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修罗场!——青花燃
青花燃  发于:2020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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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大师兄,”她面色纠结,“离体的元魂附在蘑菇上,应当不再有大乘实力了吧?”
  “无。”崔败淡声道,“灵气的载体是肉身,单有元魂,与寻常怨灵无异。有杜鹃血保全魂魄,也不过是神智清醒的怨灵罢了。”
  鱼初月重重点头:“谢谢大师兄!”
  她小跑上前,将手中的玉叶子摁在了冰霜禁制之上。
  冰雪凝成的坟茔上霜芒涌动,很快便化出一条通道,从她脚下延伸至冰域深处。
  鱼初月回眸望了一眼,见崔败眸中有暗光闪烁,盯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她一回头,他立刻挪开了视线,望向远山。
  她笑了笑,然后转过身,飞快地跑进了禁制中。
  这是一条冰霜通道。
  走进来,身体忽然便失去了重量,说不清是在坠落还是上浮,不由自主地向着前方行进,顷刻间便被送进了守护者之域中。
  落足的霎那,她先是看见了那柄剑。
  它悬在离地一尺之处,古朴、沧桑、厚重。形状与崔败在金霞坑召出的剑影仿佛有些相像,只不过那剑影是透明的,看不出细节。
  被神剑镇压的那条紫色的菱形缝隙已经消失了,此刻,这柄剑孤零零地悬在安稳死寂的禁制之中,像是一件墓葬品。
  鱼初月忽然想起了展云彩那句话——“祖师爷他就算活着,也就是终年看守灵气本源罢了,如今人剑合一,尸体镇那儿,守得更结实。”
  眼前的剑不是剑,它还是一位绝世守护者的坟茔。
  鱼初月赶紧双手合什,恭恭敬敬地冲着剑拜了九拜,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向瑶月逃遁的方向。
  这里是个大冰窟。
  仙尊没了之后,彻底没有了活气,就是一座冰坟。
  生长在冰壁下的那些金光玄灵菇个个蔫头耷脑,萎靡得很,好几朵蘑菇的帽子都已经萎缩干瘪下去。
  鱼初月平复着呼吸,迅速走到了冰域边缘。
  视线往记忆中的方位一扫,立刻便见到了那朵宛如溅上了鲜血的蘑菇,它好端端地在那里,特别大只,鹤立鸡群。
  鱼初月深吸一口气,迅速靠近。
  到了近前,只见那朵蘑菇特别鲜活,将周遭几朵蘑菇的养分抢了个精光,看着滋润得很。
  鱼初月笑了起来,向着它伸出了自己的复仇之手。
  行到半途,动作一顿,心头悚然一惊。
  她在面前的冰壁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狰狞、扭曲。
  心脏在胸腔中狂跳,带得整个身体都在大幅度地抖动。
  “不,说好了,要平静优雅地撕蘑菇。”她闭起眼睛,深深地呼吸。
  片刻之后,重新睁眼,见到冰中的自己面色平和,笑容虽然不自然,却也算不上难看。
  她微笑着,伸手拔起了那朵红蘑菇。
  它重重颤了下。
  鱼初月的笑容更加灿烂,她凑近了些,揪住一角蘑菇帽,轻轻一撕。
  “啊啊啊啊疼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利至极的惨叫差点把鱼初月掀了个倒仰。
  她吓了好大一跳,手一滑,蘑菇落到了地上。
  只见它收缩起了蘑菇帽,像个水母一样,一收一放,在地上蠕动起来,眨眼之间,就‘噗叽噗叽’地扑腾出去三尺远。
  鱼初月乐了。
  她纵身一扑,将这逃跑的蘑菇整个薅到了胸前,攥住它的蘑菇杆杆,翻个身,躺在地上,将它拎到眼前,眯缝着眼看它。
  “啧,真是让人惊喜呢。”鱼初月点点头,道,“你若不会喊痛,那我还真少了好些乐趣!”
  她笑着,泪水顺着眼角不断往下滑落。
  扬起手,干脆利落地一撕,又在蘑菇帽上撕出一条直达帽心的裂口。
  “啊啊啊啊啊疼啊饶了我——”
  惨叫声变了调。
  “你以为我会心软吗?”鱼初月残忍地揪住了另一处帽沿。
  双手剧烈地颤抖,几乎有些抓握不住。
  滋拉——

  尖利的惨叫声被鱼初月当作背景音乐,她故意把它撕出了长长短短的节奏,伴着节拍,她颤着声说道:“当初你不问我意见,夺我身躯,害我父母,毫无愧疚,恬不知耻,游戏人生好不潇洒自在。那些孽债,你忘了没有关系,一笔一笔,我都给你记着,上路之前,保证给你清算干净。”
  念叨一通之后,她定了定神,看向手中的蘑菇。
  半边蘑菇帽像是被暴雨蹂躏过的纸伞一样,被撕成一绺一绺,可怜得不得了。另外半边倒是完好无损,仍然油光水滑,饱满欲滴。
  鱼初月弄了两手蘑菇汁。
  撕到一大半时,这蘑菇已经喊不出人声来了。
  它在她手中一颤一颤地发抖,可惜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鱼初月冷酷的目光瞄向了另外半边蘑菇帽。
  “等、等等!”蘑菇缓过了神来,发出刺耳尖叫,“你认错人啦!我不是瑶月!”
  鱼初月吓了好大一跳。
  声音从蘑菇中挤出来,尖锐得很,无法分辨男女老幼,鱼初月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它的身份。
  不是瑶月,能是谁?
  她眯了眯眼,冷笑:“少来这一套,你骗鬼呢。”
  “你你你你不就是鬼!你不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吗!”蘑菇尖声叫道。
  有意思。
  知道她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的,除了瑶月还能有谁?
  鱼初月干脆利落地照着完好的帽子中央撕了一下。
  “我我我是系统!我是系统!”蘑菇尖叫。
  鱼初月动作一顿。
  “瑶月她,她把我骗进蘑菇里,抢了我的能量体,逃走啦!”蘑菇疯狂地晃动着被鱼初月撕成了小辫子形状的帽帽,急急说道,“只有我,只有我能帮你找到她的藏身之处!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再也找不到瑶月报仇了!”
  “哦?”鱼初月冷笑,“你是系统的话,更要好好算算帐了。若是没有你的帮助,她哪有本事占了我的身体?”
  她干脆利落地把整个蘑菇帽都撕成了小辫辫。
  “啊啊啊啊啊啊——”寒冰墓茔中回荡着尖锐的惨叫。
  终于,整个帽子都撕成了条条。
  倒拎在手里,像个拖把似的。
  蘑菇的声音雌雄难辨,鱼初月一时也无法判断它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里毕竟是守护者之域,她无法久留。
  系统……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瑶月谎称自己是系统,想要逃过一劫。
  思忖片刻,鱼初月将这朵撕得破破烂烂的蘑菇扔进了芥子戒,调过梵罗珠,蹲在一旁盯住它。
  她走到泛着微芒的禁制出口,一步踏出。
  “大师兄!”
  崔败望着远山。
  听到她的声音,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定在了她的脸上。
  很好,依旧活蹦乱跳,生气勃勃。
  还是那个鱼。
  盯了她片刻,他的视线落到了她的手上。
  她的指缝里全是粘粘的蘑菇汁。
  “撕了?”他问。
  “撕了!”鱼初月道,“不过出了点岔子,回去我再细说。”
  “嗯。”崔败淡声问道,“走回去还是御剑?”
  鱼初月愣了下。
  她忽然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
  从前的崔败不愿御剑带人,她倒是能理解,但如今早已破罐子破摔成这样了,还需要避忌什么吗?
  他为什么来时问,去时也要问?
  思绪一转,鱼初月恍然大悟——他定是在金霞坑耗废太过,没什么力气御剑,但碍于面子说不出口。
  一定是这样!
  鱼初月颇有些不好意思。
  只顾着自己的事情,没留意崔败的状况。
  “走回去吧。”她眼珠转了转,又给他递了个台阶,“我很想与大师兄一道散散步。”
  崔败微微一僵,有种心事被戳破的诡异心虚感……不,不对,是她想和他散步,他只是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而已。
  “嗯。”他负起手,走在了前面。
  她猛然发现他还穿着那件摁了血手印的衣裳。
  鱼初月:“……”
  二人离开四象阵的阵心,踏上通往长生峰的白玉阶。
  没走几步,迎面便遇上了熟人。
  秋然和白景龙。
  “大师兄。”“大师兄。”
  二人齐齐施礼。
  天极宗只有一个大师兄。只要打败了上一任首席弟子,便是全宗弟子共同的大师兄或者大师姐。
  所以崔败入宗虽晚,但每个弟子都必须叫他大师兄。
  不愿意,可以,挑战他,打败他。
  鱼初月也像模像样地冲着那二人行礼,立起身来,赶紧退后半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崔败侧后方。
  绝对不能让她的爪子印毁了崔败的形象。
  错身而过之后,鱼初月警惕地回头盯着那两个人。
  如她所料,秋然阴魂不散,撩了撩头发,便转头来看崔败。
  鱼初月急急抓住崔败,将他扳向自己。
  映在秋然的眼中,便是一对立在白玉阶上,相拥对视的爱侣。
  秋然咬了咬牙,重重一拳捶在了白景龙的肩膀上:“白师兄!走!饮酒去,不醉不归!”
  “不了吧……”白景龙憨憨地笑道,“朱颜在冲击瓶颈,我得回去给她护法。”
  “嗨呀!白师兄你怎么也变得这般扭捏!朱师姐会误会我吗!不会的!她知道我是什么人!都是哥们儿,她哪会吃醋呀!”
  “好吧……”白景龙道。
  鱼初月远远瞟了一眼,心中幽幽替朱颜师姐叹了口气。
  在崔败这个强到犯规的异类出现之前,白景龙正是宗内最优秀的男弟子,修为扎实,生得端正英俊,配朱颜师姐正正好。就是性子实在是老好人了些,拉不下脸来拒绝人。
  上回林怜怜那事好不容易才掰扯清楚,这边秋然一出关,他立刻又重蹈覆辙。
  一看便知道还有硬架要吵。
  鱼初月琢磨着朱颜和白景龙的事,全然忘了自己双手还抓着崔败的肩,像是要对他做些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等到她恍惚回神时,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唇角一挑,他道:“小师妹,又咬破了哪里么?”
  鱼初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在金霞坑,她可不就是自己偷偷咬破了舌尖,来引他犯禁?
  脸蛋腾一下涨得通红,她急急缩回了手,远远蹿到一边。
  崔败轻笑出声。
  目光懒懒地投向她,那模样,清冷中带上了几分不羁,像个清贵世家子饮了酒,露出几分纨绔相。
  她又羞又窘,恨不得顺着白玉阶边上的缝缝钻下去。
  这会儿蘑菇到手了,没了那股子紧张急迫的冲劲,再回头去看前天夜里自己干的好事,简直是细思极恐。
  “过来。”他道。
  鱼初月硬着头皮蹭了过去。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她几眼,有些好笑地呵了一声,道:“你的胆子呢,被我吃了?”
  尾音微挑,似有若无地带着一丝哑意,那个‘吃’字意味深长。
  鱼初月:“……”
  “没意思。”他懒洋洋地把头偏向一旁,漫不经心地说道,“回去还你。”
  鱼初月:“!”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他那天‘吃’了她的胆子,待会儿要‘还’给她?怎……怎么还?
  脑海里传来嗡一声,许多记忆根本不受控制,争先恐后便涌入了她的脑海。他的强势,他的气息,他的温度……
  他那双练剑的手,太有力量,让她无法逃脱。
  崔败没有要向她解释的意思,他负起手,大步走向前方。
  鱼初月只能屁颠颠跟在他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
  从守护者之域到长生峰的距离是很远的,老长老长的白玉阶,上次差点儿走断了鱼初月的小细腿。
  但这一回,不知是因为心中忐忑还是因为筑了基的缘故,仿佛就眨个眼的功夫,便回到了玉树琼花、晶雪飘飘的长生峰。
  崔败径直把她带回了他的冰殿。
  长袖一拂,雕了霜花的厚重殿门在身后轰然合上。
  鱼初月的心脏‘怦怦’乱跳起来,她抿了抿唇,跟在崔败身后,走进了左侧的寝殿。
  他往冰玉榻上一坐,拍了拍身侧:“过来。”
  鱼初月勾着头蹭了过去,搭上一点点榻沿。
  他很不满意地瞥了她一眼,长臂一揽,揽住了她的肩。
  鱼初月吓得一抖。
  “我不是你的羁绊么?”他道,“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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