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相处了三天,她还没能摸清这个男人的心思,所以不敢贸然开口。
时间变得漫长而又难熬。
“去了什么地方?”
最终是黎渊打破沉寂,低沉的嗓音在狭小空间内流淌,透着些许冷淡与慵懒。
明粲心尖一颤,照实答道:“……拳馆。”
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行踪,否则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找到她。
她撒不了谎。
果然,黎渊听后不过微微颔首,并没有感到惊讶:“为什么要去那里?”
明粲沉默了两秒。
“您知道的,我缺钱。”
她不着痕迹地抬眸,透过后视镜,刚好看见黎渊一瞬的挑眉。
他淡声道:“我记得我给过你三百万。”
“是的,先生。”明粲喉咙动了动,悄悄把左手伸进衣兜,感受到兜里檀木珠手串一粒接着一粒的圆润手感,闭眼瞎诌,“但还有十万的利息,我觉得我可以靠自己。”
十万只是挡箭牌,真正的目的在她手里。
这当然不能告诉黎渊。
明粲话音刚落,便听见黎渊低低笑了起来。
他依旧气定神闲,手指交叉放在身前,只是周身的空气仿佛瞬间凉下来了几分。
“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说过什么吗?”
那天晚上。
黎渊把她捡回来的那天晚上。
压迫感丝丝缕缕爬上脊背,明粲抓着手串的力道骤然收紧。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蓝岛”倒闭,老板娘井思媚在欠下了巨额债务后,猝然离世,而她作为井思媚带在身边十多年的养女,自然而然成为了众矢之的。
井思媚在世的时候结仇无数,死后那些东西全都压在了她身上,她孑然一身,无钱无势,却也逃不过那群疯子的穷追不舍,以致于她寡不敌众,不得不东躲西藏四处周旋,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半年之久。
直到那天晚上,她用尽全力,抓住了黎渊的裤脚。
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所以她不顾身后按住她的人力气有多大,拼命使自己抬起了头,望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
她深知自己外貌的欺骗性,于是在对视的瞬间,一双大眼睛里喻满了无辜与可怜。
她问:“先生,可不可以带我回家?”
“我会很听话,如果您带我走,我可以乖乖待在您身边,也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
“记起来了吗?”
黎渊的声音把明粲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明粲点点头,乖巧垂眸:“对不起,是我逾矩了,以后我不会再去那种地方。”
“很好。”黎渊周身气息收敛了一点,放松地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眼假寐,“剩下十万我回去后让人打你卡上,下不为例。我的身边不需要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这句话算是解除警报,明粲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她声音很轻:“我明白了,先生。”
-
车一路畅通无阻驶入琅园,黎渊住的是最里面那栋别墅,也是整个琅园价格最高的一栋。
黎渊下车后,特地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明粲,明粲脚一沾地,便见他向她伸出手:“夭夭,走吧。”
明粲于是快步上前,将自己的手塞进了黎渊的手掌中。
黎渊比明粲高出很多,牵着她往前走的时候,一双长腿迈动,明粲只有小跑着才不至于被拖得手臂发疼。
黎渊喜欢叫她夭夭,但夭夭并不是她的小名。
“夭夭”是黎渊曾经养过的一只猫的名字。
所以,在黎渊的眼里,她不过是他养的一只猫罢了。
但明粲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她非常清楚什么叫等价交换。
黎渊帮她摆脱那群讨债的疯子,替她还清债务,送她上学,让她不用像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只要她乖巧听话,扮演好一只合格的宠物,就能一直过着这样舒适的生活,何乐而不为?
她前十八年吃过了太多的苦,也经历了太多波折,现在只想好好活下去。
要不是那手串意义非凡,她今天绝对不会铤而走险。
-
直到开门进入玄关,黎渊才肯松开明粲的手,他饶有兴趣地看向因为一路小跑而稍微有点喘的女孩儿,手指放在门背上,叩了两下,“去洗手,之后过来吃饭。”
明粲应了一声,换好鞋后,又贴心地帮黎渊把拖鞋摆好,这才消失在黎渊的视线范围内。
全然一副知错能改的乖孩子模样。
明粲洗完手出来,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琅园这栋房子虽大,但平时只有黎渊一个主人,现在多了个明粲,菜肴也仍旧从简三菜一汤,都是清淡的家常菜。
黎渊的习惯是食不言寝不语,明粲十多年来没规矩惯了,一时间还无法适应,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偷眼去观察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不得不说,黎渊长得是真的好看。
明粲从小被井思媚带着在“蓝岛”长大,形形色色俊男美女不知道见过多少,就连近几年的明星她都没觉得有几个能看上眼。
但黎渊这张脸,就算她已经看了三天,仔细观察的时候,也仍会忍不住屏住呼吸。
二十八岁的男人容貌俊美,五官深邃立体,周身散发着一股让人欲罢不能的成熟气质,就算只是坐下来吃一顿饭,动作也优雅从容得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中世纪贵族。
外界评价他“年轻英俊且富有”,圈里人不吝赞他“千年难遇的商业天才”,名媛圈子里一致认定他是“全京城女孩最想嫁的男人”。
但在明粲的眼里,这个男人太过危险——
“在想什么?”
黎渊感受到了明粲的视线,抬眼,深黑的眸瞳与她相对,像一池深潭,深不见底。
晦暗不明,却又富有侵略性。
明粲手颤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把筷子放下,视线别开了一点,“我吃饱了。”
说完,她便作势下桌。
“等一下。”黎渊叫住她,递给她一根烟,“试试。”
明粲只是觑了一眼,急于下桌便也没考虑太多,熟练地接过,凑到了唇边。
唇瓣触碰到烟嘴的那一瞬间,她的手蓦地顿住。
——完蛋。
果然,当她僵硬地看向黎渊时,入眼的便是男人薄唇勾起的浅淡弧度。
“都拿出来。”黎渊抬了抬下巴,眼底宛如冰雪凝结。
深知没法再瞒天过海,明粲小脸微苦,却又碍于不能在黎渊面前表现出来,只能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直到回了房间打开抽屉,才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
她抽烟有瘾,几年了,真要戒掉,一时半会儿还蛮痛苦的。
本想偷偷留点偶尔解闷,却不想根深蒂固的习惯暴露了一切。
明粲不敢多做什么小动作,把烟一盒不落地翻出来后,悉数交给了黎渊。
黎渊把每包烟都放在手上观察了几眼,随后反手丢进垃圾桶。
目睹了全程的明粲心痛的快要滴血。
直到最后一包烟也被丢进了垃圾桶,黎渊叫了人过来,迅速将桶里的垃圾收拾好,换上了新的垃圾袋。
“先生……”见佣人提着垃圾袋离开,明粲适时试探着开口,“既然东西都处理好了,我可不可以……”回房间了?
“不行。”黎渊向后靠了靠,身体放松,眼神冷淡地从明粲身上扫过。
明粲被这令人心底发怵的眼神一扫,只得乖乖站好。
黎渊单手支着沙发扶手,神情冷淡松懒,灯光从天花板投下来,给他侧脸添了一小块阴影,更显阴鸷晦暗。
他慢条斯理启唇——
“脱。”
棠芯城城整理: 后期女主贼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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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乖
脱?
明粲这才发现自己外套没换下来,衣服上还沾着从小巷里带出来的灰尘。
她手指抵上拉链扣,毫不犹豫往下滑。
外套敞开,从肩头自然滑落,大大小小的青紫伤口暴露在空气中,颇有一种凌虐的美感。
明粲本来想把外套随便丢在沙发上,碍于黎渊还坐着,思考了半秒她不敢造次,索性搭在臂弯上,半弯着眸子,眼尾的弧度更漂亮了几分,“还要继续吗?”
黎渊没应她,伸手随意攥住她外套垂下来的两个角,稍微用力往回收了收。
明粲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勾,生生向前踉跄了两步,脚背绊着沙发脚,差点倒在黎渊身上。
还好关键时刻她抬手撑在了沙发靠背上,阻止了下一步的亲密接触。
看起来像是……沙发咚?
明粲眨了眨眼,飞快收回手。
黎渊仍旧淡漠垂眸,丝毫不为所动。
明粲松了口气,想要退开,却又被一股力道制住。
黎渊仍然捏着她的外套衣角。
退后的这一步反而导致她又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也致使她不得?棠?芯?小?说?独?家?整?理?不单膝跪在他身侧,小腿贴在了他熨帖整齐的西装裤边。
两个人挨得很近。
独属于成熟男人的矜贵优雅气息混着致命的吸引力,逐渐将明粲包围。
危险却又暧昧。
但明粲看得清楚,那双深邃的黑眸中,从始至终都没有沾染上一丝情.欲。
大约过了半分钟,黎渊才松开校服衣角,换做双手掐着明粲的腰,让她坐在他腿上,背对着他。
占了半面墙的大屏电视没开,黑色屏幕倒映出她此时的身影,身后男人仍旧是那副淡漠慵懒的模样,而她坐在他腿上,安静得像是一只不懂反抗的猫。
她能感觉到男人带着薄茧的手掌在她后颈来回游移,细嫩的皮肤经不住摩挲,泛起丝丝的痒。
“疼吗?”黎渊问,说话间按了下她肩上某处淤青。
钝钝的痛感传来,明粲脸色不变,摇摇头,“不太疼。”
她对痛感反应迟钝,这点程度对她来说影响微乎其微。
黎渊放手,换做另一只手掀开她衣服下摆,露出同样淤青遍布的单薄脊背。
明粲勉强忍下内心隐隐的羞耻感,任由他动作。
伤势比起三天前要消退很多,虽然依旧狰狞,但过不了几天就能完全愈合。
黎渊见状,满意地帮她重新整理好衣服,拍拍她的背,“洗澡的时候注意一点,出来记得叫人帮你上药。”
明粲长舒一口气,站了起来,软声应道:“好的,我会记住的。”
放在任何成年人眼中都足够暧昧的触碰,他偏生做得自然又随意。
——是真的把她看作了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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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明粲从校服兜里把惦念多时的手串摸出来,放在灯光下来回端详。
这是今天从那魁梧大汉身上顺走的。
手串紫檀木质地,表面早已被磨得光滑,每一颗珠子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佛经,由于年代的久远显得有些模糊,只有中间那颗上刻的“温”字仍无比清晰。
她一颗一颗地捏过去,最后把它戴回了手腕上。
井思媚告诉她,从狼窝里把才四岁的她捡回来的时候,这手串就已经戴在了她手腕上。
从手串的精致程度看就能知道价值不菲,井思媚猜想她来历不凡,本想凭着手串帮她找到生身父母,并狠狠敲对方一笔钱,却不想白养了她十多年,到死都一无所获。
明粲四处流浪的时候也打听过京城姓温的人家,最后同样无疾而终。
她除了自己叫做“明粲”这个名字之外,没有四岁前的记忆,所以对原生家庭并没有什么感情。
但是她如果可以找到那家人,说不定就能恢复自由。
至少比担惊受怕地被人豢养在身边,要安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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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拉下帷幕,明粲坐在桌前晃着腿,待到作业画下了最后一个句号,她有些愉悦地拿起桌边玻璃杯,准备喝水。
杯子拿起来的瞬间她感受到了点不对劲,侧眸去看,发现杯里空空,水早就被她喝光了。
明粲认命地起身,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于是打算去厨房倒杯牛奶,回来洗完澡喝。
夜间的走廊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明粲趿拉着拖鞋走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