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龙也骑在了墙上,神色颇为无奈。
底下,绿脸女骷髅还在不断地抓刨。
“郎君,别丢下我啊……”
夹道中的女骷髅也发现了白景龙这个美男子,大步蹿了过来,与墙外那一只同步抓挠。
简直是前有狼,后有虎。
“缘空大师!”鱼初月冲着木门旁边那只愣愣的袈裟骷髅唤道。
骷髅扬起一张绿脸,惊愕地望着鱼初月和白景龙:“是天极宗的道友?”
鱼初月心中立刻有了判断——虽变成了骷髅,但神智清醒,说不定还有救。
“仔细别叫这些魔物碰触。”变成了骷髅的缘空一本正经地说道,“念诵清心经,它们便近不得身,亦可缓解香毒。来,我这里有经文!”
他一边走,一边用绿莹莹的骨手往怀里掏。
白景龙:“……”完全接受不了一只骷髅向自己讲解策略。
“多谢缘空大师,经文就不必了,”鱼初月道,“能否劳烦大师替我们驱逐了这个?”
她指了指夹道中的女骷髅。
骷髅大师严肃地点点头,念着清心经走近。
白景龙:“……”
女骷髅很快就被骷髅大师吓跑了。
“辛苦大师。”鱼初月认真地施了个礼,“大师请速速回禅室诵经,以免中毒愈深。”
“好吧……道友,保重。”缘空望着景春明离去的方向叹息一声,缓缓掉头离开了夹道。
鱼初月率先跳下墙头,正要出发,忽见夹道前方的阴影中大步走出一个人。
夜色正浓,夹道里没有点灯,看不清来者模样,只知这道身影挟着怒意,周身仿佛有冷火燃烧。
轮廓仍然模糊,气势却先一步迎面扑来,令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寒毛倒竖。
再几步,黑暗被左右破开,微弱月光洗出了来者的模样。
“朱颜!”白景龙欣喜若狂。
却见‘朱颜’一眼都不看他,冷冰冰地走近,一把将鱼初月拽进了怀里,死死摁在胸前。
白景龙:“???”
白景龙:“!!!”
骑在墙头的白景龙彻底呆滞,一时忘了往下跳。
男人冰冷的嗓音紧贴着鱼初月的耳朵,低低响起:“你若有事,我杀景春明。”
“我没事!”鱼初月憨笑着抬头看他。
“朱、朱颜……”白景龙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不知道该怎么下墙了。
崔败一眼也不看他,牵着鱼初月,踏入黑暗。
白景龙:“……”
迅速跳墙,同手同脚跟上去!
鱼初月很不好意思地冲着白景龙笑了笑。
既然崔败没打算挑明身份,那便只好让白景龙奇奇怪怪地先误会着……
三人回到禅房。
只见景春明被一剑钉在了墙壁上。
鱼初月吓了好大一跳,定睛一看,发现那柄寒剑钉着他的后衣领,他像个蟑螂一样,手舞足蹈地乱刨,手臂在墙上挥来挥去,两条腿也蹬得十分滑稽。
茂学正在严肃地教训他:“临阵脱逃,非君子所为!”
景春明委屈巴巴地解释:“我留在那里也帮不上忙,而且万一吸引了更多女骷髅过来咋办……我回来搬救兵我哪错了嘛……”
崔败轻轻跃起,拔走长剑,归剑入鞘。
姿势潇洒,动作利落。
白景龙看呆了。他受那香毒影响,已开始神智不清,痴痴地望着崔败:“朱颜……”
鱼初月嘴角一抽,为了不让白景龙也受一回挂墙之苦,她急急把茂学抱起来,凑到白景龙鼻子底下。
白景龙一个激灵醒过了神。
鱼初月正色道:“白师兄,眼下需专心解决无量天之事,你不要惹他,也不要多看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指着幻成朱颜的崔败,警告白景龙。
白景龙百爪挠心,可怜巴巴地望着鱼初月,低声道:“其实我已知错了,小师妹能不能帮我稍微劝劝……朱颜她绷着一张大师兄般的脸,我心慌。”
鱼初月:“……”朋友,你其实离真相很近了。
她假笑道:“别多心,办正事。”
见崔败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鱼初月只好揉了揉眉心,担起了领导者的职责。
她简单地向白景龙讲述了无量天的情况——不能离开,无法求助,不能动用灵气,破了色戒之人夜晚便会变成骷髅,如今只有清心经可以稍微拖延缓解。
她冲着景春明扬了扬下巴:“说吧,为什么不让茂学帮助别人解毒?”
景春明抱住了脑袋:“大刹天的执印,我师父,便是这么没的。”
鱼初月瞳仁微缩:“不是因为离开无量天而死去的吗?”
“是,也不是。”景春明道,“我之所以肯定这是人祸,便是因为师父的死。在我发现茂学身上的莲香可以解毒之后,第一时间便带着他去找师父,替师父解掉了毒。”
鱼初月轻轻点头。
她倒是能理解为什么景春明此刻才说——局势太乱,夜骷髅之事非亲眼所见,理解起来与事实难免有些出入,所以景春明先等到鱼初月掌握了全部情况,再进一步谈他发现的线索。
景春明叹了口气:“师父为人谨慎,解毒之后,他令我暂时不得告诉任何人。当时已知道离开无量天或者试图向外求助的人,都会横死当场。师父他老人家解了毒之后并没有声张,而是试着悄悄离开无量天,想要看看会不会有什么魑魅魍魉对他动手。”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鱼初月仍是悬起了心脏:“然后呢?”
景春明呆呆地望着她:“与那些凡人一样,死了。师父他动用了灵气,并没有发狂,足以证明香毒是解了,可是踏出无量天时,运起法印百般防备的他,还是那样死了……”
“他临死之前,远远看了我一眼。”景春明眉毛通红,“我知道,他是让我不要暴露这件事情,蛰伏起来,等待转机。”
他捂住了脸,颈侧的青筋变粗了许多,突突地跳。
虽然他很少提起这位师父,说起来都是被揍、被捉回无量天、被罚禁闭,但鱼初月知道这师徒二人必定极为亲厚。
她叹息一声,示意白景龙上前拍拍景春明的肩,安抚一二。
等到景春明情绪稳定了,鱼初月才继续说正事:“如此,我还觉得正常些。若真是一个香毒便能叫大乘佛修轻易死去,那才真是不可思议。当时,你可看出什么异状?”
景春明轻轻摇头:“没有。我只知师父是全神戒备的,但凡能反抗一下,都不会那般令人心惊。”
令大乘佛修毫无反抗之力就死去,这得是什么样的力量?
当初的仙尊也许可以。
四圣级别的高手精心设计,用阵法、仙器加持,不经意间发出一击,有心算无心之下,也可以。
但是这两个条件显然都不成立。
四圣中虽然有居心叵测者,但近期绝无可能分神跑到无量天来搞出这么大一件事情。而且也不可能这般杀人于无形。
她思忖片刻,走到桌前磨了墨。
“来,景春明,你写一封求救信。”
景春明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你要我死啊?!”
写信向外求救的人,立刻便会横死当场化成一滩浓血,他是亲眼见证过的。
“叫你写你就写!”她拎起另外一枝笔,“我也和你一起写。”
景春明嘴唇发颤:“别、别这么想不开啊……我才不要和你殉情……”
第40章 大毗邪罗印
“写信求救,我和你一起写。”鱼初月把笔递向景春明。
景春明拒接,瑟瑟发抖:“鱼啊,你活腻了你直说,我们两个的关系……是吧?没到一起殉情的份上呢……”
“谁跟你殉情!”鱼初月一笔杆敲他头上,“你不是亲眼看着写信求救之人横死当场么。”
“对啊!”景春明惊恐地点头,“不止我看见,师兄弟们都看见呢!”
“所以是公开场合出事的。”鱼初月冷静地说道。
景春明愣愣点了下头:“……嗯。”
“这样写——”鱼初月道,“圣人救命!无量天中,有毒香魅惑人心,破戒者,白日为人,夜间为鬼。逃离者死,求助者死,动灵气者死,盼速速救援!写!”
景春明颤巍巍握着笔,把嘴抿成一条线,像蜗牛在纸上爬一般,开始磨磨蹭蹭落下第一笔。
曾经的小书生写了一手漂亮的好字,他额头渗着汗,大半天,磨出了一个‘圣’字。
鱼初月见他动了,点点头,自己也执起笔来。
正要落笔,忽然一只炙热干燥的手掌覆上了她的手背。
崔败在身后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奋笔疾书。
鱼初月的心脏不争气地乱跳了两下,呼吸微乱,头一偏,见他把头从她身后探出来,下巴几乎搁在了她的肩膀上,眼神专注认真,落笔一丝不苟。
鱼初月屏住了呼吸,胸中涌起酸酸甜甜的情愫。
他这么做,比夺走她手中的笔替她写信,更叫人心旌动摇。
求救信很快就写完了。
鱼初月与景春明大眼瞪大眼。
无事发生。
“果然。”鱼初月笑了笑,“一个毒香,怎么可能有本事分辨别人笔下的内容?”
她拎起两张纸笺,放到青铜莲灯上点了。
“既然无事,你烧它干嘛?”景春明瞪眼道,“何不送出去?”
“傻子。”鱼初月毫不留情,“你去取金刚鹫送信,小命还要不要了?”
景春明一脸心疼地看着她烧掉了信。
“当初你送到天极宗的那封信上,就有这毒香的味道。”鱼初月道,“但它根本没有那么厉害,管事一路送来,也就稍有一点脸红而已。”
景春明睁大了眼睛。
“问题出在无量天。”鱼初月笃定,“书呆子,过来。”
“干嘛?”景春明一脸警惕,反倒退了一步。
鱼初月:“……你真是个凭一己之力就能拉低大乘修士平均胆量的奇男子!”
白景龙差点被逗笑了。
嘴角刚要咧,忽然想起‘朱颜’还生着自己的气,急急把唇角抿成了一条线。
他偷眼一瞥,发现‘朱颜’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鱼初月,眸光颇有兴味。
作为一名正常男人,白景龙直觉不妙。
这眼神……
他再次想起了黑暗的夹道中,‘朱颜’把鱼初月拽进怀里那一幕。又想起方才,她握着小师妹的手,与她一起写信的那一幕。
白景龙:“……”
莫非,朱颜对他已经失望到了这等程度,以致取向都变了?
夭寿了!白景龙很想狠狠拽自己头发,还想原地暴躁地转几个圈圈,然而……他什么也不敢做,只敢委屈巴巴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不碍人眼睛。
那一边,鱼初月在桌面上铺平了一张大宣纸,偏头对景春明道:“画地图,无量天地图,能画多详细就画多详细。”
景春明怪异地看她:“这是不需要我带路的意思?”
一副逃出生天的表情。
“是,快点。”鱼初月把笔塞给他。
半个时辰之后,地图画好了。
鱼初月吹干了墨渍,把地图收入怀中,催动逆光诀,消失在众人面前。
她走到木门边,拉开门,又合上。
她并没有离开禅房——这样走肯定不行,某个人的目光还凉飕飕的呢。
她轻手轻脚绕到了崔败身边,俯身贴住他的耳朵,吐出细细的声音:“大师兄放心,我一定不会冒险,只简单探一探便回来。”
崔败随手一拽,令她跌坐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幻化了外观,身体依旧结实坚硬。
鱼初月撞上他的胸膛,感受到他不正常的体温,心脏不禁胡乱地跳了起来。
崔败垂下头,嘴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额心,偏到了耳畔。
“去,有我。”
鱼初月微有错愕,下意识地偏头看他。
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