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岑的身体又弯了一些：“不该，不会有下次，商场上也绝对不会有。”
　　见他温顺理性一如往昔，顾朝阳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了，起身进卧房：“你母亲来了，去看看吧。”
　　顾清岑说是，全程没有直起身，直到顾朝阳完全进入卧室，他才抬起脸转身出去。
　　偏厅里，一个女人坐在中式沙发上，保养得宜的脸上有些坐立难安的神色。
　　顾清岑过来，喊了她一声：“母亲。”
　　不是亲昵的妈妈，是母亲，早已经被抛弃很久了的传统叫法，隔着浓浓的疏离感。
　　陈淑穆看着自己很久没见，越来越挺秀清俊的大儿子，想说些什么亲昵的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道：“过来坐。”

　　顾清岑说不用了：“母亲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陈淑穆勉强笑笑：“就是很久没见你了，老爷子让我过来看看你，你最近怎么样？学习还好吧？”
　　顾清岑点头：“还好。”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陈淑穆更加觉得不适，她握了下自己的手，站起来：“你都好，我就放心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睡，我也该回去了，你弟弟晚上睡觉没有我在身边不行……”
　　她话说出来就立刻觉得不妥了，赶紧停住。
　　顾清岑脸色如常：“好，母亲路上注意安全。”
　　陈淑穆应了，在心里叹着气走了。
　　他这个大儿子从小就被养在顾老爷子身边，她畏惧老爷子，也很少来看他。
　　头两年，他倒是总偷摸着就给她打电话，想让她接他回去，可她怎么敢，只好哄他。
　　只是那些哄人的话，翻来覆去就只有那几句，承诺也从来没有兑现过，他的电话就渐渐的少了，直至后来再也没有。
　　她那时候还松了口气。
　　直到再见他，小小的人，还不到她胸口高，俨然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神色疏冷，矜贵淡漠的小少爷了。
　　接人待物，疏离淡漠，却从不出错，甚至完美无瑕，就像一个高度理性的机器人。
　　她看的心惊，下意识的攥紧了小儿子的手，她不希望她的两个儿子都变成这样。
　　也幸好，大儿子经受住了老爷子的磨砺，让她的小儿子得以留在她身边，失去丈夫的她也能因此在顾氏立足，能让她好好疼小儿子，让他按部就班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初中……过正常人的生活。
　　陈淑穆离开了，顾清岑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没有多看她的背影一眼。
　　佣人过来问他要不要吃夜宵。
　　他说不用，起身进了浴室。
　　热水冲刷下来，水流顺着他的英挺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颔流下来，将他手中的汗液也冲刷下去。
　　氤氲水雾中，他缓缓张开了眼睛。
　　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个戴着毛绒兔耳朵帽的清艳少女。
　　“是我急躁莽撞了。”
　　他抬手去碰她的兔耳朵。
　　“以后不会了，你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鹅子也是很惨的。
　　霸总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当的。
 
 
第28章 
　　闻栀和闻羽一起回到家, 发现闻天工竟然也回来了。
　　正坐在饭桌前狼吞虎咽。
　　短短三天的时间, 他整个人瘦了一圈, 胡子拉碴, 眼袋都出来了，像是老了好几岁。
　　老太太站在他身边，心疼的不得了：“这才几天, 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看他吃的急, 又拍拍他的背, 帮他顺气：“哎哟，慢点，慢点！吃这么急，你一会儿该胃疼了！”
　　闻天工把嘴里的大口食物咽下去, 然后灌了一大口水, 这才喘着气说：“瑶瑶病的很严重，我很担心, 今天回来拿点换洗的衣服, 还得回去。”
　　老太太一听, 就再也忍不住了：“啥病！好好的咋就病的很严重了？我看她就是装的！小贱胚子长的不怎么样, 鬼主意倒是花哨！”
　　闻天工有些无奈的解释：“妈, 你不懂，她这是抑郁症，一个看顾不好，她就要自杀了。”
　　“我呸！”老太太假牙都差点呸出来了：“还自杀？你让她自杀去，你看她舍不舍得死！什么玩意儿！”
　　闻天工脸色一变：“妈！”
　　老太太今天是气很了, 也硬气起来，两只老眼都快瞪成了铜铃：“天工，我看你是越来越迷了啊！一个养女，给她钱，给她车，给她房，哦，现在为了她你连班都不上了要守着她？你心里还有我小羽吗！难不成，以后你还打算把你这家产都给那这小贱胚子不成？”
　　老太太越说越气，声音尖利：“我跟你说，只要你妈还没有死，那小贱胚子就休想碰我小羽的家产！”
　　闻天工眉头都拧到一起了，声音也拔高了：“妈，你胡说什么！”
　　“我奶奶胡说了吗？”
　　闻天工看过去，见那一对儿双胞胎姐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站在玄关处。
　　老太太也才发现，好像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走到闻羽身边，接过他手里的书包，抬头挺胸更加硬气了。
　　闻羽看着闻天工：“我奶奶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闻天工有些头疼，心里有些怨怪儿子也跟着胡闹，但又怕说重了，让儿子寒了心，毕竟儿子才是他们老闻家的根。
　　这点他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他缓了语气：“你妹妹……咳，瑶瑶这不是病了嘛，你是年轻人，总知道抑郁症的厉害，她都病成这样，爸爸总不能不管她吧？你奶奶就是人老了，不懂得这些，才说些有的没的。你是我儿子，我的家产不给你给谁？”
　　他说着，用开玩笑的语气开始翻旧账，想以此来打消闻羽和他的隔阂：“臭小子，你前天让人骂你爸爸，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怎么你倒先找你爸爸算账了起来？”
　　闻羽不吃他这一套：“我可没找您算账，我说的也都是实话。还有，我是年轻知道抑郁症，所以我更知道，抑郁症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的，也不是随随便便三天时间就恶化的想要去自杀的！爸，您真的是被她给骗了！”
　　闻天工耐心耗尽：“你当你爸是傻子？人医生的确诊书能是假的？”
　　闻羽简直想翻白眼：“怎么不能是假的？得益于您一个月五万零花钱的大手笔，她都能财大气粗的转两万块给别人，只为了让那人剪辑一下视频陷害我姐，难道就不能转钱给医生，让医生出一份假的确诊书？”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闻天工气的不行：“瑶瑶都病成这样了，我也没指望你能关心她，可你不关心她也就算了，你现在，竟然还张嘴闭嘴的就是诬陷她？”
　　“我诬陷她？”闻羽火气也上来了：“难道不是她诬陷的我姐吗！还有，你只知道她病了，忙前忙后，变成这样，那你知不知道你的亲生女儿周六都病的进医院了啊！”
　　他冷笑一声：“您当然不知道，因为您眼里心里就只有您的养女，瑶瑶！”
　　他把“养女”“瑶瑶”四个字咬的格外重。
　　闻天工气的血压直直往上飙：“什么进医院，她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小病小痛，能比的上抑郁症？能比的上你们就要自杀的妹妹？就不说她是你们妹妹了，那就是个陌生人，你们也不该这么冷血吧！闻羽，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听到这里，一直没有说话的闻栀忽然笑了出来。
　　闻天工算是找到了出气口，怒喝：“你笑什么！”
　　闻栀耸了下肩：“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以前，有个女孩子患了抑郁症，痛苦非常，她爸爸不以为意，甚至厌烦，说她就是矫情，这病纯粹是自找的。现在再看，那个爸爸，真是双标到让人恶心。”
　　闻羽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提起别的女孩子，但却莫名的觉得姐姐说的这个女孩子就是姐姐自己。
　　脑中也不由自主的幻象起，如果姐姐真的患上了抑郁症，爸爸会是什么态度。
　　好像……
　　就是姐姐说的态度啊！
　　而如果他那时也没有识破舒瑶的真面目，家里的这几个人，竟然全部都是针对姐姐的，那患了抑郁症的姐姐会怎么样？
　　心忽然像针扎一样的抽疼和仿佛落入无尽深渊的惊恐难过，那种感觉让闻羽忍不住抬手抵住了自己胸口，全力把脑中的假设删去。
　　他不敢再想那种假设、那种可能了！
　　也还好，现在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种假设，姐姐好好的。
　　他不知道的是，闻栀现在是好好的，但上一世却真的死了啊。
　　这一世，家里的这些人对她是什么态度，是喜是恶，是好是坏，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所以她可以毫无负担的说起那段日子。
　　并且从书包里拿出她一直准备着的合同，走到闻天工面前，把这份合同放到桌子上：“闻董再看看这份合同吧，我怕闻董忘了咱们的这个赌约。”
　　闻天工怒火还没消，又被闻栀这个举动弄的火更旺了，不可思议的指着闻栀的鼻子：“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钱？你知不知道，瑶瑶就要死了！”
　　闻栀非常奇怪：“她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你……”
　　闻天工手扬起来。
　　跟在闻栀身边的闻羽立刻眼风如刀的看过来：“你又想打我姐？”
　　闻天工打不下去了，气的“呼喝呼喝”，把桌子上的那份合同撕了。
　　闻栀一点儿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又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份儿递给他：“闻董想撕多少份都没问题，我有的是复印件。”
　　闻天工血压飙的脸色通红，刚才吃下去的饭仿佛都梗在喉咙里了。
　　老太太看着又心疼起儿子起来，跑过来给他顺顺气，数落闻栀：“没看你爸都这么累了，你就不会让他省心点？就知道气他，就知道跟他要钱！你就不知道多关心他两句？还有啊，我给你说过多少次！别想着问你爸要钱，你爸开个公司不容易！”
　　闻栀懒得理她这些车轱辘的话，一直看着闻天工：“怎么，闻董不想履行赌约了吗？我觉得应该不会，毕竟人家一个高二的女生都能勇敢的跟我认错，给我下跪呢。闻董是一个公司的董事长，总不会连个高二的女生都不如吧？”
　　“你……你……”
　　闻天工气的站都站不稳了。
　　话已经说到位，闻栀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越过他进厨房：“银行卡号，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希望明天我能看到转账提示。”
　　闻羽也没有再看闻天工，跟着闻栀进厨房去了。
　　老太太见闻羽进去了，嘀咕着骂了句：“没良心的赔钱货！”
　　然后又对闻天工说：“别听这赔钱货的！反了天了还！供她吃供她穿都还不行？见天儿的想些鬼主意找你要钱！这是女儿能干出来的事儿？”
　　闻天工这几天为了舒谣殚精竭虑，跑前跑后，晚上睡觉都不敢睡实了，就怕一个不注意，舒瑶就又溜出去上了阳台。
　　真的是身心俱疲，回来又先是被自己老娘怼，再被儿子怼，最后被女儿怼，还是要钱的！
　　并且那钱还不能不给。
　　那合同也不是随便签来玩儿的，他总觉得，他要是不给，他这个女儿下一秒就会把他告上法庭。
　　这都什么事儿啊！
　　闻天工觉得自己脑子都迷糊了。
　　不过再迷糊，还是要撑住，他坐在餐桌前歇了会儿，等自己气儿消的差不多了才回房间洗漱，收拾好换洗的衣服，在老太太的怨怪声中又连夜赶去了医院。
　　他已经失去了她，他是真的害怕，再失去跟她血脉相连的女儿。
　　瑶瑶在，就等于她还在，能给他一些慰藉。
　　******
　　vip病房里，闻天工害怕失去的女儿正舒服的躺在病床上边吃水果，边玩手机。
　　闻青青：[堂姐，你快去看看咱们校网吧！闻栀这个人真的太可恶了！你得抑郁症进医院的消息我都悄悄传过去了，你的确诊书我也放了，但她竟然有本事让大家还不信你！而且她现在还被评选为了新一届校花！还有还有，最让人生气的是，顾神竟然也说喜欢她了！虽然她做了澄清，但我真的……我真的好为堂姐你生气啊！]
　　舒瑶打开手机率先就看到闻青青发来的这条消息。
　　她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立刻打开博文私立高中的校网，发现果然和闻青青说的一样。
　　她气的差点都要把手机给摔了！
　　她这么费尽心机进医院，收买医生让自己患抑郁症的情况坐实，目的就是想洗刷自己身上的污点。
　　她想洗刷自己身上的污点，并不是全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是多想在这个学校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