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怒号着，追着在它眼前乱晃的塔瑞斯吐出一团巨大的白色火焰。
　　恶魔鞠躬尽瘁，被烧得只剩下半口气，拖着白色的尾焰直坠了下去。
　　西恩这时也卸掉了龙的另外一片翅膀。
　　还在溜着亡灵兜圈的伊莉莎手臂一痛。
　　一道光箭擦着她抬起的上臂飞过，撕出了一道大约十五公分的伤口。血液顿时就从被魔法扯去一块肉的狰狞的伤口中涌出，衣袖也被沾湿了一片。
　　更多的血则是已经落到了地上。
　　这香甜的血腥味让处在打斗核心的龙与恶魔同时一怔。
　　西恩的动作猛然变得粗暴起来，他拆脊骨的计划直接搁置，一剑扫上了巨龙的脖颈。
　　从地上爬起来的塔瑞斯茫然地嗅着过分香甜的气味，他扫视周围，想要找到源头。
　　“塔瑞斯大人，您，您真的来了！”黑袍人脱下兜帽，看着头生双角的白色恶魔，几乎喜极而泣。“您稍等，我们这就为您献上祭品。”
　　祭品……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但当着神座西恩的面提祭品，这不是找死吗？
　　塔瑞斯犹豫地看着召唤了自己的人类，半晌没有吭声。
　　“您一定会满意的，您看——”黑袍人闪身退开。
　　恶魔抬头望过去，亡灵一部分伏在地上汲取着什么，它们叠在一起，似乎为了食物在啃噬彼此。还有一部分亡灵则拥上去围住了一名银发少女，被战锤打退一个之后，还会有更多个凑上去。
　　被银发少女的血液吸引的亡灵动作都变得灵敏了，似乎也不再惧怕少女手中的秘银——对秘银恐惧的本能，从来都不会战胜它们对这名少女魔力的渴求。
　　更何况他们的食物在散发着如此甜美的气味。
　　伊莉莎咬了咬牙，横抡着战锤将这些家伙全部打退一截，勉强开出一条路奔过来。
　　塔瑞斯终于看清了少女的样貌。
　　白色恶魔嘴唇颤动着，他似乎想伸手握住些什么，却只是无力地落下。
　　他抬起头，看着满脸期待的黑袍人，猩红的眼瞳中燃起了炽盛的杀意。
　　塔瑞斯撑着地面站起，翻手将那些骷髅与亡灵扫落。
　　他转瞬之间就逼到了黑袍人面前，单手握在魔法师的脖子上，咔嚓一声，便拧断了人类的脖颈。
　　剩余的十一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
　　他们都知道，恶魔的脾气是阴晴不定的，开心要杀人，不开心也要杀人。恶魔所到之处遍布着死亡，只因为这是个与黑暗为伴的种族。
　　所以，他们没在第一时间选择退开，而是再次争取：“主、主人，您若是有什么不满——”
　　他逼近一步，看也不看那个已经一头撞进结界里的银发少女。
　　“不满？”塔瑞斯嗤笑一声。“我当然不满，所以今天，我要把你们都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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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魔：我要把你们都杀光！
　　神：可以的，我不拦。
　　黑袍人：？？？？？？
　　（同时得罪了黑白两道的下场）
　　龙泪
 
 
第25章 
　　神国。
　　神官们脸上一片慌乱，在神殿之中进进出出。传送阵的光芒一次接一次地亮起，他们心中焦急，却仍是在有条不紊地前往各地解决灾害影响。
　　神官长阿克顿站在桌边，两手撑着桌案，紧紧盯着圆盘上映出的景象。
　　特斯黛问道：“通往莱拉蒙顿的通道还是无法打开，要不要从附近赶过去？”
　　“不行，没遭受影响的地方至少也在一千多里之外了，那样来不及。”阿克顿摇了摇头，话语一停顿，又问道，“父神呢？”
　　特斯黛：“父神似乎另外有事，不在后花园。”
　　像主上和先神这样的人，外出一定会隐匿踪迹，只要离开了常待的地方，就谁也别想找到他们。
　　两名神官都不再说话了，现在的状况很明显，他们能做的努力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等待时机。
　　阿克顿隔着魔法器具，看着正在龙脊上挥剑的神座西恩。
　　不，不能等。
　　他攥紧了拳，转身冲了出去。
　　在这种亡灵肆虐之时，主上还在抢着时间，人类也还在挣扎。神国从来都没有观望的理由，在安心等待之前，至少要再争取一下。
　　特斯黛问道：“阿克顿，你要去哪里？”
　　神官长的声音渐远：“西南遗迹！”
　　特斯黛哑然。
　　西南遗迹在坍塌之后，就整个被封锁掉了。
　　她知道阿克顿是想碰一碰运气，万一在那里能够找到先神拜亚呢？可是，面对那整个封锁的倒塌遗迹，阿克顿要怎么才能进去？
　　-
　　西恩一剑扫上巨龙的脖颈。
　　一直扒在他脑袋上的小黑猫没趴稳，一个踉跄摔下去，好在他穿的斗篷带有帽子，恰巧把小家伙兜了进去。
　　滚烫的龙血迎面溅上，白色斗篷在接触到龙血的一瞬泛起白光，但仍是敌不过这会自燃的血液。西恩迎着喷涌的血，将重剑用力压了进去。

　　白龙被这一剑伤到了颈骨，终于是再也站立不住了。
　　西恩抓住龙角，抬手挥开结界，将白龙的身躯倒落时也许会压到的人全部推开。
　　在清理了人群之后，结界一道接着一道砸在了白龙的头颅上，被撞碎之后立刻就有新的补上。
　　西恩将白龙倒落的方向硬生生撇开，尽量离第一魔法学院的传送阵远一些——一旦被龙血沾染到，这个传送阵就算是彻底报废了。
　　白龙落地时，大地又是一阵震颤。
　　不过这次巨幅震动，倒是意味着灾难稍稍止息了。不远处那些才十几岁少年少女们掩着嘴，在劫后余生之时，终于忍不住哭泣出声。
　　西恩从龙首上滑下，落地时才终于喘了一口气。
　　“西恩！”伊莉莎从一边跑了过来，手臂上的血还未止住，一路滴滴答答地落着。
　　西恩背后的龙颤了颤，身躯还在抖动着。
　　“别过来！”他喝止了伊莉莎，疲惫地回过头。
　　已经垂死的白龙再次睁开了古铜色的龙眸。
　　他抬起手，重剑从白龙的脖颈中抽出，溅起一道血瀑。西恩握着剑，喘了几口气之后，再次摆好了持剑应敌的架势。
　　他没力气再打一架了。
　　不通过咏唱就架起连环结界这种精密的东西，要损耗数十倍的魔力才能达到正常的效果，力量的损耗超乎想象的大。
　　但龙似乎也不是想再发一次疯。
　　被砍断了颈椎之后，他不可能再一次站立了。
　　他古铜色的巨大眼眸里蒙上了薄雾，左侧的眼睛聚焦在不远处那个小小的人影上，从喉咙里发出了悲伤的呜咽声。
　　西恩诧异地看向白龙。
　　“嗷呜——”那尊贵又强大的白龙克鲁伊，此时的声音就像一只哀泣的小狗。
　　“你还认识她吗？”西恩心情复杂地退开一步，转头对着银发少女说，“伊莉莎，过来吧。”
　　伊莉莎捂着胳膊走上前来，疑惑地看着西恩。
　　在银发少女走近之后，白龙喉咙中的呜咽声忽然带上了一丝欣喜。
　　“嗷呜……”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古铜色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亮。
　　最后，那双眼睛里聚起了金色的水滴，沿着白色的细小龙鳞淌落。
　　与传说一样，龙的眼泪是金色的。
　　龙泪滴落在地上，溅起了光明的涟漪。
　　西恩将重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好尽快恢复一些体力。
　　“您没关系吗？”伊莉莎觉得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
　　这人全身都是血，施加了防御护咒的衣服也破破烂烂，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也有大面积的烫伤。
　　没关系才怪。
　　西恩顺势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不太好，可能得劳烦你抱我一会儿了。”
　　话音刚落，他就放开了重剑，一头栽倒在伊莉莎怀里。
　　晕在他兜帽里的小黑猫终于醒过来了，迷迷糊糊地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他抖了抖毛，低头看下去，就发现这颗金灿灿的脑袋正埋在伊莉莎胸前。
　　猫的听力异常敏感，小黑猫听着男人逐渐加速的心跳声，彻底震惊了。
　　“……”这是个什么操作？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但这场灾难还没结束，显然不是他们过于放松的时候。
　　白色恶魔塔瑞斯将头颅抛开，那表情惊恐，双眼凸出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几圈，吓得剩余的五六个黑袍人夺路而逃。
　　当然，他们撞上了恶魔早就布置好的障壁。
　　由魔力形成，影子状的黑色巨手将扑在障壁上的一名黑袍人捏住带回。
　　“你想怎么死呢？”恶魔猩红的眼瞳冒着慑人的光，他贴近了挣扎的魔法师，伸出舌头舔去溅到嘴边的血。“就从你的手臂上开一道口，将你的血全部放干净如何？”
　　更远处突然亮起了一道紫色光柱，看颜色也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地再次震颤，脚边的碎石块都在抖动。
　　被塔瑞斯摘下来的六颗人头也在地面上咕噜噜地到处滚。
　　西恩抬起头来，恼怒地看向光柱亮起的方向。
　　“没完没了吗？”他转头看着传送阵，遗憾地发现那个超大型矩阵还没亮起来。“我要去圣堂那边……你……”
　　他当然是觉得，把伊莉莎带过去不太安全。
　　但他看了看那个眼巴巴瞅着这边的恶魔，立刻下定了决心。
　　无形的手捏住了还在狂笑的白发恶魔。
　　塔瑞斯手中的第七颗头颅滚落在地上，他杀人杀得太开心，被捏起来了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神座西恩在场。
　　他吞了吞口水，将脸上诡魅的笑容收起来，换上一副乖巧纯真的笑容。
　　“您有什么吩咐吗？”
　　一旁的伊莉莎脸上全是敬佩。
　　西恩真厉害啊，就说他和别的恶魔格调不一样。就连曾经祸乱世界的白色恶魔塔瑞斯，在他面前都怂得像个小鹌鹑。
　　他一定是恶魔中的大佬吧。
　　西恩冷淡地问道：“我有吩咐你就能做到吗？”
　　“……”在实力上遭受了鄙视的塔瑞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咬着小手帕。
　　西恩淡淡地瞥了那几个瑟缩在障壁边上的黑魔法师一眼，命令道：“把还活着的那几个捆了，跟我过来。”
　　-
　　王都之中，游灵横行。
　　无人固守的地下水管中，魔法师先祖留于烛台上的金色火光摇曳着，被无窗自起的风吹熄，拉出一道弯折悠长的缥缈白烟。
　　被禁锢在深处的怨灵睁开了双眼，涌动着四散离开。
　　而在它们背后，还有一双双在黑暗中发出红光的眼睛。
　　骑士已尽了努力，他们倚靠在断裂的墙边，炽热的血从铠甲的边缘流出，曾经血脉贲张的身体渐渐冷下。守卫王国的剑再也不会举起，唯独精神不会倒落。
　　亡灵们蜂拥上去，试图吞噬这残存的尸体。
　　白色光芒乍然亮起，挤在骑士身上的亡灵惨叫着化成飞灰。
　　西恩沉默着走近一些，伸出手为骑士阖上眼睛。
　　“哎——”伊莉莎抱着猫，小声吐槽道，“他为什么能用圣言魔法啊？”
　　守在一旁的塔瑞斯接上话：“他能用圣言魔法不是很正常吗？”
　　伊莉莎感叹道：“哇，不愧是你们恶魔中的大佬，连圣言魔法都能用。”
　　“……”塔瑞斯张了张嘴，无言地看向满脸钦佩的银发少女。
　　他想问问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误会。
　　那个人不管怎么看，都和恶魔完全不一样吧……不，手段比恶魔还要狠辣。
　　西恩站起身，抬起头望向魔力波动最强烈的地方。
　　他天蓝色的眼睛中似乎结了冰一样，杀意盎然。
　　圣堂的玫瑰色玻璃轰然炸裂，在那一片紫红色光芒中，拥有着一对羚羊角的怪物顶破了建筑物。
　　一道赤红色光芒如同流星一般，迅速地划过天空，在西恩面前落下。
　　“主上！我来了！”红发的少年一把抱住了西恩，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从神国出来，两个钟头飞了一千多里才过来！还好您没事！”
　　西恩一把掐住了红发少年背后的龙翼将他拎开。
　　“……”神座身体僵硬地转过身，看向同样失去了表情的伊莉莎。
　　红发少年同时也看到了怀里抱着一只小黑猫的银发少女：“欸！欸？！！！”
　　那本该已经瘫痪掉无法使用的空间门终于打开了。
　　从空间传送门里走出来的俊美男子神态轻松，指尖挑着金白的长发，猩红的瞳孔微微眯起。
　　这人一眼看上去和恶魔塔瑞斯倒是颇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