候英娘的,我轻易无法将她拨到自己身边,就算能成事也会引得英娘怀疑。你是知道的,英娘一向不喜欢你。别个或许能饶你一命,在她面前暴露男儿身,只怕立时就要被打死的……若不肯下狠心,你现在便逃罢!省得叫我看你丢掉小命,白白的难过。”
石绣娘看着身旁的姑娘。她穿着黑色的斗篷,既看不到粉嫩的脸,也看不到妖娆的身段——他便是靠想象,亦有无限柔情。
万万是割舍不下的。
石绣娘脸上出现一抹狠厉之色,把怀中的丫头往水里一抛,只听“噗通”一声响。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已经打破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底线。将菊香沉井的时候,石绣娘还有不忍和恐惧,已成事实后,心态一下就转变了。
“心肝,夜里风凉,我们回罢!”
大小姐奖励他握住自己的手。
等他们走后,井边重归寂静。
萧佑凡一个头两个大。
“到底是谁杀的菊香?先有二小姐推她下井,又有石绣娘丢她下井,难不成是有两个菊香。或者是她一次没有死,又被杀了第二次?”
唐砚心走到井边,用来舀水的木桶是放在外面的,井内又无绳索,井中的水位又低,只要菊香当时还是个人,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爬出来。特别是第二回 ,她还被迷晕了。
如果是被人救的呢?
暂时没有办法想通这件事,倒是路寻一更在意唐砚心说的‘二小姐是人类’的话,他追问唐砚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平时路寻一很少有追根究底的时候,若问这话的是萧佑凡,她肯定就搭理了。可问的是路寻一,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亡灵分辨同类有两种方式:第一,对方身上有没有暗能量;第二,感觉。有些亡灵天生就具有掩藏身份的能力,除此之外,强的亡灵可以让弱的亡灵判断不出自己能力的高低。和人类不一样,亡灵是一种相当直白的生物,很少会收敛,不时刻炫耀自己的能力已经是低调的表现了。我一般分辨人类和亡灵,不以第一点为准,会以第二点为准。”
路寻一:“怎么说?”
唐砚心:“有些亡灵明明四肢俱全,脸上也干干净净的,你们为什么还是会感觉阴气森森,觉得恐惧呢?——这就是感觉。”
到现在为止,唐砚心的感觉都是正确的。
听完她这番话,路寻一又有另一个想法:唐唐不能主动伤害人类并杀死人类,绝不准食用人类。这个‘人类’到底是泛指所有的人类,还是唐唐以为的人类呢?
如果唐唐觉得吃的不是人,哪怕她吃的就是人——是不是就不违规?
他没有把这些说出来。
“我知道了,”路寻一本来是想揉一揉她的发顶,可是她束着发,真要揉就把头发弄乱了。只能无奈停手,颇有些遗憾。
“小萧,再见到二小姐或大小姐的时候,你丢个鉴定吧!”
萧佑凡答应了。
现在的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他们回去的路上,发现谢府又像是要办婚事的样子了。到处挂着红绸,贴着囍字。他们拉住一个小厮询问,得知大小姐还有四天就出嫁。
唐砚心:“你们姑爷住哪里?”
小厮:“姑爷肯定是在自己家中,没有即将成亲的夫妻还能见面的道理。”
唐砚心:“以前来府中的时候,他们住哪里?”
小厮回答说“客房”,来客人一般都住那里,不过两位姑爷肯定是能得到最高规格的待遇,住的是最雅致的客房。谢府特有钱,两位姑爷只是暂住而已,都是一人一个小院子。
将他们带到客房,小厮就离开了。
“老爷吩咐,专给姑爷们备着,现在也不住人。”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里面还亮着灯的。
不可能没人。
这里的气氛很诡异,萧佑凡想到唐砚心刚刚说的,看到亡灵,人类就会嗅到灵异事件的气息,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会觉得害怕。他现在就是如此,听到门里有奇怪的响声,窸窸窣窣的仿佛是有人在吃东西。
在吃什么呀?
烛火照出里面交缠的黑影,又细又长的‘人影’和蠕动的‘影子’全部挤在一起。想象一下能有这样影子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绝不是人。
这屋子没有门槛,很快就有液体从门缝里面流出来。粘稠的,腥臭的。
是血!
血液顺着阶梯很快流到萧佑凡脚边。
唐砚心勾了勾手指头,萧佑凡木愣愣的低下头,看着小姑娘伸出手,豪不留情的捏住他的嘴,再比划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哦,敢出声就弄死我!
奇怪的是,他确实就不怎么害怕了。
里面的东西会有唐砚心可怕吗?——没有!
等蹲到窗边,萧佑凡才反应过来:似乎是从进入‘阳宅’领域开始,他们就一直在听墙角。
里面有三个人,最先说话的是一个青年男子。
“真没想到英娘竟会是阴女,若不是看到庚帖,我们还得四处寻觅——女子的生辰八字,外人难以知晓,稍有些名气的稳婆拿银子都撬不开嘴。我都以为事情要搁下!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这声音是大小姐的未婚夫,潘荩。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声音明显要沧桑一些,像是吃着东西在说话,吐字有些不清晰。
屋内第三个人的气息渐渐微弱,可以判断出——第三人是第二人的食物。
潘荩:“道长,你吃饱了!别忘记我的丹。”
“你送来的小子很好,等我消化一番就给你炼丹,”那沧桑的声音说:“不过下次遇见这样的,就甭采他元阳。”
潘荩:“我知道了……留给道长!”
然后里面的灯就熄灭了。
也没有声响了。
萧佑凡推开门。
里面并没有人,没有血迹,连刚刚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都消失不见了。
三人又去韦公子住的小院看了。没亮灯,也没什么异常。大约是因为婚期将近,还挂着红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