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烟猛然站起身来,深呼吸,冷冷说道:“我爸还不是被你们祁家连累的,他那人我很清楚,唯利是图,最懂明哲保身。沈家老爷子是书画界泰山北斗,身份背景自然不低,绑架他外孙,一定会受到对方的猛烈反击,要不是你祁家有后手,我爸怎么会出手?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说出去就是让你爸死。”祁白彦皱眉说道,“你没那么蠢,明烟。”
明烟气得不轻,她确实没那么蠢,对于明家、祁家、郁家之间的恩怨,她半个字都不能说,因为她一直在郁寒之面前扮演的就是骄纵无脑的大小姐。
郁寒之也一直将她跟明家割裂开来看待,不然她能安然无恙到今天?
她靠着预言梦,占尽先机,只要其中一环被破,都无法自圆其说。
十五年前祁家跟明和平对付了郁寒之一家,十五年后她又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哄骗了郁寒之,明烟简直都不敢想象,这一切要是暴露,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她以为只是一桩简单的绑架案,压根就没有想过里面有三条人命!
不然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哄骗郁寒之!
“祁白彦,你既然知道这一切,就该劝着你大伯自首,这世间因果循环,欠人的总是要还的。”明烟气愤地说道。
“没错,欠人的总是要还的。”祁白彦表情晦涩,他就是欠了明烟,这辈子来还了,至于他大伯背后牵扯的利益实在是太多,他能做的就是将郁寒之推到他的面前,让他自己选择。生死听天由命了。
至于祁家,有他转移到海外的一半资产可保他爸妈晚年。他已经在还了。
“你太小看郁寒之了,明烟,就算我大伯不自首,郁寒之也有的是手段,我担心的是你,你不该继续呆在他身边……”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明烟心烦意乱地说道,“你以后别来找我,我们之间无话可说。”
祁白彦脸色微变,也不动怒,现在无话可说,很快就不一样了。
“你在哪里?”
明烟看着手机上男人发来的信息,深呼吸,飞快地回着信息:“我在跟林姐吃饭呀~”
她回完信息,就觉得祁白彦的脸色有些怪异。
她转身看向门口,豪华包间的门被人推开,郁家兄弟和华姿站在门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明烟脸色陡然发白,心惊肉跳,郁寒之怎么会跟华姿在一起?
第071章
门里门外, 没有人说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明烟被抓包, 一言不发, 她跟祁白彦见面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问题是郁寒之怎么会跟华姿在一起?
华姿那一脸藏不住的喜悦让明烟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明烟不说话,郁家兄弟不说话,祁白彦冷哼了一声, 讥讽道:“郁少真像狗皮膏药一样,明烟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男人脸色冷峻,没有理会祁白彦的挑衅,看向明烟,风华会所是他名下资产, 明烟在这里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刚才发信息给她,不过是抱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希望她能跟自己说实话,然而, 并没有。
郁寒之凤眼幽暗, 眼底似有星沉坠落,看向华姿说道:“你不是找明烟有事吗?”
华姿点了点头, 忍住心底的喜悦, 进了包厢:“明烟,你晚上怎么没去祁家的晚宴,银婚纪念日办的十分热闹。”
“和人吃饭, 没空。”明烟皱起眉尖,精致的小脸没有什么表情,“你找我什么事情?”
她最讨厌华姿的一点就是惺惺作态,每次总要铺垫许久才会说出重点,一点也不干脆。
“也不是什么大事。”华姿背对着郁寒之,看着脸色苍白的明烟,眼底兴奋,声音却无比的柔弱,“前段时间整理旧物,想起你从我这要走了一个黄田玉章,你如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都不缺,那枚印章是别人送我的信物,你就还给我吧。”
印章?明烟如遭雷劈,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她死死攥紧指尖,看向一脸得意的华姿,又看向脸色沉郁的郁寒之,如坠冰窟。华姿怎么会知道印章的事情?
郁寒之知道了她哄骗他的事情?
“明烟,你别总是占着别人的东西,那印章是我的一个念想,你要是想要,让郁少给你刻十几二十枚不就行了。”华姿火上浇油地说道。
郁寒之见她呆住当场,连反驳都不反驳,眼底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不怒反笑,进屋,走向明烟,语气轻柔地问道:“那枚黄田玉章是华姿的?”
明烟见他唇角含笑,眼底皆是森冷的戾气,再无往日一丝柔情蜜意,浑身冰冷。
原来他对她所有的感情都是基于那枚黄田玉章,基于一个救命恩人的身份之上的,剥去这层可笑的身份,她之于他,没有半点意义。
多么可笑,她以前甚至幻想过,就算是睡,也该睡出点感情来。
“是。”明烟开口,小脸冰冷,声音干哑,“是她的。”
幼年相识,他跟所有人一样,只看得到楚楚可怜的华姿,看不见骄傲的犹如小公主一样的明烟。
郁寒之脸色铁青,攫住她的手腕,一言不发拽着她往外走。
“郁少?”华姿急急地想追上去,被郁云停拦住。
“华姿小姐,他们两的事情由他们自己解决。”郁云停脸色也不大好看,即使猜也猜出了事情真相。
这些年来,他哥一直想找到年少时救过他的那个小女孩,所以明知道明烟是明和平的养女,依旧屡屡为她破例,更是将她捧在手心上,就连自己都破了戒,想娶她,护她一辈子。现在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明烟的算计,明烟抢了别人的身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别说他哥,就连他都忍不了。
华姿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祁白彦。
祁白彦冷哼了一声,郁寒之绝无可能原谅明烟,一个隐在幕后运筹帷幄,对自己智商极度自信,又身负血海深仇的男人,绝不可能容忍自己将仇人之女认错为恩人之女,郁寒之以前对明烟有多宠,以后就会有多恨。
*
男人走的极快,明烟险些跟不上他的步伐,手腕被他攥得生疼,疼的抽气。
郁寒之打开车门,将她拽上车,踩着油门回沈宅。
明烟看着不断飙升的时速,脸色苍白,指尖攥紧,一言不发。
文化区那一带人烟稀少,道路宽阔,黑色宾利一路绝尘,停在沈宅门口。
“下车。”男人声音又冷又哑。
明烟双手发抖地解开安全带,下车,被夜风一吹,看着住了多日的豪宅,居然打了一个冷颤。
郁寒之俊脸阴沉,拽着她一路上楼。
“大少爷,明烟小姐回来了。”刘叔见两人表情不对,笑容收敛了几分。
“刘叔,你去郁家那边住。”郁寒之走到一半,停下脚步,低哑地吩咐道。
“是。”刘叔脸色微变,连忙拿着车钥匙出去。
明烟见他连刘叔都支开了,小脸越发苍白,浑身发抖。
郁寒之拽着她一路上了三楼,打开她的房门,将她推进屋,斯文俊雅的面容隐在走廊晕黄的光线里,声音又冷又沉:“去,把那枚黄田玉章找给我。”
明烟被他推进屋,险些摔倒,忍痛去找玉章。那枚玉章在明家时被她锁在红木箱子里,后来搬去郁家别墅,又搬到沈宅,搬了好几次。
明烟翻着自己的首饰盒,又翻衣帽间,翻来翻去都找不到,忍了一晚上的泪水滚落下来,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男人没有催她,站在走廊里打电话,字字清晰:“把那家娱乐公司卖了,我要祁家在南城所有的产业明细,明天开始一家家地收购。把明家别墅收回来,拆掉!”
明烟找出黄田玉章,拿出来,听到他的话,脸色惨白。
她将手里的玉章递过去。
男人挂了电话,没有接玉章,攫住她的手腕,眼底皆是翻滚的压制的戾气:“你是怎么认出我的?第一次见面还是第二次?”
明烟被他死死地攥住手腕,被迫抬头看着他阴鸷的脸,疼得眼泪直打转,强忍着没哭,嘶哑地说道:“我记忆力很好,你小时候对我那么坏,还推我,我都记得。”
郁寒之周身戾气,眼底泛着猩红,嘶哑地说道:“所以认出我之后,你就故意让我看见那枚玉章,让我误会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然后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明烟,玩弄人心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这些天你在郁家,在沈宅,在南城作威作福,是不是特别得意,嗯? ”
男人攫住她的下巴,每说一句,怒气便盛一分。他们明家真是蛇鼠一窝。
老的知法犯法,小的满嘴谎话,玩弄人心,可笑他竟然真的想娶她。
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
明烟被他捏的生疼,倒吸一口气,浑身发冷:“没错,是我骗了你,如今说开了也好,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尽数还给你,大家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桥归桥,路归路?郁寒之心底怒气更深,死死地克制着翻滚的怒火。好美的一张脸,好恶毒的心。
她从头到尾都是在玩弄他。
男人目光阴鸷,满身怒火:“桥归桥,路归路?然后好让你去骗下一个男人?蓝熹还是祁白彦?像你这样自私自利,蛇蝎心肠的女人,根本就不配。”
明烟身子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沉郁的脸,低低笑出声来,笑得浑身都发抖,冷冷说道:“没错,是我骗了你,我蛇蝎心肠,我不配,我下.贱,你TM睡我的时候还心肝宝贝地喊,我要是贱,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郁寒之脸色铁青,将她压在墙上,狂风暴雨地吻住她。
明烟咬住男人的薄唇,打了他一巴掌,冷冷说道:“你别碰我。”
男人双眼赤红,被她打了一巴掌,也没有动怒,只是面色冰冷地制住她纤细的手腕,继续吻下来。
两人挣扎中,气息都不稳,到最后一片混乱地滚到了床上。
一夜风疏雨骤,明烟迷迷糊糊梦到自己孤零零死在民工房的场景,又好似回到了七岁那年的地下室,少年郁寒之推她的时候,她哭着跑开了,她应该回去弄死这小狼崽子的,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情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渐停,天光渐亮。明烟醒过来时,室内光线极暗。她坐起来才发现阳台的门是开的,雨水打在窗户上,阴天。
郁寒之坐在阳台上抽烟,烟味弥漫进房间里,呛人的很。
似乎察觉到她醒了,男人低哑地开口:“你走吧,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背影笔直,僵硬如山,没有回头。
明烟眼睛瞬间就红了,所以他要分手?
第072章
男人的声音又沉又哑, 坐在阳台上,始终没有回头, 也没有再说第二句话。
明烟爬起来, 光脚去衣橱穿了一件长袖的连衣裙,原本想拿着证件就走,不过起的急,低血压有些晕。
她扶着化妆桌, 细细地抽着气,眼睛潮湿,原来救命恩人的身份在他眼里就那么重要,抵不过他们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吗?
她拖出行李箱,胡乱地将自己的一些重要东西都塞进行李箱, 然后拖着行李下楼。
一夜骤雨,地面还是湿漉漉的,庭院的花草树木被雨水摧残, 耷拉着脑袋,残红满地。
文化区这一带人烟稀少, 没有出租车, 更没有公交和地铁,明烟拖着行李箱走的双腿打颤, 浑浑噩噩地走到繁华街道, 看见人来人往的车辆,才想起来她的车一直停在车库里,都离开了, 是断然不可能再回去的了,顿时强忍了一晚上的情绪再也绷不住,抱着膝盖嘤嘤嘤地哭起来。
真是太蠢了,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一破箱子的东西都不如她那辆车值钱。
穿着红色长裙的漂亮女子拖着行李箱,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哭的梨花带雨,顿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小姑娘,你去哪,我送你,咋哭得这么伤心?”
“美女,要给你报警吗?”
“滴滴滴……”
祁白彦的黑色悍马停在路边,男人下车,脸色铁青地来抱她。
明烟小脸惨白,全靠意志在支撑,见是他,冷冷一笑,哑声说道:“滚~”
祁白彦双眼发红,攫住她的手臂,沙哑地说道:“烟烟,我送你回家,好吗?”
明烟推开他,跌坐在地,疼的抽气:“别碰我,我嫌脏。”
她避开了祁家的晚宴,避不开人心的算计。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她算计人,被人反算计,也算是罪有应得,这是这些表面高贵的世家子弟,披着一层又一层的皮,将人算计的体无完肤,又来扮好人,恶心。
她爸说的没错,世家圈里没有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