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存在珍珠不奇怪，毕竟珍珠是从蚌壳中产生的。但……漂流瓶中装入珍珠，那可就稀奇了。
　　珍珠通体浑圆，中间空隙穿过。多萝西手指捏起珍珠，小心转动让孔隙正对眼前，抬头朝天望去。
　　细微小孔下，天空晦暗而模糊。
　　她放了下来：“显然，这颗珍珠原本应该是饰品上的。”
　　不知为何被人拽了下来，装入瓶中漂流至此。
　　就像之前那张用稚嫩笔迹画了圆圈，书写着“S”和“1048”的纸条一样，指引着多萝西来寻找。
　　***
　　哥谭，夜幕低沉。
　　蝙蝠侠握住抓构抢正荡在哥谭高楼大厦中，突如其来的眩晕袭来，他没抓稳失手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又强忍着昏厥取出备用抓钩枪，跌跌撞撞倒在另一栋高楼的楼顶。
　　“发生了什么！？”罗宾的声音急促传来，其中的惊慌几乎遮掩不住。
　　已经落地的罗宾急速刹住奔跑跳跃的步伐，一扭身朝蝙蝠侠奔来，蹲下扶住他。
　　“有敌袭吗？”
　　罗宾警惕地从腰间抽出刀，格挡在身侧。
　　“不用紧张。”蝙蝠侠按住了他的手，撑着罗宾的肩膀站了起来。
　　“我没事。”
　　脑袋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搅拌机打得稀碎，太阳穴处是钻心的疼。他扶着额头，回想着捕捉到的破碎画面。
　　一闪而过的场景中，他貌似奋力追逐着什么。而那个场景，抵在身侧的拳头握紧……是蝙蝠洞。
　　蝙蝠侠压下心底翻涌的不安，走了几步来到楼顶边缘，俯瞰哥谭。
　　这座城市仍在沉睡。
　　但蝙蝠侠隐隐察觉到有什么在缓缓觉醒。
　　罗宾抱胸站在他背后，刀已经归回原位，他皱眉注视着蝙蝠侠。
　　蝙蝠侠今晚有点不对劲。
　　凭借敏锐的直觉，罗宾出声询问：“今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我不知道。”蝙蝠侠低沉的嗓音回复了他。
　　被披风裹住的蝙蝠侠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儿子，白色护目镜遮掩了他复杂的神情，罗宾只能从他紧抿的唇中寻觅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信号。
　　罗宾想要追根问底，但他刚张开嘴，正在准备说些什么就被打断了。
　　蝙蝠侠抢先道：“时间不早了，等巡逻完这条街道我们回去。”
　　“走吧，罗宾。阿福的小甜饼还等着你，别辜负盘中的美味。”
　　蝙蝠侠甚至开了个玩笑，要不是有前几个月的转变作为铺垫，达米安差点又要以为是格雷森在假扮蝙蝠侠了。
　　韦恩庄园，蝙蝠洞。
　　扎塔娜的身影在投影上显现出来，她坐在椅子上，捏着照片翻来覆去观察。
　　而那枚金币被静静摆在桌前。
　　它们都是小多萝西当初被没收的道具。
　　在跟达米安谈过之后，它们被蝙蝠侠深刻地研究了一遍。
　　蝙蝠侠各种方法都尝试过了，但科技侧的方式并不总能对神秘侧的物品产生作用。于是他将覆盖黑色污渍的照片连同金币一起送到了正义联盟的瞭望塔，交给魔法师扎塔娜。
　　魔术师打扮的扎塔娜脸上同样浮现困惑：“我只能查明这种能量波动与里世界的溢出能量相近。”
　　“我翻阅了古老的魔法书，没有发现相关记载。”
　　扎塔娜表示无能为力，她也没有办法将照片恢复原状。
　　“蝙蝠侠，也许你可以让沙赞试试。”扎塔娜提议道，“他的魔法造诣不在我之下，而且他拥有着古老传承。”
　　“只是沙赞好像很久没出现了。”她颇为疑惑，摊了摊手。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神奇队长沙赞平日里也神出鬼没，来去匆匆。除了大事件外几乎不在正义联盟现身。
　　每次出任务都得逃学的比利·巴特森：……
　　蝙蝠侠同意了。
　　他关闭了通讯，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静静思索起来。
　　纷至沓来的思绪如网缚住了他，天快亮了。如果在没出什么状况的夜晚，这时他已经把自己扔在柔软的床铺上。
　　但今天显然不能，他推开座椅走了出去。
　　韦恩庄园寂静无比，门廊在暮色中安然挺立。
　　脱下蝙蝠战衣的布鲁斯·韦恩在庄园草坪上立成一个黑色剪影。
　　在经过多萝西的窗前时，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窗帘拉紧掩住了内部的小屋，让人无法在外部窥见一星半点。
　　他心思莫名一动。
　　布鲁斯·韦恩快步来到书房。
　　这是一间上流社会的标准书房，宽敞大气中又隐含老牌贵族的些许傲慢，奢华暗显。
　　更为它增添了身价的是，这处房间隐藏着韦恩庄园在蝙蝠洞的入口。
　　“开始复原场景。”
　　呢喃般的低语游曳在空气中，又被消磨的支离破碎，他双手插兜走到另一端，在座钟处站定。
　　座钟立在书柜旁，表壳上刻有繁复精美的花纹，巧夺天工价值不菲。
　　布鲁斯·韦恩抬手拨弄，移动指针。他的模样像是个做模拟实验的侦探，一步一步印证心中的怀疑与猜测。
　　关于多萝西，关于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10:48。”他曾将这个时间作为了开启蝙蝠洞的密码指令。
　　在九月份的那个夜晚，伴随枪响和珍珠项链碎裂的声音，一个小男孩在小巷中失去了他的父母，在此后的数年中，他从未从这个梦魇中逃脱。
　　十点四十八分，那个时刻永远停留在布鲁斯脑海。以此为分界线，他的世界分割成了两部分。那一刻，蝙蝠侠从布鲁斯·韦恩心中破土而出。
　　指针归位，书柜在无声而迅速移开。
　　他视线扫向身侧，蝙蝠洞入口就此敞开。
　　而下面，是漆黑的蝙蝠洞，以及成群结队的蝙蝠。
 
 
第52章 
　　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抹去的时间线，修改的记忆, 卷入里世界的多萝西……揭开的真相又转变成新一轮谜团再次盘旋在布鲁斯的脑海中, 当他揭开一个秘密时, 下方总是隐藏着更深的辛秘。
　　他一点点剥开线索寻觅到上述事实, 然后, 又细心探寻这现象之下的前因后果, 追溯源头。
　　仿佛是游戏开了修改器般, 所有人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被修改了记忆，甚至抹消了物理痕迹。
　　切入脑海的画面扭曲模糊，这些讯息闪烁而破碎地灌进来，却给布鲁斯提供了新思路。
　　他站在楼顶注视着哥谭, 俯瞰他所守护的一切, 他的哥谭。
　　但……是否也有什么在俯瞰着他，像神明在俯瞰人间。蝙蝠侠不喜欢这个比喻, 他从不认为世界会有神明。
　　布鲁斯的目光掠过座钟转向了蝙蝠洞的入口, 横穿在那直通蝙蝠洞的管道泛着金属冷光, 与他锐利到刺穿谜团的钴蓝色双眸相衬。
　　“跟着你的直觉走。”他对自己说。
　　顶尖的侦探不在于新发现了什么, 而在于……拨开了记忆中精心掩饰的障眼法。直觉，有时候是勘破谜团最关键的元素。
　　习以为常的事最容易被忽略，灯下黑最迷惑人。
　　他将手从座钟上放下来，书柜上的铜制小镜子映照出男人的面容。
　　那是布鲁斯·韦恩俊俏的脸蛋, 哥谭宝贝从不吝啬将其展示在镜头前, 但现在, 高鼻深目隐藏在阴影之下。
　　他是布鲁斯·韦恩, 也是蝙蝠侠。
　　蝙蝠洞入口之一的指令一直留存下来，不管其他的密码指令如何进化，指纹、DNA、虹膜验证……
　　最古老、最长久的密码依然未变。
　　两个世纪之前，韦恩的祖先来到了这座城市，他们缔造了哥谭。
　　韦恩这个姓氏与哥谭从来无法分割，韦恩的先祖一手打造了哥谭，而哥谭又塑造了韦恩。
　　1855年，所罗门·韦恩和约书亚·韦恩兄弟买下这座大宅，自此之后，韦恩庄园一直传承至今。
　　而外人所不知道的是，巨大的洞穴体系沉眠于此，群居着成百上千的蝙蝠，它们躲藏在寒冷、黑暗的角落。后来被改造成了蝙蝠侠的洞穴。
　　墙壁上悬挂着巨型照片，年幼的小布鲁斯被环在托马斯和玛莎中间，三个人一齐朝外笑着。
　　布鲁斯的视线攀上了他们的面容，隔空细细摩挲。
　　“砰——”
　　“砰——”

　　一次抢劫，两声枪响，伴随被扯断的珍珠项链落地的噼里啪啦声。
　　托马斯·韦恩和玛莎·韦恩倒在年幼的布鲁斯面前。蜿蜒的血迹淌了满地，沾了他满手。
　　仅仅是为了一串珍珠项链。一个家庭就此破碎。
　　韦恩夫妇主持的新哥谭计划同样戛然而止。哥谭日如一日，在沉默中沉沦。
　　当布鲁斯还是个孩子，连打倒一个瘦弱成年人的力量都不具备时，他只能满怀着复仇的怒火和无能为力的悲怆，做出仿佛自戕一般的行为。
　　他爬上天台站在边缘吓得老管家差点晕厥，靠近炙热的火焰克服对火的恐惧，深入蝙蝠洞被噩梦般的黑暗和成群蝙蝠包围，泅入游泳池中练习憋气。
　　“我在战胜恐惧。”
　　失去父母的布鲁斯在被老管家找到搂在怀里，他咬住嘴唇，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
　　“我可以救下他们的。”他颤抖着。
　　“不，布鲁斯少爷，”老管家强压下心中的悲恸，轻声安抚，“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你只是个孩子。”
　　无助的孩子在管家怀里失声痛哭。
　　从那个枪声响起的夜晚开始，布鲁斯的内心就成为了蝙蝠侠。
　　“我会成为恐惧本身，用敌人内心的恐惧击败他们。”
　　布鲁斯用多年的时间游历各国，碾转多方游学拜师，然后，哥谭骑士用守护者的姿态降临在夜幕下。
　　强硬而坚决地将哥谭拽出泥潭。
　　不杀人、不用枪，这是蝙蝠侠给自己划下的底线，既是束缚又是保护。
　　他绝对不会被哥谭的阴影所同化。
　　布鲁斯·韦恩的思绪从回忆中脱离，朝满面笑容的父母扯出一个笑。
　　随后，他走向书桌，拽开椅子，弯腰从书桌下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匣子。
　　指尖在上轻轻扭了几圈，随着轻微的“咔哒”声，盖子掀起。
　　黑丝绒上，躺着是满当当的珍珠。
　　他曾花费了很长时间，穿梭在哥谭的下水道网络中搜寻散落的珍珠。后来，达米安也多次钻进下水道，不声不响地送来苦找不到那颗。
　　但是，还差一颗。
　　“从一开始就还差一颗。”
　　翻遍了全哥谭也同样无果。这颗珍珠就像施了隐身咒一般。但布鲁斯平日里会有种恍惚的错觉，它们本该是齐了的。
　　现在他明白了。
　　他挪动靠近蝙蝠洞，抓住管道顺势滑下去。
　　黑暗埋伏在边角，惊起的蝙蝠群呼啦啦划过，遮蔽了视线，紧接着双脚落地。
　　他摸着下巴沉思。果然，这场景与脑内一闪而过的画面合上了。画面中，他在焦急的追逐呼唤，蝙蝠群遮挡了视线。
　　“杰森，”他连接了杰森的通讯。
　　“我想知道，你曾经……给多萝西透露过什么蝙蝠洞的讯息？”
　　在心思敏感的养子像个刺猬般把毛炸起防御前，他迅速说完：“我不是在怀疑你。我只是想得到一个求证。”
　　“你曾经……在某一段时间里，你有没有带她频繁出去过。”
　　红头罩苦苦思索了一会儿，努力把相应的记忆碎片拼合在相应位置，嵌成整块。
　　“老头子，我承认是带她偷溜出去了。”
　　红头罩隐约回想起，多萝西那段日子缠着他要出去玩。他偷溜出去带多萝西去吃辣热狗。
　　通讯切断了。
　　“呲拉——”机车刹住了。
　　他语气暴躁：“又搞什么？”
　　红头罩撂下机车，大跨步迈下来，心烦气躁地想从兜里摸出根烟，但只掏出块糖。
　　他苦大仇深地盯着手心中的糖看了一会儿，认命地塞进了嘴里。
　　蝙蝠洞中，布鲁斯叹了一口气：“那颗在多萝西手中。”
　　所有的事情都连起来了。
　　那时，总是忙于义警事业的蝙蝠侠来去匆匆，无暇□□。特别是里世界异常波动的那段时间，他估计就是住在了正义联盟。
　　小多萝西被丢给杰森照顾，杰森要当罗宾，同样没办法整天陪着她。阿尔弗雷德为了安慰她，讲述了他照看长大的男孩故事。
　　他了解阿尔弗雷德，他会这么做。
　　小多萝西敏锐察觉了什么，打算寻找剩下的两颗珍珠当做惊喜来送给布鲁斯。
　　她很聪明，聪明的要命，从一丁点细节中就能推断出全部。这恰恰成了悲剧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