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唐染点头,“叔叔再见。”
“……”
临走之前,蓝景谦给骆湛投去意味深长的警告目光,然后才关门离开了。
周一上午。
为了表示诚意,骆湛提前20分钟赶到了和蓝景谦约好的茶馆包厢里。
然而推门进去时,蓝景谦看起来还是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骆湛关上门,嘴角轻勾起来:“蓝总最近几天未免太清闲了?我可以理解为,auto科技在内陆市场的基本盘已经开拓完成了?”
沙发里的蓝景谦没抬眼,啜了一口茶:“公司没有女儿重要。”
“……”听出这话里隐隐的杀气,骆湛哑然一笑,很是无畏地走进包厢里。
等骆湛直接坐到对面,蓝景谦刚抬眼就愣了下。
已经凉飕飕地准备落回去的目光定格住,上下把对面的青年打量了一遍——
小少爷今天破天荒地传了一套深蓝色淡条纹西装,灰色长大衣被他随手挂在沙发靠背旁。
西装内衬里是最板正的白衬衫,还搭了一条领带。在领带的束缚下,衬衫扣子自然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
蓝景谦是没准备给这个惦记自家小姑娘的臭小子什么好脸色的,原计划是要冷他一冷,但此时盯了几秒,实在没忍住。
蓝景谦问:“骆小少爷这是什么装束,刚参加发布会回来?”
骆湛抬手整了整领带结,又顺着衬衫领口捋松一遍。一边整理,小少爷一边皱起眉:“毕竟是以新身份和新关系第一次见面,怎么也该正式点……你们职场人每天穿这种衣服,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让人活不下来的不会是着装这点小事,”蓝景谦淡淡抬眼,“小少爷不愧是小少爷,这点事情都忍不得——那你大概天生适合空降领导位。”
骆湛好气又好笑:“我们认识这么久,我什么脾性你第一天了解?”
蓝景谦露出一副水泼不进的冷淡表情:“不是新身份和新关系的第一次见面吗?”
“行,”骆湛懒洋洋地笑起来,压低头,“叔叔好。”
“……”
蓝景谦表情更加危险。
骆湛见好就收,没再往蓝景谦这把火上继续浇油。
他简单几句给蓝景谦解释清楚仿生机器人的事情,还拿出了临来前特意按着int实验室那几个弄坏了机器人的罪人脑袋让他们录的视频,作为“人证”放给了蓝景谦看。
蓝景谦看过以后,虽然没解决本质问题,但表情总算松了点:“你之后还准备继续给小染扮机器人?”
“没意外的话,会继续。”
蓝景谦不悦敛眉。
骆湛说:“染染已经习惯了机器人的存在——至少在她的眼睛治好以前,我会陪在她身边。”
“只是陪,没有私心?”
“……”
和蓝景谦对视两秒,骆湛低垂了眼,笑:“就算我说没有,你信吗?”
蓝景谦冷淡地说:“从昨天开始,你说的每一个字我几乎都不信了。”
骆湛倚进真皮沙发的靠背里,眼神惫懒无奈:“那我们就真的没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
蓝景谦轻眯起眼:“你真不担心我告诉小染。”
“不担心。”
“你哪来的自信?”
“说自信好像奇怪了点。”骆湛抬起茶杯,品了口后,低着眼微皱起眉,“我果然对任何树叶子的味道都提不起兴趣……”
蓝景谦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那你凭什么不担心?”
骆湛苦恼地放下杯子,眼神依旧懒洋洋的:“我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所以不太想说这个直接原因。但既然你一定要听——”
骆湛掀起眼皮,轻哂:“你继续装她的司机,我继续装她的机器人。这样才能和平相处啊,叔叔。”
蓝景谦眼神凉了下去。
赶在蓝景谦开口前,骆湛再次说:“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根本原因。”
“是什么。”
“我相信,”骆湛认真地说,“你和我一样,做任何选择都是为了她好。”
“……”
骆湛话声落后,茶室里陷入长久的沉寂。
蓝景谦在深思以后,点头:“好。我暂且相信你这一次。”
骆湛眼神松了些,淡淡玩笑:“那我们算是达成‘休战协议’了?”
“临时的。”
“随你。”骆湛抓回话语主动权,“那轮到我来问了。”
蓝景谦冷淡抬眼,没说话地看向他。
骆湛不以为意,眼神认真起来:“我的问题很简单——唐家和你有多少陈年旧事的爱恨情仇不为关心,我只想知道,染染的抚养权监护权现在在谁手里。”
蓝景谦本能皱眉。
这个问题无疑正打在了他的痛处,几秒后他才凛着神色,沉声说:“在唐家。不然我怎么可能还会让她留在那里。”
骆湛也不意外:“果然。”
“……”
“那在染染成年以前,抚养权有可能拿回来吗?”
蓝景谦交扣起手:“这方面的问题我已经咨询过我的律师团队。在唐家履行十数年抚养义务而我从未过问的前提下,除非庭外和解,否则即便提起诉讼,我这方也很难打赢。”
骆湛低啧了声:“那还是要找唐世新啊。”
蓝景谦回神,皱眉问:“什么事情要找唐世新?”
骆湛:“染染的眼睛手术,你那位老同学说过了,未成年人做这种手术必须要有监护人签字。”
蓝景谦声音一沉:“……唐家未必愿意签,是吗?”
骆湛没说话,但眼神同样冷了下来。
蓝景谦起身:“这件事我去找他们谈。”
“你去他们也不会同意。”
“?”蓝景谦警觉回头,“你知道什么?”
“我大概猜得到他们不肯给唐染治眼的主要原因。而且那个原因……”
骆湛将面前茶杯里的茶水倒尽。薄胎的杯子被他啪嗒一声,倒扣到桌上。
骆湛低着眼,虚望着自己收紧的指背,声线冰凉冷淡。
“只有我能解决。”
第79章
农历的腊月三十, 除夕夜。
佣人们大多已经领了年假和丰厚的红包回家去了,一贯人影不绝的骆家在新年来之前的这夜总是格外冷清。
骆家主楼, 餐厅。
沉重而花纹繁复的实木双开门被餐厅两旁的佣人拉开,带回一身夜风凉意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
管家林易往主位旁迈出一步,躬身低声说:“老先生,小少爷回来了。”
主位上, 骆老爷子抬眼:“嗯。”
骆湛停在骆老爷子左手边的高背椅旁。身上的深蓝色长大衣被他随手脱下, 一旁跟进来的佣人接过, 另一名佣人递上来净手的热毛巾。
骆湛一边擦手,一边瞥向自己对面的空席——没有餐具, 高背椅也收在长桌下。
骆湛耷拉下眼, 坐到高背椅柔软的真皮垫上:“我哥今天也回不来?”
林易微笑:“大少爷说今晚在外地还有工作要处理,明早才能赶回来。”
骆湛嘴角轻扯了下:“爷爷, 我看这属于缺乏家庭管教。越是扔在外面久了心就越野, 建议您趁早拎他回来接管公司——绑上才安定。”
“他回不来,难道不是你这个臭小子搞出来的事情?”骆敬远冷着脸说。
骆湛擦完修长的手,神态懒散地扔下热毛巾, 一张祸害脸上兴致缺缺:“他自己找借口不回家, 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的话, 怎么有人跟我说, 他是和你打了一个赌所以才会一年到头都不见人影的?”
“很明显, 栽赃污蔑。”骆湛想都没想,懒声答了。
骆老爷子冷哼一声,没有再搭理。
骆湛拿起被擦拭雪亮的金属餐刀, 刀柄轻敲了下桌旁挂着的餐桌铃。清脆的生相互,餐厅侧门打开,两名佣人推着餐车进来。
其中一位走到骆湛身旁,手里以细白丝绢托着一瓶醒好的红酒,作势要给骆湛斟上。
骆湛眼皮撩起,手里刀柄一抬,刀背拦住了红酒瓶修长的瓶身。
“少爷?”斟酒的佣人不解地低头。
“我晚上可能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骆湛语气轻淡。
主位上,骆敬远微皱起眉:“今天还要出去?”
“可能。”
“家里不是有值班的司机?”
“私事,我自己开车。”
“……”
见骆老爷子明显露出不悦,林易笑着躬身,和声劝:“少爷,毕竟是除夕夜,您陪老先生喝一杯……”
“林管家没听过那句话吗?”骆湛懒洋洋地撩起眼帘。
“?”
骆湛淡声:“司机一滴酒,亲人两行泪。”
林易:“……”
主位上,骆敬远气得笑了声:“你还真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啊。”
骆湛没抬眼:“您教得好。”
一席话间,骆湛面前已经摆好餐盘,布上了刀叉匙碟。
骆湛拿起餐刀,然后手停在半空:“……这是什么?”
林易将前菜介绍一遍。
骆湛皱眉:“我才一个月没在家里吃饭,家里的厨师就换成喂兔子的了?”
正面无表情咀嚼的骆老爷子面部一僵。
林易忍住笑,轻咳了声,补充说:“家里上个月新来了一位高级营养师,这是他研究搭配的养生餐品。”
不等骆湛开口,主位上老爷子哼哼了声:“爱吃不吃,不吃滚蛋。回你的实验室、喝你的机器人营养液去。”
一听这话,林易顿时头大。
家里谁不知道小少爷脾性,老爷子这话对其他任何人都有威慑力,唯独对骆湛只能起反作用……
林易已经做好迎接爷孙俩除夕夜暴风雨的准备,却等了好久都没见动静。他意外地抬头一看:骆小少爷尽管皱着眉,但难得竟然一句没反驳,开始用餐了。
林易下意识扭头,看向骆老爷子同样若有所思的脸。
晚餐结束,骆湛去了骆敬远的书房。
他到书房外时,正见林易从书房里走出来。
“我爷爷今晚没别的事情吧?”骆湛问。
林易微笑说:“老先生一直在等你呢。”
“等我?”
“少爷今晚表现反常,肯定是有事要商量——老先生怎么会连这都看不出来?”
“嗯。”骆湛被戳穿也不以为意,“我确实有事要求他。”
“……”
林管家愣住。
等他回过头去看时,青年修长背影已经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
林管家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喃喃着转回头:“他竟然还有用得上‘求’字的时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二十分钟后。
老爷子震惊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倚在沙发里的青年仍旧是那副惫懒声调:“蓝景谦,就是染染的生身父亲。”
骆敬远已经从位置上直起身,惊滞半晌才沉声问:“你确定?”
“百分之百。”
“……”
老爷子慢慢放松身体,倚回宽厚柔软的座椅里,些微浑浊的眼睛里露出思绪翻飞的精光。
“既然这样,”半晌后,骆敬远开口,甚至露出一点极淡的笑意,“那你和唐珞浅的婚约,确实不必考虑了。”
骆湛嫌弃地瞥他:“爷爷,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要这样,一股子铜臭味。”
骆老爷子气没了笑:“我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臭小子的以后考虑?”
骆湛冷淡地说:“你少惦记我,就是最大的为我考虑了。”
骆敬远气哼哼地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