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修罗场!——青花燃
青花燃  发于:2020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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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这一瞬间,崔败第一次感觉到头皮发麻,四肢僵硬,身上不知是冷还是热。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向内收缩,他盯着她,一时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
  鱼初月率先回过神。
  她惊了一惊,脸颊‘腾’一下热烘烘地烧了起来,心中知道自己丢了个大脸,又羞又窘,下意识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拖着受伤的身体在林子里钻了一天,刚睡得迷迷糊糊又被惊醒,脑子着实是不那么灵光,她凭着本能往安全的地方一钻,竟是把整张脸都埋进了崔败的怀里。
  崔败:“……!”
  他刚吸了一口凉气,便察觉胸口一湿。
  低头一看,见她顺势擦了眼泪,还擦了鼻涕。
  崔败:“!!”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他从牙缝里憋出一句:“死什么,我肯定比你活得久。”
  知道自己闯了祸的鱼初月已经彻底麻爪了,她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了擦他湿哒哒的衣裳,掩耳盗铃地遮着,低低应道:“嗯嗯。师兄定会长命百岁。”
  崔败气乐了:“咒我活不过十年?”
  鱼初月:“……”
  崔败可不就是快一百岁了嘛。
  多说多错,鱼初月赶紧抿住了唇。
  “再把鼻涕眼泪弄在我身上,你就死了。”他很没气势地威胁她。
  他像立一根晾衣竿一样,把她立回了地面上。
  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气急败坏。
  脸臭得有一点可爱。
  鱼初月偷眼打量着他,见他并没有真的生气,忍不住弯了弯唇角,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石窟门口的景春明。
  只见从稽白旦、袁绛雪手中缴来的骨铃此刻正悬浮在景春明的面前。
  骨铃之上散发出幽幽绿光,在这样的夜里瘆人得紧。
  周遭的风也变得有些奇怪,像是鬼在哭。
  骨铃之上,不断地渗出血丝一般的绿色邪气,飘飘荡荡,聚向那石窟之中,山壁深处传来阵阵低沉的颤动,隐隐可以听到极为凶煞的咆哮声。
  崔败薄唇紧抿,眸中隐隐闪烁着暗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今日四处奔波,设下一个个追邪阵,始终一无所获,却没料到,这心魔邪煞竟然就藏在他们当作落脚据点的石窟中。
  活生生演绎了一场灯下黑。
  景春明双手合什,神色空渺慈悲,眼皮低垂,口中有条不紊地诵出声声真言。
  佛音有如实质,一个个半透明的光体‘卐’字符打入石窟之中,一下一下,震山摧石。
  轰隆隆的震地声和咆哮声越来越清晰。
  “大师兄,佛者的心魔劫,只能他自己渡是不是?我们插手,他就会失败吗?”
  “嗯。”
  鱼初月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崔败:“你去哪里?”
  鱼初月耸耸肩:“既然不能帮忙,那待在这里岂不是干着急?我为什么要这样为难自己?”
  崔败:“……”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他瞥了孤苦伶仃的景春明一眼,不知为什么,心情忽然便晴朗了几分。
  虽然此刻他发自内心地觉得带着一条憨鱼在林子里看月亮比待在这里会更加令人愉快,但他毕竟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他道:“来的未必是他的心魔。”
  他指了指骨铃上的绿光,道,“铃中的邪物,与山中的邪煞定有关联。这景和尚若是与邪佛戎业祸有这么深的渊源,那也不用渡劫了,由我的剑来渡他便是。”
  几句话的功夫,石窟深处传来的震动更加剧烈,整座山都在抖,山壁上滚下大块小块的落石,像冰雹一般兜头砸向专注诵咒的景春明。
  鱼初月讪讪地笑了笑:“幸好没走,要是没人护法,他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石头砸死的大乘劫佛修了。”
  崔败已掠了上去。
  他往景春明身前一站,寒剑斜指,剑上有清光荡开。出剑的动作优雅散慢,他一步步踏前,落石竟像是被步步逼退。
  如开山分海。
  到了山下,便见他反手一振,长剑一挑,‘铮’音如龙吟九天,一剑,便似抵住了一座山。
  一切都诡异地停滞了片刻。
  夜风拂起崔败的袍角,他挑着剑,满身傲意,气势一往无前,仿佛在向天地宣战。
  下一瞬,只见整面山壁之上,缓缓凸起了一张邪异的面孔,几乎占据了整面岭壁,坚硬的岩壁如同稀泥一般,随着这张邪脸的动作凸起、凹陷,百丈巨脸,携着整座山壁,勾头望了下来。
  绿色的邪芒在这通天石脸上流淌,巨口一张,吞天噬地,发出含浑的声音:“虫子……给我去死……”
  鱼初月瞳仁微缩,屏住了呼吸。
  景春明停止诵咒,双眸一分,望向山壁上的巨脸。愣了一瞬之后,他难以置信地喃喃:“……怎会是你?”
 
 
第20章 喜渡心魔劫
  整面山壁之上,凸起一张巨脸。
  鱼初月震惊地退了一步。
  从前跟着穿越女‘闯荡’三界,多是游走在各色男人华丽的殿堂、如山的绫罗绸缎、数不尽的天材地宝之间,极少面对修真界的血雨腥风,这才养出了穿越女那一身自大作死的习气。
  这一整座山的邪煞,鱼初月当真是闻所未闻,看一眼都觉得没得打。
  景春明不知什么时候也退到了她的身边。
  鱼初月发现身旁多了个人,诧异地瞪向他:“这不是你的劫吗,你怎么跑了?”
  景春明:“……难道你认为我和这玩意儿有得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认得他?”鱼初月皱眉,“方才我听你说什么‘怎会是你’。”
  “这便是那个挡了我报仇之路的恶头陀。”景春明道,“我与他,也没什么仇怨啊,不过是在稽城城主府外头遇到,他看我不顺眼便打了一架而已。若要说怨恨,倒该我怨他才对,若不是他多事,我早在三百多年之前便已报了血仇!”
  “那他怎么会在这里?”鱼初月怒问。
  “我怎么知道啊!”景春明吼出了震声,“跑不跑!一句话!”
  鱼初月:“……”真的,她现在确定了,景春明这个佛修,与世人眼中的那种大和尚,完全就不是同一个品种。
  “大师兄还顶在前面呢,跑个屁!”鱼初月吼了回去。
  景春明重重抿住了唇。
  哽咽了一下之后,他幽幽道:“方才我在前面,你不是要扔下我走人的么。鱼初月,你变了。”
  鱼初月:“……赶紧的,想办法,若你有修为在身,这个东西该怎么搞?”
  “用怒金刚法印打散,哦不,超度即可。但怒金刚法印会抽掉我许多灵气,我现在修为散尽,一抽便抽成干尸了!”
  鱼初月思忖片刻:“你结印,我供你灵气!”
  “嗄?”景春明惊恐地瞪着她,“你别想骗我上去送死。”
  鱼初月:“……”
  前方,崔败已经动手了。
  金丹不能御剑,灵气无法离体,只能将灵气灌入剑中,以剑御敌。
  一道孤影,独面一整座山。
  山壁上泛着幽幽绿光,石岩和泥土如水一般,随意地凹凸变形,凝成那张‘桀桀’怪笑的脸。
  那恶头陀的表情邪气四溢,巨口一张,便操纵着一整面岩壁,直直向崔败罩下来!
  此情此景,说是泰山摧顶,亦不为过。
  先前与稽白旦、袁绛雪二人战斗时,鱼初月用身体替景春明挡下邪音攻击,自己不退不避吃了个大满贯,疼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视物不清,只知崔败的剑法如清风明月,游走在整片污浊之间。
  此刻就看得很清晰了。
  他的动作其实有些飘忽,身形如鬼魅一般,动起来根本无法锁定他的位置。他踩踏着山石,轻而易举就避过恶头陀的巨口,颀长身影仿若瞬闪一般,顷刻间便掠到了半山之上。
  他从不停留超过一息。
  每一次短暂停滞身形时,那泛着清光的剑,必定直直斩中岩壁上巨脸的眼睛。
  邪煞怪叫连连,暴怒不已,吼得整个秘境都在疯狂颤动,却是拿崔败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不过,崔败虽然立于不败,但受金丹期修为所限,一时也无法击破那层绿色的邪恶屏障。
  景春明看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摸了串念珠出来,一边拨得‘啪啪’响,一边说道:“这邪煞看着唬人,不料却是个银样蜡木仓头。鱼初月,方才你说什么?我们两个配合超度它是不是?小小一个邪煞,我觉得没有问题。你且看我念经渡了它!”
  鱼初月:“……”要早知道他是这么个闷骚内秀的性子,当初就带他一起玩了。
  “别废话,结印。”她道。
  景春明迟疑地看了她一眼:“你一个筑基修士,怎么供我灵气?你大师兄看起来不像要败,你没必要这么着急殉情吧?”
  “胡说什么呢!”鱼初月顿时瞪圆了眼睛,“我与大师兄清清白白,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我们想的那种……关系?”景春明拖长了调子,“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奸情。”
  鱼初月:“……”真的很想一脚踹他个狗啃泥。
  什么青梅竹马,这就是个棒槌。
  “我叫你结印!”鱼初月怒鱼咆哮。
  景春明扁着嘴,不甘不愿地蹭了上去。
  此刻,崔败仍飘在半空,如一只穿花蝴蝶一般,自在游走。
  分明不能御剑也不能瞬移,但他行走在那变幻不定的山壁之上,竟是如履平地,姿势帅气潇洒,利落得叫人眼晕。
  就算打不破那邪煞的防御,在鱼初月心中,他也是绝对的完胜。
  景春明终于结起了法印。
  虽然景春明此刻在鱼初月心里的形象已经很不正经了,但不得不承认,他诵经结印的时候,还是很有佛气的。
  庄严慈悲得不得了,一身正气。
  毕竟是天生佛骨,有天赋加持。
  怒金刚法印刚在他指尖一现,景春明的脸立刻就变形了,整张嘴巴向前凸起,就好像有巨大的旋风吸力在把他的身体拖向那个小小的法印中。
  鱼初月心神一定,盘膝坐在景春明身后,单手摁住他的后心,顷刻入定。
  甫一入定,便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吸力自掌心传来。
  她平定了心绪,放空了脑海,与周遭的灵气圆融合一。
  金霞坑之所以能够成为一方秘境,便是由于谷中密布金霞矿,而这金霞矿最是聚灵,此地天地灵气过于密集,这才催生了无数灵植灵兽。
  这些灵气沾染了矿气,若是吸纳入经脉来修行,反倒对身体无益。
  不过用来结印就正好。
  鱼初月体内微薄的灵气顷刻便被那金刚法印吸空,身体一空,便形成了一个虚空漩涡,周遭的灵气迅速向她涌来,通过她的身体,汇入景春明手中的法印。
  这也得益于鱼初月的先天道体,换了旁人,这样做绝对十死无生。
  她吸纳灵气不分种类,浑身上下无处不丹田,是以灵气畅通无阻,经她周转,源源不断地供给景春明。
  引天地之力,为自己而战。
  这,便是先天道体的恐怖之处。
  十几息之后,一枚金光灿烂的怒金刚法印出现在景春明的手中。
  它看起来就像个正在生气的‘卐’字。
  景春明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托着那法印,颤巍巍地向前方奔去。
  腿都软了。
  鱼初月跑在他的边上。
  “你快点啊!”
  他幽幽瞥了她一眼,气喘如牛:“这个很重的。能、能不掉,已经很、很不容易了!”
  鱼初月:“……”
  她伸出双手,托住了景春明的手背。
  果然是奇重!
  就像托着一座小山一般。
  “你使点劲啊!”景春明毫不客气地冲她呼喝。
  鱼初月:“……”
  她干脆躬下腰,把景春明托着法印的胳膊扛在了肩膀上,吭哧吭哧向前跑。
  她抬头望了望崔败。
  那边的画风和她这里实在是差距太大。
  只见山中那人,白衣飘飘,一剑霜寒,宛如谪似一般,要不是用抑灵丹封印了修为的话,这里哪还有她和景春明什么事?
  再看她二人,气喘吁吁,狼狈跌撞,两个人被一枚小小的法印坠得佝偻着身体,你踩我一脚,我绊你一下,好不容易穿过了那块腐地,两个人已经像是从水池里捞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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