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我深入——闻笙
闻笙  发于:2020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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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新橙记下要点,不禁感慨这裙子对她而言还是有些奢侈了。
  价格倒是其次,这种裙子对护理的要求很高,一旦打理不好就容易变得皱皱巴巴。她还得在不大的衣橱里辟出一块空间,专门挂这条裙子。
  
  傅棠舟的衣帽间里有不少比真丝材质还要难打理的衣物,可他从来不关心这些。
  他有专门为他盥洗衣物的家政,再难搞定的问题,都能用钱搞定。
  
  顾新橙穿着新裙子走出店门,拎着的纸袋里搁着脏掉的衬衫。
  她和傅棠舟走在一块儿,男俊女靓,时不时有路人回头看他们一眼。
  
  两人从扶梯下到负一楼,傅棠舟的车在地下停车场,他想继续往负二层去。
  顾新橙却停住脚步,和他说:“我去地铁站。”
  商场的负一层和地铁入口相连,从这儿走很方便。
  
  傅棠舟说:“我送你回去。”
  顾新橙却道:“不了,傅总,我不耽误您时间了。谢谢今天请我吃饭。”
  她脸上是礼貌性的笑容,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了,没有给他任何挽留的机会。
  傅棠舟驻足在原地,直到她俏丽的身姿逐渐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他一个人走到地下停车场,车钥匙一摁,车灯亮了两下,车锁也开了。
  他坐进驾驶室,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外套上还残留着顾新橙的香水味。
  玫瑰和木兰,清雅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妩媚。
  
  她的确和以前不同了。
  今天她穿一身工作装束,向他汇报近期工作,这种职业态度让他很放心,又让他有些许失落——她看他的眼神里不再有任何倾慕的意味。
  
  中午请她吃午饭的私人时间里,也毫无进展。
  她拒绝他一切额外的善意,她对他笑,可笑容里带着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傅棠舟心底升腾起一种莫名的烦躁。
  他从车内储物盒里摸出了打火机和烟盒,他想给自己一根烟的时间。
  
  淡蓝色火焰点燃细烟,一阵缥缈烟气笼在车内。
  烟草过肺的滋味,令他不禁回忆起去年银泰中心那一晚,顾新橙撕心裂肺地痛斥他。
  他对她的好或不好,全都化成最伤人的利刃,一下一下刺着他。
  
  她走了之后,他闭着眼睛思考她的话。
  她想要的生活,他当真没办法给她吗?
  
  他给了她想要的独立和自由,整整一年时间,他没有找她,也没再出现。
  就算她和其他男人发生什么,他都认了。
  
  现在,他想将一切翻篇,和她重新开始,可她已经不信他了。
  她可以和他有工作上的往来,然而她的心防却是牢不可破。
  
  人体是有免疫机制的,被某种病毒感染并治愈,体内会自动生成抗体。
  这种抗体有时候甚至会伴随一生,保护人体不再受其侵害。
  
  想到这里,傅棠舟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现在,他对她而言,和病毒也没两样了吧。
  
  *
  
  顾新橙在回公司的路上,编辑了一条长长的微信。
  她感谢周教授对她的栽培之恩,同时阐述了自己的想法,以及要把公司做好的决心。
  只有努力过的人才有资格说失败,如果连努力都不愿意付出,这是懦弱和逃避。
  
  这条微信发给周教授之后,顾新橙一路惴惴不安。
  走出地铁站时,手机一震,周教授的回复来了,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周化川:你自己的路,自己走。】
  
  顾新橙不禁揣测,周教授有没有谅解她呢?
  可她知道,不论周教授怎么看她,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一想到自己距离毕业,还有一份硕士论文要交,她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至少,这份论文,她不能再让周教授失望了。
  
  顾新橙回到公司之后,新来的员工关吉打趣说:“哟,老板,出去逛街啦?”

  创业公司里,大家几乎都是同龄人。不到十人的公司,说话做事很少有上下级的区分,大家打成一片,氛围很和谐。
  员工偶尔和老板开一两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并不碍事。
  
  顾新橙笑笑,说:“衣服脏了,顺道买件新的。”
  关吉这人话多嘴也碎,之前他入职时,特地说他非常感谢老板的赏识。
  
  关吉:“之前我去面试其他公司,他们嫌我名字不吉利,不要。”
  顾新橙:“不是挺吉利的吗?”
  关吉:“人家说我这名字象征着关门大吉。”
  一群人登时哄堂大笑,说让他赶紧辞职,别来祸害公司了。
  
  季成然正和陶斌商量工作,见顾新橙回来,问:“怎么样啊?那边还满意吗?”
  顾新橙点点头,说:“嗯,没什么问题。你们这边做得怎样了?”
  
  下个月工作的重心是做一款智能识别摄像头,摄像头是硬件,找厂商做就可以。最重要的是智能识别软件,这得公司的研发人员来开发并测试。
  讲道理,这个技术对于致成而言并不复杂,这款摄像头是公司试水的一个小项目。
  
  之前他们做的软件,大多是项目外包,为客户量身定制解决方案。
  而这一款产品,面向广大消费者市场,是公司业务模式的转型。
  
  “这个程序最迟下下周就能成,”季成然说,“你和厂商聊过方案了吗?”
  “之前聊了,我们的需求几家厂商都可以做,”顾新橙说,“我让他们各做一个样品给我们看看。”
  
  厂商的样品很快寄了过来,是可以进行网络传输的高清摄像头,云台旋转,三百六十度全视野无死角。
  大家将摄像头挨个和软件对接,开始测试。其中某家厂商的质量尤其好,大家很满意。
  
  季成然问:“这个摄像头厂商的报价是多少?”
  顾新橙说:“暂时还没定,你觉得可以的话,我去谈价格。”
  季成然点点头,说:“我们还要租服务器做云存储功能,成本必须得往下压才有市场竞争力。这个摄像头的成本,最好控制在八十元以内。”
  
  于是顾新橙在微信上和厂商的销售代表谈价格,致成科技想订一千个摄像头,销售在微信上并没有给顾新橙明确的报价,也没说八十能不能做,像是在和她打太极。
  公司这边开发的软件逐步完善,现在就缺硬件了。顾新橙怕耽误公司的计划,就约销售出来面谈,对方答应得挺爽快。
  
  见面地点在国贸一家星巴克,这家厂商在国贸有个办事处,销售平日里在这儿上班。谈完之后,她可以直接去升幂资本找傅棠舟汇报工作。
  顾新橙点了两杯冰美式,和对方聊了起来。
  
  然而,对方的报价让她惊讶。
  每个摄像头一百元,比公司预算的价格足足高出了二十元。
  
  顾新橙:“我们第一批订一千个摄像头试水,将来卖得好,会和你们长期合作,到时候订货量会翻好多倍。”
  对方不以为意,说:“等你们订货量上来了,再谈折扣。现在我真的没法给,给你折扣的话,公司得让我自己掏钱补上。”
  
  顾新橙犹豫不已,各行各业之间都有信息差,她不知道这个摄像头实际成本有多少,她也怕自己压价狠了别人不肯接她的单子。
  现在再去找其他厂商谈,还得重复同样的流程,时间上她耽搁不起,而且她也不想用质量稍次的摄像头。
  
  对方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我手里那些大公司客源,一订都是几万个。你们这种小单子,达不到我们公司的优惠条件,做不做得成,对我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顾新橙在心里直犯嘀咕,一千个摄像头的单子,真的很小吗?
  
  销售又说:“现在经济形势不好,我们这些厂商日子也不好过。你再往下压价格,我们没有利润可以赚了。”
  对方精通各种销售话术,先施压后卖惨,唬得顾新橙一愣一愣的。
  
  她在心底算了一笔账,如果接受一百元的报价,意味着公司每个摄像头少赚二十元。
  一千个摄像头,假设全卖出去,就是两万元的利润空间。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是作为试水的项目,必须做得漂亮才能给全体员工带来信心。
  
  思来想去,顾新橙决定暂时不应下这一单。
  她和销售说,她得回去和公司的人商量商量,再决定是否订货。
  
  顾新橙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还有十五分钟就三点了,但愿她能及时赶到升幂资本。
  
  顾新橙紧赶慢赶,终于在两点五十九分到达了升幂资本的总裁办公室。
  傅棠舟坐在沙发上,手里翻动一本商务杂志。沙发前的茶几上,摆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这是朋友给他寄来的牙买加蓝山咖啡,现磨咖啡豆冲泡。
  
  顾新橙一路小跑,这会儿还微微喘着气儿,胸口浅浅地起伏着。
  一缕秀发不安分地跑进了衣领里,刺得她有些痒。
  她在沙发上坐下后,也不敢乱动——她不想在投资方面前做搔首弄姿的小动作。
  
  傅棠舟并不催她汇报工作,而是把咖啡推到她面前。
  顾新橙低头一瞧,推辞道:“我刚喝了冰咖啡……”
  这是连咖啡都不肯喝上一口了。
  
  顾新橙从包里把准备好的材料递给傅棠舟,开始给他汇报近期的公司运营情况。
  傅棠舟听完之后,并没有更多的意见。
  他随口一问:“上次你说的摄像头,做得怎么样了?”
  
  顾新橙答:“公司的软件已经开发好了,目前正在做最后的调整和测试。至于硬件,我还在和厂商谈价格。”
  傅棠舟问:“价格谈拢了吗?”
  顾新橙噎了一下,说:“暂时还没有,对方报价有点高,会压缩我们的利润空间。”
  
  她说完话,抬眼看傅棠舟,他慢悠悠地翻着她的材料,神色淡漠。
  她担心他不满意进度,便又说:“我这几天会把价格谈下来,争取早点拿到货,开始销售。”
  语气倒是挺自信的。
  
  傅棠舟端起咖啡,轻啜一口,问:“你跟人家怎么谈的?”
  顾新橙说:“……就那么谈的啊。”
  她把自己的经历三言两语讲了出来。
  
  傅棠舟听完之后,放下咖啡杯,轻嗤一声:“难怪……”
  顾新橙问:“什么难怪?”
  傅棠舟瞥她一眼,正襟危坐,说:“难怪谈不拢。”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顾新橙想不通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傅棠舟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和人家谈生意,得沉住气。”傅棠舟说,“这谈价码,玩的是心理战。你去找人家,说明你有求于人。”
  顾新橙想,她确实有求于人啊。
  
  “别去找销售,让他来找你,”傅棠舟点拨她几句,“你自己先丢了主动权,怎么在谈判里占据上风?”
  顾新橙小声说:“我是怕耽误事情……”
  
  “你们公司差这两天,就要倒闭了?”傅棠舟一本正经地揶揄她。
  顾新橙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确实不差这两天,可她很想早点做出成绩来,让大家看到成果。
  
  “现在两万块钱的事儿,你沉不住气。以后谈二十万、两百万、两千万的生意,怎么和人家玩儿?”傅棠舟不温不火地说。
  虽然顾新橙不愿在傅棠舟面前露怯,可她很明白,傅棠舟说的是事实。
  她是把课本知识学得很扎实,但要论玩人心,她还很稚嫩。
  
  顾新橙忽然发现,当年她栽在傅棠舟手里,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明明是他先撩的她,可她却步步沦陷,到了最后她反而是陷得更深那一个——是她自己把主动权给丢了。
  想到这里,她愈发告诫自己,一定要在感情上远离这个男人。论手段,十个她也玩不过他。
  
  顾新橙“哎”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既然傅棠舟指出她的不足,她虚心接受就是了。
  
  走出大厦之后,顾新橙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一道飞机云横在一望无际的蓝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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