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之时,昊天帝向上苍发问:孤何时可登仙、归还上界?
此问一出,祭坛之上做法的术士们个个面色大变,只听天降轰隆雷霆,七道血色星光自雷霆之后隐约而现,在血色星光照耀之下,白玉京中仙人七窍流血、天女变成厉鬼、一派血气,天际原本祥光化作黑气阵阵,整个琼楼最后轰然崩塌……
这段极有传统仙侠特色的场景自然只能通过绿幕来拍。
随后的剧情里面,参与祭天的术士臣属护卫尽皆横死当场,骊珠公主因为身为女子只在祭坛外相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外面所有人收到昊天帝传令,不得入天极之内,昊天帝在天极闭关沉思七天七夜,竟是谁也不知道祭天那幕可怕的景象。而昊天帝出关之后,起驾回宫,仿佛还是那个昊天帝,仿佛不再是那个昊天帝。
但他下令将天极永远封禁,周遭百姓兵士远远看到秃鹫盘旋在天极左近,徘徊不去,却又在半空忽然发疯一般打啄起来、落下血雨纷纷、然后直直坠地……如此循环往复,渐有可怖瘴气自昔日仙地天极升起,变成魔窟一般,即使没有昊天帝的禁令,也再无一人敢去。
昊天帝驾途经秦淮河上,昊天帝兴之所至微服游览,这位帝王一贯有这种非常规的举动,白玉羽卫习以为常,只暗中布防,却有一位大胆的花魁将花球砸在了帝王身上,白玉羽卫只以为那可能是暗算、对帝王不利,立时怒叱,但这位大胆的花魁却在楼上妖娆而笑:
“我只是看这位郎君合我心意才想要他来春风一度,你们这些护卫还能管得着?再说了,要不是看他长得俊,便是皇帝老子我也不稀罕哩!”
这句大胆的话引来白玉羽卫怒喝:“敢说天子,好大的胆子!”
青楼上的莺莺燕燕却只敢嘻嘻笑成一团,哪里搭理这些护卫的怒意。
昊天帝在楼下却是哈哈大笑:“皇帝老子也不稀罕?那朕还真要稀罕稀罕,带回宫。”
金口玉言之下,花魁成了宫中的花妃。
极西的落叶城,却有商贾以三寸不烂之舌向城主极力描述着帝国的繁华,夜不宵禁的都城、富有天下的物资……自然还有容颜倾城的公主。
一叶西来,求娶骊珠。
落叶城扼守着帝国极西关哨,乃是昊天帝任上征服的臣国,但在富有天下的中原帝国看来,依然是边蛮,怎堪配金枝玉叶,却没有想到,昊天帝却答应了下来。
整个《天下》的故事节奏都极快,人物命运变幻。
昊天帝这里,天之骄子却偏偏妄求长生,最后癫狂悖逆,斩杀亲子,朝堂之上射杀臣子,种种倒行逆施,令天下大乱,看起来一代英主转变得比史册上那些亡国之君还要荒谬;
裴芳所演花魁那支线,从烟花青楼出身的花魁意外进入皇宫、甚至成为一国皇后,怎么样魅惑君王、权倾天下、玩弄朝堂,又怎么颠沛流离;
宋朝拾那支线,从地位最卑贱的乞丐到帮派之争,江湖豪客最后成为义军首领,冲入都城又因为一个歌姬失却首级;
阙轻舟那条故事线,世家贵胄,行走江湖,看起来最是洒脱,却在帝国四分五裂之时,家族覆灭,国仇家恨,一夜白头;
而骊珠公主这条线,金枝玉叶即使远嫁极西之地,但也是金尊玉贵的城主夫人,昊天帝却令白玉羽卫中的精锐将军之一钟离南成了随嫁护卫,城主年纪轻轻执掌极西之地,对这位帝都而来的明珠也是诸多珍爱,公主不适应极西之地的气候,终日思乡,他便建了一座空中之城供公主游玩。
哪怕是郁郁寡欢的骊珠公主也被城主一片诚心所打动,骊珠公主自幼就有一项天赋,她能识别他人的情绪,是厌恶还是欢喜,在她感知的世界中,截然不同,每次城主看到她的欢喜是掩饰不住的。
就这样过了数年,哪怕公主始终没有生出孩子,膝下空虚,他也对公主始终如初,令公主十分感动,主动答应了宗族的要求、为他纳妾生子,而变故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发生,这妾室亦是城中贵族,公主去看妾室孩子时,自情绪观摩中意外撞破了妾室家中谋划起兵东进之事,公主求见城主,希望处置妾室之事,期盼得到城主的允诺,另一面,她又暗暗让钟离南带着消息往帝都传递。
没想到,婢女被城主捉拿,骊珠不由感到羞恼,城主却神情平静问她,这是何意?
骊珠自知此事她处置得并不妥当,便说起了说起兵之事的厉害,中原王朝多么强大,父王麾下精兵强将无数,落叶城一旦起事,岂不是以卵击石?
城主却蓦然大笑,此时的昊天帝又哪里还是昔日的那位英明神武的帝王,他将朝政交给一个女支把持,弄得人心尽失,此时不东进,简直是天予弗受!
公主不敢相信,她心系故国,每季都有书信入帝都,从未听说此事,城主却笑,因为公主的书信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公主只能让帝都看到城主允许的东西,公主也只能听到城主想让她听到的。
公主无法接受这件事情,自己的丈夫竟然一直怀着这样的背叛心思,城主只问她,父与夫,她到底站在哪一边?
骊珠自幼长在皇宫,当然心向母族,但城主却向她说起了另一件事情,问她知不知道,为什么昊天帝要将这样尊贵的公主嫁到极西的贫瘠之地——正是因为公主殿下您的特殊能力呀。
落叶城扼守西域,虽是贫瘠,却兵强马壮,上下一心,虽向中原臣服,昊天帝又如何放得下心呢?自然是将这粒看得透人心的明珠放在他的枕边,那位帝君才能安心,城主说,只是他没想到,他日夜担心公主识穿落叶城野望,昊天帝却先一步癫狂了起来。
城主感慨,他自问数年相处,待骊珠再好不过,却终是敌不过昊天帝昔日的算计,公主依旧心向故国。
骊珠冷笑斥他狼子野心,分明是别有谋算,哪里算得上是待人以诚。
城主却笑,难道昊天帝待她就是真的只有慈父心肠?骊珠为什么嫁到落叶来?那位羽卫将军真只是恋慕公主才愿意随嫁?公主这么些年为何无孕,她真的自己心里不知道吗?城主巧舌如簧,要公主回到自己的身边,嫁夫随夫。
这是骊珠这个人物第一次认知转变,在父亲与丈夫之间,她选择了父亲,却发现昊天帝将她嫁到落叶城,只是为了方便在落叶城落子;
后来落叶城与平逆军的大战中,骊珠试图站在丈夫一边,却发现城主对她原来也存着许多的利用与算计,她的能力与血脉早早就在落叶城东进的谋划之中,夫妻情深早是一场笑话,连一个妾室都比她更得丈夫的真爱;
但丈夫不肯放过她,竟然想用巫法得到她的血脉与力量,骊珠在百般痛苦之中,双目血泪淋漓,蕴含着皇族痛苦的血泪中拥有极大的秘密,落叶城用尽一切办法令她痛不欲生;
在落叶城与帝国大军的交战中,骊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逃跑,她找到了钟离南,她想求钟离南带她离开,却没有想到,钟离南拒绝了——原来,连钟离南对她的爱慕、坚持也是假的——对方从在宫中开始,就是昊天帝放在她身边的眼线,钟离南不能帮她逃,因为一旦他出手,落叶城就会知道他才昊天帝真正落在这里的那枚棋子,所谓尊贵的公主,不过只是昊天帝放下的一重烟幕掩护而已,何其悲凉。
钟离南在乱阵中以他最快的剑法刺进了落叶城主的胸膛,然后他才转身扶起骊珠,语气平静地道:“公主,臣会把您带回陛下身边。”
他效忠的主人永远是昊天帝,只有那位帝君有权决定公主的去向。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的,却是一枚玉簪,又狠又准地扎进了他的心脏,因为玉簪的另一头握在一只柔软无骨、甚至从来没有沾过血污的手中,那样无辜又无害,钟离南这样的高手,才会一点也没有防备到这枚玉簪。
在钟离南愕然的眼神中,公主将玉簪一点点更深地推了进去。
公主推开了一点点失血的钟离南,缓缓起身,走到落叶城主身旁。
城主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夫人!”
而下一瞬间,骊珠猛然拔出那把剑,一剑斩向了他的头颅,城主最后的视线里,她那双翦水头瞳中尽是赤色,分不清那是术法无数次折磨留下的印记,还是血脉觉醒的力量,第一剑,公主割断了他的动脉,血液喷溅,第二剑,公主割断了他的气管,令他无法出声……
看骊珠握剑就知,她真的从小到大,没有拿过剑,才会这样笨拙,可她就这样笨拙地一剑又剑,溅出的血越来越少,她身上的血越来越多,在钟离南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公主就那样笨拙的挥着剑,砍下了城主的头颅。
落日余晖,残阳如血,骊珠的身影柔弱却仿佛自带血光,令人不寒而栗。
毫无疑问,骊珠的视角,是从公主到女王的觉醒之路。
对于颜苏苏来说,演得格外艰难,她和李云之间的戏份还好说,可以参照和霍琅的感觉,但和扮演落叶城主的演员,要演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颜苏苏别说演了,她见也没见过啊,她爸妈完全不是这样的。
裴芳在戏外依旧给予指导,除了裴芳之外,就是霍琅这个执行制片人,他对剧本和导演的意图有清晰的了解,还是颜苏苏的经纪人,陪着颜苏苏反复磨戏呗。
十几集拍下来,颜苏苏都磨得瘦了,上镜更是仙气飘飘,更符合骊珠公主远嫁落叶之后那个郁郁寡欢的模样,却让霍琅看得很是心疼,有点后悔给颜苏苏接了这个角色,虽然他知道,颜苏苏一定能克服困难坚持下来,但是,看她这么辛苦……可是他也是明白颜苏苏的,他们都还是想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最难的一幕,自然是最后的高潮剧情,骊珠和许多普通的古代女性一样,从父从夫,可是如果这两个人都抛弃了她,那命运无疑十分凄凉,每一次折磨中的绝望,由爱到恨,这种情绪转变是颜苏苏人生经历中非常少的,即使对戏、磨戏也一时间找不到孔建国要求的那种力度。
对于孔建国来说,执导《天下》无疑是他生涯中的里程碑,众望所归,压力山大,也是尽善尽美,更何况,骊珠是《天下》里面重要的七根线索之一,后面争夺天下的血女王就是她,如果这段戏的力度不够,那后面的剧情就会非常没有说服力,这是骊珠从公主变成女王,也是颜苏苏作为演员必须要走的破茧成蝶之路。
这段戏颜苏苏真的磨得十分艰辛,几乎一幕一泪,要怎么样逼真地展现一个人的绝望和痛苦,颜苏苏不得不去分析和理解人在极度痛苦下的表现,还要将这些表现分解出层次,用不同的动作、肌肉、神情去告诉观众。
她这一路拍下来,和她搭档的李云等人都是科班出身的,也不由深为颜苏苏的毅力佩服,学神聪明有灵气就算了,还这么拼命努力……不得服气。
到了这最后一幕,一路跟着颜苏苏这一组拍摄的副导演都非常紧张,这是情绪的高潮,剧粉们说这一段是骊珠“杀夫证道”,也是《天下》里面的经典场景,绝对不容有失。
考虑到绿幕和演员的情绪问题,这一场大战,孔建国花了很大一笔预算搭了实体场景,准备后期特效和实景混剪,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三个演员之间的情绪张力问题,特别是颜苏苏。
但不知道是不是前面一段戏太过竭尽全力,让颜苏苏有些精疲力竭,她一直不能达到想要的情绪高点,现场这么多群众演员还有工作人员一起来来回回跟着折腾,这让她格外挫败又沮丧,深深怀疑起自己来,陷入了恶性循环。
霍琅看到这里,不由把她叫到了一边:“苏苏,这种情况,有的演员在现场,会试着催眠自己的情绪。”
颜苏苏有点茫然:“催眠自己的情绪?”
霍琅点头:“就是替换一下类似的场景,将自己的情绪释放出来,我是说,假如,我们有一天在一起了,我们非常非常相爱。”
霍琅的眼睛那样认真地看着她,这一瞬间,颜苏苏都有些恍惚起来,和老板相处的好多时光飞快在眼前闪现,其实,老板一直对她就非常好啊,还要怎么相爱?
霍琅的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你想像一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早上起来看到的是你的脸,好像晨光都会格外闪耀……”
仿佛眼前的画面都朦胧地染了一层光晕,霍琅的样子也跟着晕上一层柔光,那样的时光好像就在眼前,她会认真看论文,霍琅坐在书桌看报纸,也许还有只小猫跳来跳去,似乎和办公室里的光阴一样,却又有什么已经完全不同,光影都显得格外柔和……
他低声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从一开始就对你说了谎,你不能接受谎言对不对?所以,我们分手了……你会感觉到什么呢?”
霍琅的眼神太认真,认真得逼真,好像不是什么催眠,他就是一开始说了一个谎。
颜苏苏不由有点心慌:“说谎?”
霍琅只是看着她,颜苏苏突然觉得霍琅好陌生,他却轻轻将她一推:“去吧,再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