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着素色道袍,外罩一层轻纱单衣,望去如同身披轻雾。望在眼里,似乎超尘出世,神仙一样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苏惠当时遇见之后,夜里辗转反侧,心心念念的全是他的样貌。可是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对她却如此冰冷无情,可他对着九娘那个小贱人的时候,明明完全不是这样的,哪怕他不言苟笑,可神情完全不是现在这么无情。
苏惠心下五味杂陈,其中的缘故,她当然能猜到,可就是因为猜得到,更恨了玲珑几分。
这样的人物,应当高高在上。就算她不能触碰,那也不能被九娘用那样卑劣的手段获得。
“道长听我说……她那个人,是真的恶毒,她绝对对你他是不怀好意!”
元泓看了一眼领头的仆役,什么话都没说。领头的立刻会意,仰手就把人给拖了下去。
最近暑气比之前更重了些,甚至大清早的,就开始蝉鸣不断,热浪滚滚。玲珑每日一起来,后背就一层汗。这个天里别说出去了,就是在家呆着走几步路,都觉得燥热的很。
于是千秋寺那里也去不成了,日日躲在家里。沈氏忙着和长子娶妻,最近要放定了,两家都已经交换庚帖。
长子娶妇,不是小事,长子将来会继承苏远东平公的爵位,是要承担门庭的。长子媳妇更是出不得差错。
玲珑见沈氏忙不过来,玲珑干脆也过去帮着母亲。
玲珑坐在沈氏身边,看那些要送到女家的聘礼。现在不管是娶妇还是嫁女,都是大操大办。一来表示家底丰厚,二来也是向亲家表明自己对于这门亲事的重视。
玲珑靠在沈氏身边,手里拿着礼单,礼单长的很。玲珑一路看过去,“这么多啊。”
沈氏在一旁听着,“不多了,这些还是照着其他和我们差不多的人家拟定的,我再另外令人添了点金器。等到你出嫁的时候,到时候家里准备的,比这个还多。”
玲珑啊了一声,“比这个还多?”
沈氏点头,“当然!若是有丰厚的嫁妆,你腰杆也直,到时候管束夫婿,就算是公婆也无话可说。”
沈氏还记得自己出嫁时候,嫁妆微薄,结果受尽婆母刁难,哪怕夫妻恩爱,但还是险些把自己唯一的女儿折了进去。她受过的苦,怎么可能让自己女儿再受一次。
“阿娘对我真好。”玲珑对嫁妆没有太多的印象,不过知道那是女孩子出嫁的时候带在身边的财物,嫁妆越多,新妇腰杆越直。
“爷娘就你一个,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沈氏在她脸上捏了捏。玲珑容貌出落的赏心悦目,她的美貌比起沈氏当年,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沈氏轻轻掐了掐玲珑的脸,而后轻轻拍了拍。
“阿娘要不要再添几盒松墨?”玲珑看了下,轻声问。
“嗯,也好。”沈氏点头,“全是金银,未免显得太过浮躁,多些文雅的也好。”
正说着,沈氏身边的芙蕖进来,“夫人,九娘子。千秋寺那边主持派人来。”
沈氏一听是千秋寺,有些不耐烦,“法会不是都交给林氏了么?有事找她就行了。”
“不,”芙蕖道,“说是七娘子在寺中冲撞了贵人。”
沈氏一愣,和玲珑对视一眼,“冲撞了贵人?”
“听来报信的人说,七娘子抓住在寺中的一个郎君不放,大吵大闹。那位郎君身份不凡,对此似乎很不高兴。主持说,老夫人的法事,恐怕是不能在千秋寺里了。还请夫人见谅。”
苏家有个东平公的爵位,而且苏远还有实职。就算放在权贵遍地的洛阳里,也不是无名之辈。竟然能让苏家腾地方,看来苏惠得罪的人还真是出身不一般。
难怪会找到公府里来。
沈氏笑了一声,“母女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会办事。”
“那没办法了,法会这种重要事,一旦开始就要连续不断的到结束,哪里有到了一半,又另外换到场的道理。”
沈氏故作遗憾的叹口气,“只能草草结束了,还能怎么样。”
玲珑坐在一旁,听沈氏顺势就把老夫人祈福法会给掐断了,忍不住闷笑。
不过听到苏惠在千秋寺里得罪了人,玲珑立刻问,“知道那郎君的身份么?”
芙蕖摇头,“来的人没说,只说那位郎君出身很高。”
沈氏看过去,“怎么,那人难道夭夭认识?”
“之前救了我的那位道长就在千秋寺,说是安排母亲的十年忌辰。”玲珑说着,越想越可能。
“七娘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沈氏笑容冷了几分,“也对,有那么个阿娘,能有甚么好心思。”
沈氏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和他见过面了?”
那个救命恩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是沈氏,这么久,也没有见过他一面。
“当然,早在山上就见过面了。”
沈氏迟疑一下,“夭夭你该不是……”
玲珑笑了,“阿娘在担心甚么呢?”
沈氏仔细看了女儿一会,玲珑瞧着没有半点少女情窍初开的羞涩模样,“也罢,毕竟是恩人。不过里头的尺度,夭夭可要自己掌控。”
玲珑点头,“那当然!”
沈氏中断了老夫人的法会,并且将苏惠得罪人的事给漏了出去。顿时族人们指责纷纷对着林氏母女而去。
苏惠的父亲苏选还不得不上门,亲自赔礼道歉。
苏选是苏远的兄长,早年得老夫人的宠爱,很是嚣张了一阵。但后面苏远打仗,有了军功,得了东平公的爵位,在朝廷为官。形势彻底扭转,尤其老夫人去世之后,就彻底靠着这个弟弟来过活了。
沈氏没那么多客气的,话里话外刺了人几句,另外说了苏惠在寺庙里和男人拉拉扯扯,得罪了贵人,让他回去好好管教女儿,直接把人给送出去。
玲珑不在乎苏惠如何,她去了千秋寺,在千秋寺还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反而遇见了另外一对母女。
清河王妃带着女儿元英前来礼佛,离开的时候,和玲珑碰上。
清河王妃年岁和沈氏差不多,但比沈氏看起来要稍微显老,两边嘴角整个往下拉,显得极其不易亲近,元英比玲珑要小上几岁。和玲珑的窈窕比起来,还完完全全像个雉女。
“是苏九娘。”玲珑见到清河王妃母女,掉头就要躲,清河王妃却看到她。
玲珑见是躲不掉了,只好回头过来,和清河王妃见礼。清河王妃和沈氏当年是情敌,准确来说,也不该说是情敌。
沈氏年轻时候,貌美无比,再加上家世,有不少贵族子弟爱慕她,其中包括了还是世子的清河王。清河王妃那时候也中意清河王,故意令人在太妃面前诋毁沈氏,在太妃面前献殷勤,后面沈家落败,清河王被太妃压着头娶了清河王妃。
虽然是往事了,但清河王妃对沈氏还是十分不待见,连带着玲珑也不得她的喜欢。
“听说苏九娘前段时日出事了?”清河王妃一双眼睛盯在玲珑身上,眼光如刀,恨不得在她那张和沈氏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划个大口子。
“是呀,回老家路上贪玩,不小心摔着了。”玲珑回答道。
清河王妃眉梢微挑,根本不信玲珑的说辞。不过玲珑话说的滴水不漏,她看了一眼玲珑的腿,“那好的还不错,不过小心点,若是再出事,那就说不定了。一辈子病根倒还是小事,要是一条命都没了。”
清河王妃鼻子里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嗤笑。
玲珑垂首一笑,“王妃说的是,阿娘还把小女狠狠训斥了一顿。尤其清河王还劳人送了不少好药来,小女实在是感激不尽。”
清河王妃眉心狠狠一跳,“甚么?”
玲珑呀了一声,满脸不解抬头,“王妃不知道?大王给小女送来不少灵丹妙药,不然腿脚还不会好的这么快。小女还以为王妃知道呢……”
玲珑一脸的惊讶,却见清河王妃面容上已经浮现怒意,偏偏还得压着。
“大王事务繁重,小女只能向王妃道谢。”说着玲珑再向清河王妃福了福身子。
清河王妃满面怒容,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元英在一旁看见,狠狠瞪了玲珑一眼,跟着母亲离去。
等这对母女离开,玲珑站起身来,嘴角扬起。心情极好的去找人。
这次人竟然还在,玲珑都做好扑了个空的准备了。
楼璨见到她,如同见到了亲人。见她来了,连忙请她进去。
她一进房门,楼璨在外面立即将门合上。
玲珑看了眼。看到元泓在屋内,他正在持笔写什么,玲珑过去,“道长。”
持笔的人纹丝不动,似乎她整个人完全不站在那儿似得。玲珑笑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呀。她还以为几日不见,他的火气能降下去呢,没想到越来越气了。
玲珑走过去,看他在写字。她坐到他的身边,见他不搭理自己,玲珑伸手过去指尖轻轻在他握笔的那只手一点。
指尖点在他的手指上,缓缓沿着他的手臂往上游走。
他衣裳单薄,指尖触感很快透过几层薄薄的衣料传递到肌肤上。
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眸里随着玲珑的手指,渐渐的有了轻微的波澜,那波澜越来越猛烈。
他喉结随着那激烈的波澜,上下滚动。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我哄不好了!!!
玲珑:真的???
第24章 胡闹
少女指尖点在他持笔的手上,她的触碰如同蜻蜓点水,玲珑低头浅笑,指尖从他的屈起握笔的手上一路顺着手臂,蜿蜒向上。
他持笔的手在她碰到他开始,就停了下来。夏日衣着单薄,多是用绢纱所制,几层叠加,也不过是薄薄一层而已。她手指在轻雾一样的绉纱上徘徊,指尖上的凉意透过了那几层薄纱,传递到肌肤上。
“你在干甚么?”他手里的笔停顿下来,再也写不下去。
“在考验道长的道心。”玲珑的手指沿着他屈起的臂弯,一路延绵向上,辗转到了肩胛处。指尖在他的肩背上连连流连。
玲珑说着,浅笑,“道长道心坚韧,就当我不在。”
他垂下眼眸,手里的笔却怎么也动不了了。她是故意的,故意这么做,故意扰乱他的心神。
指尖在他背后毫无章法的乱画一通,圆润的指甲隔着层层衣物,在肌肤上肆意妄为。指尖轻轻滑过,肌肤上漾起一阵直达心底的痒。
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泛起了波纹,而后那些波纹随着她那捣蛋的动作,迅速成了波浪。
“道长怎么不写了?”玲珑看他悬腕在那里已经好会了,却还依然没有写下一个字。她使坏,贴到了他的耳朵旁说话。
“道长不要管我啊。”玲珑坏心眼道。
“佛门清净之地,竟然做这种事?”他眉眼微动。
“道长说说,我做甚么了?”玲珑不答反问,她像是故意和他作对,嘴里说的话,还有手上做的事,都是反着来的。
“佛门清净之地,所言所语不可有半点污秽,不然就是脏了这块地方。”玲珑察觉到他的喉结上下移动。心里得意得不得了。
她真是爱死了他这模样,满面的仙风道骨,却不得不忍受她的挑逗。
玲珑的尺度掌控的正好,她只是在他的背上描画,其余男人视作禁地的地方一概不碰,只是在他的背上放肆。
“道长不写了?”玲珑看他从自己坐到身边到现在,都还没有落下一个字,她靠在他身旁,手停下恶作剧,却依然还在他背上。
她明知故问,元泓还不得不和她周旋,他侧首看了一眼她,她今日梳了未婚女子常见的双丫髻。发髻上清淡的厉害,除去簪发固髻的两根白玉簪子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首饰。她穿着杏黄的襦裙,是试下洛阳里时兴的样式,广袖开襟,衣襟做的大大的,几乎将她整个肩膀都露出来。
内里的圆领中单是细麻做的。轻薄透气。
玲珑在外面走了一段路,天气炎热,她又是爱出汗的身子,原本就薄薄的中单沾了汗水,粘在肌肤上,凸出一弯令人垂涎的美好弧度。
元泓瞥见那半藏于衣襟里的艳色,哪怕她之前穿的严实,现在被汗水那么打湿,显露出内里真正的肤色和轮廓。
他转头过去,丹田处腾出了火热,沿着经脉在浑身上下各处乱窜。
而靠在肩头上的人,却对此依然毫无察觉,那背上如有若无的触感,令元泓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
不知死活,真的太不知死活了。
“坐好。”元泓道。
他话语冷硬,比起平常的语气,更是有了几分命令的意味。他修道将近十年,为了参悟,他甚至还到了山上,可再修道,骨子里的矜贵,却如何不能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