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荔枝很甜
荔枝很甜  发于:2020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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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你不说,她便不会胡乱猜测,怪罪你我吗?”陈思意戳了戳她的脑门,道:“你呀你呀,知道何为先发制人么?韩知年如今不在京,有脏水尽管往她身上泼便是,将自己摘干净了,日后进宫,也好相处,何况……”
  说罢,陈思意倾身,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拍拍她的肩道:“可懂?”
  “嗯……”
  陈思意见她领悟,松了口气,头一瞥,却见亭子外的小径上,沈其衡的身影一闪而过。
  她急急忙忙起身,犹犹豫豫地道:“三妹妹,你一人能应付来么?我见一旧友,想上前说两句。”
  陈如意攥紧手帕,有些紧张,但到底不能事事让人陪着,只好点头应下。
  -
  这处四面开阔,还临水,夏日的凉风一吹,陈如意险些打起了瞌睡。
  她一个抬头,瞧了眼天色问:“过去多久了?”
  丫鬟低声应:“姑娘,一炷香的时辰了……要不咱们回罢?”
  陈如意眉头一皱,来都来了,若是现下回,反而失了规矩。
  她锤了锤腿根,挺直脊背,又饮了一盏茶。
  她方才在看台上,是见到皇上喂了皇后一颗葡萄,那个男人,并非坊间传闻那般不近人情。
  思此,陈如意盯着手里的粉色手绢,小脸一红……
  付茗颂走近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少女怀春的景致,配上身后的荷莲锦鲤,倒是美得很。
  “咳。”遮月轻咳一声。
  陈如意猛然抬头,神情尽敛,小手紧紧扣在腹前,腰肢前倾,膝盖弯曲,礼节标致。
  她轻轻道:“如意见过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万安。”
  这把久病初愈的嗓音,当真是柔弱得很。
  付茗颂抿起笑意,“陈姑娘多礼,坐下说话罢。”
  话声落地,遮月便弯腰用绢帕细细擦拭了石凳。
  陈如意瞥了一眼,却是直直跪了下去,下唇一咬,鼻尖一酸,似是还要挤出几滴眼泪才罢休。
  “娘娘,去岁四月,娘娘初入京城,如意与家姐着实好奇,便邀娘娘至茶楼小聚,原也只是姐妹间喝茶闲聊罢了。谁知,谁知韩知年她未拿稳茶盏,那热茶泼了娘娘……”
  付茗颂杏眸微抬,侧头瞧她。
  陈如意忽然卡顿了一瞬,竟是有些心虚,吞咽了一下,方才继续道:“当时情况混乱,如意未能亲自向娘娘致歉,久而久之,这事便成了一桩心病,折磨如意许久,今日难能见娘娘一面,如意给您赔罪!”
  她说得又急又快,很是真情实感。
  就见那芙蓉面貌的女子,两道细长的眉头轻轻一蹙,语气轻轻问了句:“你给本宫赔罪,那盏热茶,是你示意韩知年泼的?”
  ?
  陈如意愣了一瞬,忙挥手:“怎会?自然不是,不是的。”
  “那你因何赔罪?”
  “韩、韩知年曾是如意的好友,且当日是如意邀娘娘至茶楼小聚,于情于理,此事我都应担责才是。”
  来了,来了。
  付茗颂心中莫念,心道:接下来,该要自罚了,比如做个绣品,作幅好画云云,十天半个月后进宫,赠礼赔罪。
  届时,能“偶遇”谁,便不得而知了。
  陈如意作出十分歉疚的模样,竟是哽咽了一下,道:“娘娘可否,祛了如意这桩心病,容如意作画一幅,全当给娘娘赔罪。”
  全中。
  付茗颂口里那口茶,“咕嘟”一声咽下去,竟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既如此,本宫也没有拒的道理,且听闻陈姑娘画技了得,倒也想见识一番。”
  陈如意有些许惊住,这么容易?
  陈思意还给她准备了好一通说辞,没成想竟一句都用不着?
  她眉头顿时松了两分,当初便听闻付家这位胆子小得如一只猫儿,性子确实是极软……
  眼见陈如意千恩万谢地离去,一直伺候在后头的遮月先不乐意了,盯着她那青色的背影道:“娘娘,您这不是给了三姑娘进宫的机会么?虽说她也掀不起风浪,但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呀。”
  付茗颂望着姑娘婀娜的身影消失在小径上,她抬起下颔,指了指那处,“你说,左侧的路更近,她为何要绕过绿荫,走右侧呢。”
  遮月一愣,瞧了半响,随即攥紧手心道。
  是因为皇上歇脚的屋子,在那个方向啊!
  --------
  闻恕歇脚的屋子有士兵把手,陈如意定是不可能贴近的,可这个时辰,该要重回宴上了。
  只见花丛这处,陈如意左磨蹭、右磨蹭,来来回回,将那落叶踩得沙沙响。
  忽然,“吱呀”一声,重兵把守的那扇门,缓缓推开。
  陈如意立即退到花坛一侧,捂着怦怦跳的胸口,紧张地都快走不动路了。
  她在心下默念:一、二……
  倏地,姑娘脚步轻提,低着头急急上前,又“险些”撞上那人。
  受到惊吓的陈三姑娘抬起小脸,两只月牙似的眼睛包着秋水,像是叫人欺负了似的,若是换个寻常男子,都是要忍不住关怀一二的。
  她复又垂下头,“皇上万安。”
  陈如意紧紧闭上眼,方才陈思意在她耳边说甚呢?
  她说:“男人贯是懂得怜香惜玉的,多掉两滴眼泪,多作胆小委屈状,他定心生怜惜,停下来问上一问。”
  忽然,丫鬟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肘,不知所措道:“姑娘,姑娘……”
  陈如意一睁眼,眼下哪里还有那双黑色长靴,她懵了一瞬,回身一瞧,人早就走远了。
  一时间,陈三姑娘有些回不过神来。
  -
  元禄跟在闻恕身侧,忍不住回头瞧了陈三姑娘一眼,这一下,都替她尴尬。
  小姑娘家家的手段,若在旁人面前使也就罢了,可皇上什么没瞧过,实在不够看。
  忽然,元禄脚下一顿,眼尖地瞧见小径上一枚粉色荷包,还是心形的……
  他怕扰了闻恕的路,忙走快两步,弯腰捡起,结果拿到手里一看,这荷包的主人唯恐旁人不知失主,上头绣了两个极为端正的字。
  如意。
  男人目光掠过,又轻轻收了回去,是连瞧都懒得瞧一眼。
  一次便罢了,两次,着实有些扰人。
  还不等他说话,便见路前头一道妙丽的身影迎面而来,闻恕背在身后的手陡然一松,几步上前,“去哪了?”
  他才换了身衣裳,这人便不见了。
  付茗颂拿眼睨他,如实作答,“见陈三姑娘来,闲聊两句。”
  说罢,她瞧见元禄将一个粉色的小玩意儿往身后藏。
  “拿来我瞧瞧。”她朝元禄伸手。
  元禄讪讪一笑,边打量闻恕的脸色,边缓缓递上前,心道,早知不捡了,他这个手啊,怎就如此背!
  谁知,眼前的人接过荷包,仔细端详几眼,竟是笑了。
  她仰头道:“皇上,您现下可记住了如意二字?”
  闻恕眉头一蹙,并不作答。
  正常人,接二连三听见、瞧见这两个字,谁会不记得?
  可这记得,也并非好事。
  付茗颂往前走,道:“若是皇上将此物捡了去,差人交还与她,再然后,她便要以此为借口,来谢上一谢。”
  “就像你从前,故意将那件东西丢下一样?”闻恕侧目望她。
  付茗颂倏地一顿,“那件东西”是何物,只有他二人心知肚明。
  见她如此,男人嗤笑一声,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量,低语道:“你从前,可真没少算计朕。”
  姑娘挥了挥手中的荷包,从善如流应道:“还不是因为,觊觎皇上的人,实在多了些。”
  他唇角扬起,意图伸手捏一捏她的脸颊,就见面前的人端起了身子,朝他身后道:“母后歇好,可要赏菊?”
  闻恕垂下手,只好作罢。
  只有元禄还心心念念着那枚荷包,皇后娘娘还抓在手里。
  --------
  午后的行程是如此安排的,男人们于草场上,骑马、射箭、投壶,女眷则至菊园,赏菊作诗。
  今日沈太后当真是兴致大好,一连听了几首诗词,连连赞道大楚才女无数。
  魏家女、李家女、萧家女……
  终于,陈家姐妹二人也坐不住了。
  陈思意作了首赏菊诗,陈如意作了首迎夏诗,不得不承认,世家贵族的姑娘,是真有些文墨的。
  得了沈太后夸赞,姐妹二人皆是满脸笑意。
  正此时,珠帘下,沈太后身侧的女子轻轻唤了声:“三姑娘。”
  陈如意刚作完诗,这句三姑娘唤的自然是她。
  只见众人皆打眼瞧过来,饶是陈如意,也面露疑惑。
  她忙低头上前,脊背微屈,道:“皇后娘娘。”
  随即,遮月手捧棕红托盘向她走去。
  陈如意脸一白,那托盘上头,不是她那枚“无意”落下的荷包是甚?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三千字竟然不够我写完这个剧情……一时没收住,明天见
  【谢谢大家评论,我都看到了==别藏着,都出来蹦跶蹦跶吧!】
 
 
第90章 
  园内私语声窃窃,贵女们仰长脖子,踮起脚尖看过来。
  这是何物?
  唯有陈思意认出了陈如意的荷包,这法子,还是她给陈如意出的。
  遮月缓步上前,停在陈如意身前时,陈三姑娘那张脸,又红又白,既觉丢人,又深感畏惧。
  她小心试探地抬眼,看向那两重珠帘下的人。
  付茗颂朝她抿唇一笑,煞是温和。
  就连声音语调,都是她一贯的平和,道:“三姑娘将这贴身之物落在了本宫屋外,恰逢皇上身边的元公公拾起,也幸而这物件上刺了闺名儿,否则,怕是送还不到三姑娘手中了。”
  话声落,园中的私语声好似要比方才高上两分。
  这一段话,听着好似只是个拾物归还的小事。
  可细品,细细品,这贴身之物,怎能如何恰恰好落在了帝后的屋外?且还刺了闺名,又叫皇上身边的人捡了去,最后却是由皇后归还。
  啧,品出了一出好戏。
  这女眷们都在后宅闷坏了,平素最爱看别人的好戏,这会儿一道道探究的目光落在陈如意身上,如针扎似的。
  陈三姑娘何时受过人这样揶揄的目光?一下便红了眼眶,却又不敢在这场合落泪,只好硬生生含在眼里。
  她伸手接过荷包,在手心里攥得变了形。
  陈三姑娘颤着声儿道:“如意一时不察,多谢皇后娘娘。”
  座上之人娓娓道:“无妨。”
  沈太后咽了两口凉茶消消暑气,细长的眼尾轻轻抬起,瞧了她一眼,付茗颂回望过去,低下了头。
  沈太后伸手在她交叠的手背上拍了两下,随后又道:“哀家乏了,这热闹地儿便留给你们年纪轻的。”
  付茗颂忙起身,“臣妾送母后回屋。”
  沈太后未拒之,搭着她的手背起身,两道金贵的身影缓缓离去,这菊园一下就炸开了锅,沸沸嚷嚷。
  陈如意顶着众人的目光,僵硬着身子,往自己那张席面上去。
  可这便完了?自然是还没有的。
  就在陈家姐妹二人噤若寒蝉时,还未离去的遮月径直上前,她声音轻,极为客气,同付茗颂说话的语调倒是如出一辙。
  她道:“陈三姑娘,娘娘方才仔细思忖过后,说道还是免了姑娘您的赔罪,毕竟当日那盏热茶,幸而没真泼到娘娘脸上去,也无甚好计较。反而是您身子娇弱,作画一副,实耗体力,娘娘还说,姑娘的好意,她心领了。”
  说罢,遮月伏身退下。
  可她这话,真真是雪上加霜了。
  泼茶?什么茶?
  京中贵女圈子极小,芝麻大点事,给个契机便能传开。
  很快,四周便传来低语声:
  “听闻那时还未册封立后,陈如意邀皇后吃茶,险些将滚烫的茶水泼向皇后脸上呢。”
  “有这事?天呐,若是真泼下去,脸可就毁了。”
  “难道是有意的?”
  “嘶……也说不准,当初那情形,两人算是对家呢。”
  “可这也忒恶毒了些罢?再伤人,也不该伤脸呀。”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
  陈如意耳边嗡嗡响,只觉得叫人这样说,天都要塌了,委屈之下,提裙便跑了出去。

  她心想,当初太后邀众人进宫赏花那次,这些人分明还说,付家那位不如她,那位是话本子里的狐狸精,怎能同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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