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曲小蛐
曲小蛐  发于:2020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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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顿之后,她也只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地轻声说:“那我们,下次再见。”
  骆湛沉默。
  他看着女孩握着盲杖,在女佣的陪同下转过身去。
  细细的盲杖在长廊的地板上轻轻敲击着,一点点挪向黑暗的前方,那些细碎的声音里满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安。
  唐染快要走到她上楼记忆里的楼梯位置时,她听见身后的静默被脚步声踩碎了。
  那人带着淡淡的雪松木的清香走来,停在她身旁,似乎是迟疑了下。然后唐染感觉自己握着的盲杖的上端被人扶住。
  仍是那个轻慢惫懒的声调,只有一点出尔反尔的不自在:
  “我送你……到主楼楼下。”
  唐染在原地站了两秒。
  然后她轻弯下眼角。女孩儿柔软地笑起来:“好。”
  秉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骆湛隔着一小截盲杖扶女孩下楼时还在思考自己到底是哪块神经中枢出了问题。
  不然大概不会把自己置于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想到晚上老爷子寿宴,他难逃以骆湛身份当着所有来宾包括他此时牵着的小姑娘的面开口,骆湛就觉着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扯谎随意,圆起来却要命。
  骆湛叹了声气。
  唐染耳朵很敏感地捕捉到这声几不可查的叹息,她犹豫了下,小心地问:“骆修,你怎么了?”
  骆湛懒洋洋地应:“头疼。”
  唐染担心地问:“会不会是淋雨发烧了,你试试额头烫不烫?”
  “不用——”
  话声戛然而止。
  骆湛的脚步也在最后一级台阶下蓦地停住。
  望着一楼不远处站着的笑容温和眸子清冷的男人,骆湛陷入沉默。
  闭着眼的唐染自然不知道真正的骆修已经站在楼梯旁了。
  她只知道身前那人突然停下来,还是在说了“头疼”以后——唐染担心得皱起眉,顺着盲杖小心地摸索上去。
  女孩担忧地轻声问:“骆修?”
  “……”
  骆湛回神时,亲眼看着身后一只白净细长的小手顺着盲杖攀上来,然后凉冰冰的掌心轻覆上他的额头。
  女孩儿声音温和,大约是在“哄”他这个不太听话的“病人”:
  “你别动哦。”
  “……”
  骆湛眼神一晃,忘了阻止。
  楼梯旁,倚墙站着的男人直身的动作顿住。几秒后,男人抬眼。看着站在楼梯上的弟弟和那个闭着眼睛还披着骆湛外套的女孩子,骆修微微挑眉——
  “骆、修?”
  骆湛:“…………”
 
 
第10章 
  听见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唐染怔了怔,然后有点慌地收回给骆湛试额头温度的手。
  她知道这是骆家,要和唐家联姻的骆家。唐家的人都不太喜欢她,她怕给原本就在骆家处境不好的“骆修”添麻烦。
  只是等了好几秒,唐染都没听到身前的“骆修”开口。
  她犹豫了下,顺着手里的盲杖摸上几寸去,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袖。
  女孩声音很轻:“骆修,刚刚好像有人喊你了?”
  “……”
  骆湛微皱着眉,面色不善地和骆修对视。
  方才看见骆修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已经掠过去无数个和身后女孩撇清关系的方法——
  骆修这个兄长那温文无害的笑容下有多心思深沉,没几个人比他更了解。他不想把任何可能成为自己短板的地方暴露给骆修,里面自然也要包括他和唐家的私生女熟识这件事情。
  可偏偏,好像每一个方法的结局他都不太喜欢。
  骆湛被袖子上细小的拉力拽回了神。
  他低下头,女孩细白的手指正捏着他的衣服,还要小心地让这点小动作躲在盲杖和他的身后——大约是从声音判断出了骆修的方向,连提醒时都替他小心回避着。
  这样谨小而翼翼的性子,也是唐家给她“欺负”出来的么?
  想到这里,骆湛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些冷冰冰的薄怒。
  他垂手握住女孩儿的手,然后把它放回到盲杖上,“嗯,我听到了。”骆湛停顿了下,“你不用管,好好握住盲杖,别乱动,免得摔着。”
  唐染轻声说:“我自己能下楼,你让人领我过去就可以……是不是有人来找你了,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是有人来。”
  骆湛看向楼梯旁。
  在骆修意味深长的目光下,骆湛懒得再去思考利弊,索性装作没看见那人了。
  他回眸看向身后的女孩,懒洋洋地笑了下:“是骆湛。”
  “……”
  楼梯旁的骆修轻眯起眼,插着西装裤的裤袋,站着看自己弟弟当着自己的面,毫不在意地给那个看不见的小姑娘一个人“演戏”。
  唐染露出一点不安,她往骆湛身后挪了挪,用最轻的声音小心问:“他是不是不喜欢看见我?”
  骆湛挑了挑眉:“为什么?”
  “你不是说,骆湛喜欢眼睛好看的人么?”
  “……”骆湛不自在地轻咳了声,“那我们就不理他。”
  唐染闻言更担心了。
  她甚至觉得这个“骆修”这么直白不懂委婉,所以才会在骆家被那个桀骜不驯的小少爷骆湛欺负得厉害。
  唐染轻声劝他:“不理的话他以后更会欺负你了,还是打个招呼吧?”
  骆湛懒散地回眸瞥骆修。
  唐染想了想:“你要是害怕他,那我陪你一起过去。”
  骆湛转回身,“你不怕他么。”
  “……”
  想起骆家小少爷“恶名”在外的风闻,唐染心里颤了下。
  然后她抿起唇,诚实回答:“有点怕。不过我们两个人一起,应该会好一点……你送过我两次了,我会陪你一起的。”
  大约是因为紧张,女孩儿把盲杖握得紧紧的。
  听她用不自察的柔软声调在自己耳后不远的位置说话,骆湛眼底情绪晃了晃。
  他垂眸,笑着垂手搭回到女孩儿的盲杖上。
  骆湛:“下次吧。”
  唐染:“下次?”
  “嗯。”骆湛领着女孩儿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目不斜视地从骆修身旁走过去:“骆湛已经走了。等下次,我带你找他打招呼。”
  女孩松了口气,眼角弯下来。
  “好。”
  “……”
  到最后骆修都十分配合,没有再发出声音。
  看着那一高一低两道身影离开,骆修轻眯起眼——
  如果不是错觉,那就是刚刚这几十秒的时间里,他不但亲眼目睹了骆湛自导自演一场大戏,还在自己这个弟弟身上看到了前面十八九年都不曾展露过半点的耐心。
  而且那耐心不是给任何一个骆小少爷会喜欢的眼睛漂亮的人,而是全副给了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小姑娘。
  骆修饶有兴趣地转过身,拦住了从二楼下来的女佣。
  “大少爷,怎么了?”女佣小心请示。
  骆修:“骆湛领进来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唐家的小小姐?”
  “好像是。”女佣点头。“听说是在园子里迷了路,又淋了雨。”
  骆修:“骆湛亲自把她送来的?”
  “对,”女佣点头,同时不解地说,“而且她来的时候披着小少爷的外套——大少爷您也知道,小少爷洁癖很重的,那件衣服又被折腾得厉害,我本来打算丢出去,小少爷却不让。”

  “唔,这样么。”
  “……?”
  女佣没能理解骆修口中的“这样”是哪样,就见骆修若有所思地笑着离开了。
  骆湛让人把唐染领进主楼,自己一下午没敢露面——
  那帮跟着长辈们来给骆老爷子祝寿的少爷小姐没一个敢不认识他的,随便上来哪个问候一句,他就白费这半天工夫。
  眼见着晚宴将近,一整下午骆小少爷都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思考晚上这一关要怎么过。
  小姑娘确实是看不见,但对声音比常人敏感太多——骆湛很确定自己如果以真实身份一开口,第一时间就会被唐染发现真相。
  苦思冥想一下午后,骆湛终于有了主意。
  于是,晚宴之前,回到露台上的年轻人们就从骆家的佣人那里听说了一个消息——
  骆家那位小少爷骆湛今天下午伤到了嗓子,晚上说不出话了。按照那人脾性,之后很长时间内都将会维持“活人勿近”的阎王气场,想好好活过今晚的最好一个都别往上撞。
  听到消息时,毕雨珊正陪着唐珞浅坐在世家小姐们的簇拥间,闻言恍然地拍了下手:“难怪我哥今天对你那么冷淡呢,肯定是因为嗓子不舒服。他不爽的时候谁都别想得个好脸色——就这少爷脾气,改不掉的。”
  “嗯。”唐珞浅心不在焉地应了。
  毕雨珊问:“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
  顺着唐珞浅的目光,毕雨珊看到了露台角落安静地握着盲杖闭眼坐着的小姑娘。毕雨珊愣了下,“你看她干吗?”
  唐珞浅回神,皱着眉转回来,“我听说,下午她是被人专门找回来的。”
  “嗯,所以?”
  唐珞浅忧心:“骆家能发得了话的,不也只有那几个人?”
  毕雨珊呆了几秒,失笑,“你不会觉得她是骆湛送回来的吧?”
  “……”唐珞浅扭头,又看了一眼角落里女孩身上那件风格熟悉的外套,紧皱着眉头没回答。
  毕雨珊打趣她:“你这真是要得妄想症的节奏了,你要是猜我骆修表哥那倒还有可能,可你去猜骆湛,那不是开玩笑吗?”
  唐珞浅皱眉,“你又没看见。”
  “没看见我也知道——骆湛什么脾性,天底下谁不知道啊?要他专程送个小姑娘回来,那怎么可能?”
  “……”
  “而且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
  见唐珞浅还是不放心,毕雨珊往她那里倒了倒,歪着头笑。
  “我哥从小时候住了次院就把自己住魔怔了,他只喜欢眼睛漂亮的——像你这样还差不多——那小瞎子,他怎么可能看得上?”
  毕雨珊是骆老爷子最疼的外孙女,也是被惯坏的性格,骆家除了骆湛没人治得住她。
  所以对毕雨珊的话,唐珞浅还是相信的。她点点头,稍放下心。
  就在这时,那群和骆湛还算熟识的年轻人注意到什么动静,望向露台入口。随后有人笑起来——
  “骆小少爷,晚宴都快开始了,您终于肯下来了啊?”
 
 
第11章 
  骆湛下楼之前,专程去了一趟骆老爷子的书房外。
  到了他也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外等着。大约过去五分钟后,书房厚重古朴的双开门推开,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出来。
  踏进长廊里,骆修眼底凉意未褪,刚一抬眼便看见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骆湛正懒洋洋地插着裤袋倚在墙前,显然是在等人的模样。
  骆修脚步缓住,淡淡一笑:“你的盲人小姑娘跑到这层来了?”
  刚听见动静抬眼的骆湛闻言一顿,“和她有什么关系?”
  骆修莞尔:“按你今天下午对她的重视程度,我以为你会形影不离地跟着她。”
  “……”
  骆湛不爽地低啧了声。
  这种“把柄”落进骆修手里,会被对方抓稳了提起来他一点都不意外——结果他早就料到,但下午在配楼楼梯上还是那么选的,到现在自然谁都不能怪。
  骆湛皱着眉,“我找你有事。”
  骆修:“说吧。”
  “你不是已经给爷爷祝过寿了?今晚后面的宴会,你别露面了。”骆湛说完,眼神嘲弄地看向骆修,“反正你其实也不喜欢那种场合,明明心里冷得像个冰块,却要天天戴着张斯斯文文的面具——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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