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仍然将胳膊架在胸前，看不见的拳头埋在底下攥得泛了白，他朝旁边扭头：“我知道，阿尔弗雷德说过。”
　　杰森不想听这个，为了他打起来？
　　清醒点，他绝对不会去劝架，只会拍手叫好，杰森恶狠狠地想。
　　一股烦躁从他内心翻涌而起，他焦灼地想在嘴里叼根烟——或者干点其他什么事，只要能转移注意力都行——但手探进口袋却什么都没摸到。
　　他这才回想起为了小多萝西，早把烟盒远远扔掉了。
　　于是他把视线投向了多萝西的彩虹小马，长手一伸抱在怀里饶有兴趣地把玩起来。
　　一个推测不断地攻击他混乱的脑袋，他房间隔壁就是多萝西的卧室……他不太敢想下去了……
　　布鲁斯察觉到杰森的不自在，他也不太想多谈，揭伤疤总是会痛的，特别是当伤疤纵横交错纠缠在一起时。把自己裹成黑漆漆的蝙蝠侠同样只是个人类。
　　但总有人得说出口，没法逃避一辈子。
　　很快，布鲁斯接下来的话语坐实了杰森的猜测——
　　“多萝西看到了，我想她当时躲在门后。”
　　沉默片刻，布鲁斯转而谈起他的调查结果：“里世界异常，或者说她被卷入里世界的时间，恰逢这之后。”
　　杰森离开的一个月后，里世界的能量大幅度溢出。
　　布鲁斯曾误以为他的精神异常是里世界入侵后的后遗症，但现在看来，是多萝西被卷到了里世界。
　　杰森猛然转向布鲁斯，低声咕哝道：“这不难猜测。”
　　“想想多萝西对蝙蝠侠的抗拒。”
　　“她恐惧蝙蝠侠。”布鲁斯克制住自己，他扶住多萝西的小床，像是把什么抓在了手心，“尽管她什么都不记得，但本能仍然会在潜意识中提醒。”
　　“她认为是蝙蝠侠抢走了她父亲，赶走了迪克，夺走了……你。”
　　杰森低头盯住鞋尖，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等等，可没人忘恶魔崽子。”他出声打断，紧皱眉头，仍然有些疑惑不解。
　　“确实，”布鲁斯鼓励性地望了他一眼，“我猜是程度不同。”
　　“如同整体和碎片的差别。”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杰森脑子被搞得乱糟糟的。
　　他小心把彩虹小马归位，面向布鲁斯：“看来我确实是关键一环。”
　　他解释：“灵魂深处发出的指引，让我撞见了多萝西。”
　　“估计是我曾死亡又复活过的原因，”杰森清了清嗓子，试图分析，“或者拉萨路池的影响。”
　　布鲁斯若有所思：“也许这本就是同一件事。”
　　他想到了达米安口中散发不详气息的绿色汁液。
　　“我很抱歉。但当未知的危险降临时，我必须把影响控制在最小。”钴蓝色的双眸温和注视杰森。
　　“我没办法再承受失去你们中任何一个的痛苦了。”
　　一击直球正中靶心，令杰森猝不及防，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只一眨不眨地盯住布鲁斯的双眼。
　　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看看老蝙蝠到底是不是吃错药了。
　　“我为多萝西感到骄傲。”
　　“她保持了本性。”他补充，“还让一个家庭不再抱有缺憾。”
　　“我们的亿万富翁终于舍得为他那糟糕的语言艺术充点钱了吗？”杰森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听得牙酸，故作夸张地捂住了嘴：“不过老蝙蝠，你不考虑换一句话吗？”
　　布鲁斯笑着朝他眨眨眼：“固定台词会让人记忆深刻，这可是主角标配不是吗？”
　　用一招给所有小鸟梳毛的布鲁斯表示，有用就行。
　　难得的幽默感让杰森惊悚到差点炸毛，他脱口而出：“比如：I am batman？”
　　布鲁斯耸耸肩，模仿杰森回复道：“比如：杰森，我同样为你感到骄傲。”
　　这次换杰森不自在了，他注视着布鲁斯。
　　刚从韦恩集团赶来的布鲁斯套着休闲外套，柔软的碎发随意搭在额前，那张布鲁西宝贝的脸足以让全哥谭尖叫，褪去了蝙蝠侠外壳的布鲁斯陌生到让他不知所措。
　　显然，布鲁斯·韦恩严格遵守了所有人对他的判决：只允许布鲁斯踏进多萝西卧室，而剥夺黑漆漆此项权利终身。
　　于是，逮到一丝机会的杰森故意呛到：“作为布鲁斯·韦恩？”
　　他后半句锁在舌尖——而非蝙蝠侠。
　　“不，作为一个父亲。”布鲁斯微笑回应，他俏皮地伸出双手往空中一扬，然后在杰森的注视下慢慢合拢在一起。
　　“不管是布鲁斯·韦恩，还是蝙蝠侠。”
　　他们合该是一体的，所幸他醒悟的还不晚。
　　布鲁斯·韦恩注视着长到几乎跟他同一水平线的儿子，蹭到杰森身旁，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英俊的青年依旧嘴硬——即使身体都僵住了。
　　“……我已经过了需要被人承认的年龄了。”
　　但他浑身的气势都软了下来，不再张牙舞爪地仿佛瞅准时机去咬对方一口，而是伸出藏起爪尖的肉垫拍过去。
　　布鲁斯耸耸肩：“对我来说，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孩子。”
　　他钴蓝色的双眸中清晰映出了杰森的慌乱模样。
　　杰森视线飘忽，他耳朵尖都红了，转移话题：“奶粉和奶瓶是你放的吧，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
　　“我敢打赌你绝对还安了监控。”
　　杰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绝望闭上眼，不忍心再听。
　　又搞砸了一切，杰森崩溃想。他已经规划好流程了，先是布鲁斯强硬宣称控制性话语，他反驳，然后两人在争执中不欢而散，说不定还会打……等等！杰森竖起了耳朵。
　　“咳，请允许一位老父亲想要学习厨艺的迫切心情。”
　　被禁止进入厨房的布鲁斯巧妙化解了尴尬，杰森瞪大眼睛看他。
　　不得不说，他仿佛真跑到哪个顶尖语言艺术学院进修过一样，蘸了糖的话语持续地从好看的双唇间跳跃出来。
　　“然后把我们都毒死？”杰森同样会意，他踢飞了上个话题，咋呼了声，“老蝙蝠，你心可真够狠。”
　　“我们还没到不死不休的程度吧。”
　　“不过，我确实得承认，”杰森半真半假抱怨道，“随手锁门确实是个好习惯。”
　　“我原谅你了。”
　　偷偷回家却发现房门被锁的杰森，自己砍断心结然后一把扔了出去。
　　“感谢你的原谅。”布鲁斯会意回答。
　　他又凑近一步，这时他的肩膀和杰森紧紧贴在了一起，就像是一对正常的父子在谈心。
　　“还有……别给她用奶瓶了。”布鲁斯，“她已经十岁了。”
　　布鲁斯调侃地眨眨眼：“尽管你喂奶的技术绝对世界一流。”
　　杰森凉凉看了他一眼，不过他没推开布鲁斯：“清醒点，这不是你买的吗？”
　　“还有，”杰森严肃起来，“别告诉她这件事。”
　　“我会查清楚的。”
　　布鲁斯温和纠正：“我们。”
　　说实话，只有当了家长才能明白做爸爸的苦心，奶爸桶深沉想。
　　他浑然忘掉了曾经被蝙蝠侠隐瞒和强制性保护时的气急败坏。甚至沿着蝙蝠侠的道路一骑绝尘。
　　奶爸桶突然理解了这种甜蜜的小烦恼。
　　布鲁西爸爸：……好像有那里不对。
　　“没关系，多萝西是个好孩子，她长大后一定可以理解的。”奶爸桶对自己奶大的崽有信心，他额头上那一撮白毛都得意洋洋地翘了起来。
　　布鲁西爸爸困惑：……不，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打破气氛的是通讯器，夜翼欢快活泼的声音传了进来：“小甜饼在上，我几乎感动哭了，你说对吧，小红。”
　　他脸颊一鼓一鼓的，音节含糊。
　　事实上正是如此，听完解密的观众几乎紧张到屏住呼吸，直到两人不再争锋相对才松了一口气，捏起小甜饼就往嘴里塞。
　　“我录下来了，足以支持你天天感动哭。”他身旁的红罗宾提姆无比冷漠，“所以，劳烦放过我的小甜饼。”
　　“它们也要哭了。”
　　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什么的大蓝鸟下班后直接去堵布鲁斯，并试图理论一番。接着，他们又被监控着的提姆蹲到了。
　　“杰森好像发现了什么。”红罗宾提姆一句话点到为止，成功加入了这个小团体。
　　布鲁斯跟着杰森返回韦恩庄园，两人留在那待命。
　　杰森的表情空白了一秒，深邃到锋锐的眉眼一瞬间呆住了。
　　妈的，艹。去他妈的见鬼兄弟情。全他妈都是在看戏。
　　暴躁的杰森·陶德现在恨不得一枪崩掉那两只叽叽喳喳小鸟的脑壳。
　　布鲁斯抢在杰森前开口：“优秀的侦探总是需要观众捧场的，不是吗？”
　　“总得给状况外的人一点参与机会。”
　　红罗宾提姆冷漠：……不，我不赞同。我自己也能查清。
　　杰森瞪了一眼满脸无辜的布鲁斯，他咬牙切齿：“是吗，还有更感动的事，要听一下吗？”
　　他说自己隐隐约约回忆起了部分记忆碎片。
　　当然，这不是要缅怀的意思，毕竟美好的未来已经明晃晃的展示在眼前——矫情点就是，快乐一家人，不过休想要杰森说出口——他现在只是想炫耀。
　　炫耀他的记忆。尽管他也没记起多少，但一跟这些茫然的人相对比，就极其令人开心了。
　　“迪基，你知道吗？我刚刚想起了我们曾经的完美配合。”
　　杰森卖了个关子：“我的意思是，黄金三角。”
　　“是的，三个人，没包括你，提宝，”杰森特意亲昵地喊了提姆的昵称，不过语调中像是掺了工业糖精，虚假的要命又甜到齁人。
　　“毕竟当时还没有你。”
　　红罗宾提姆：……绝对是故意的。
　　迪基鸟惊喜：“黄金三角，说实在的，我喜欢这个称呼！”
　　曾经并称为哥谭活力双雄的夜翼表示很期待。
　　“你当然会喜欢的，”杰森古怪地笑了一声。
　　另一位活力双雄——蝙蝠侠突然警觉。
　　老父亲布鲁斯看见他的鸟崽崽嘴角勾起笑，他下意识觉得这应该不是个好称呼。
　　“多萝西闯祸，我掩护，或者我俩一起闯祸，然后甩锅给你。”杰森赞叹，不无恶意道，“多么棒的配合。”
　　“我太怀念了。”
　　迪基鸟崩溃到呛出咖啡：……这TM算哪门子的黄金三角！？
　　红罗宾把咖啡杯从他大哥手中夺回来，不忘扎刀：“我终于知道杰森如此熟练的抛锅技术是从哪学的了。”
　　杰森得表示，这话很耳熟。
　　红罗宾继续说：“你说呢？经验宝宝。”
　　被小翅膀刷抛锅技能的经验宝宝试图扳回一局，他决定拿不在场的小弟弟开刀。
　　“哈哈哈，你们知道吗？小D把自己搁到了走失儿童招领处了——”
　　杰森清楚地听见通讯器里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摔裂声，并混夹迪基鸟的痛呼。
　　“哎哎哎，小红，你杯子——烫烫！”
　　红罗宾失手摔了杯子，恶魔崽子突兀打来的电话浮现在脑海，联系自己之前故意在他面前叮嘱多萝西的话——“如果达米安走丢了，你就去走失儿童招领处把他领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扭动脖子转向迪克。
　　“哦，那你知道吗？你养的小崽子把多萝西弄丢了，”他最后几个字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鸟、妈、妈。”
　　鸟妈妈表情裂开了：！！！
 
 
第35章 
　　副本通关后, 小多萝西和小奶蛛被一同传送出来。
　　不过出乎多萝西意料，她并没有跟出新手副本时一样被直接传送回[多萝西的小窝]。
　　他们位于一座烂尾楼下, 不远处是缺了口的铁栅栏, 锈迹斑斑。
　　多萝西下意识调出地图瞅了一眼，离她藏书包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但同样人迹罕至。
　　他们总共在副本待了不到两个小时。但目前天色微沉, 冷风也缠了上来，哥谭的夜幕总是降临地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