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用笔特地在“亲自”上面圈了好几下。
于秘书比了个手势,表示get。
他嗓音冷硬,狐假虎威道:“顾小姐,请您务必亲自来一趟,把东西收拾干净。傅总工作很忙,您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顾新橙沉默几秒,问:“他什么时候不在家?我过去一趟。”
傅棠舟写道:“今天下午。”
于秘书:“今天下午傅总不在。”
顾新橙:“知道了。”
说完,她就把电话给挂了。
电话里一阵忙音,于秘书愣了会儿神。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傅总干嘛绕十八个弯儿地通知顾小姐去他家呢?
这疑惑只能压在心底,不能问出口,这是他作为秘书的职业操守。
傅棠舟将钢笔盖合上,说:“你可以走了。”
于秘书想起一件要事,“傅总,下午约了临源的彭总。”
傅棠舟看他一眼,说:“改天。”
于秘书说:“上次就推了,这次再推……”
也不怕彭总有意见啊。
升幂资本和临源这边往来不少,关系一向不错。总是放人家鸽子,对方肯定会有想法。
傅棠舟吩咐:“明晚帮我订个席,请他过来。”
于秘书应道:“是。”
于秘书刚要走出会议室,傅棠舟忽然又叫住他。
“傅总,您还有事儿?”
傅棠舟的指尖摩挲着修长的钢笔笔身,椅子又转了转,这才说道:“刚才的事——”
他点到为止。
于秘书心领神会,他说:“傅总,您放心。”
他不是会八卦老板私生活的人。
只不过,傅棠舟以前从未跟他叮嘱过这些,今天特地知会他一声,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于秘书离开后,傅棠舟站起来,伸手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粒扣子。
这屋里的暖气是不是太足了?闷得人透不过气来。
*
一周前,顾新橙淋了一场冷雨,回学校之后就病倒了。
室长冯薇因为实习提前回校,发现顾新橙缩在被窝里抖得厉害。
她摸了摸顾新橙的额头,热得烫人。
冯薇说:“橙子,你发烧了。要不要扶你去校医院看看?”
顾新橙咳嗽了两声,说:“我吃过退烧药了。”
本该是软绵绵的嗓音,这会儿像是含了一把沙在嗓子里。
再一看,她眼睛通红,肿得像核桃一样。
冯薇见她面色苍白,有点儿心疼,问:“橙子,你病成这样,你男朋友不管你吗?”
顾新橙说:“我没有男朋友。”
语调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冯薇懂了,原来是分手了,难怪眼睛肿成这样,应该是哭了挺久。
冯薇说:“分就分了,你这么好看,还怕找不到下一个?”
顾新橙没搭腔,似乎对于“找下一个”并没有什么兴趣。
她不像傅棠舟那样薄情寡义,她需要一段时间治疗伤口,才能从这段感情的阴影中走出来。
爱得太深,即使能从泥潭里拔出来,也得脱层皮。
冯薇笑笑,安慰她说:“我没谈过恋爱,我不懂你们。我看网上说,失恋的疼痛等级大约和牙疼差不多。你想想以前牙疼的时候,这才多大点儿事,想开点儿啊。”
顾新橙苦笑,这比牙疼可要疼多了。
有冯薇在宿舍,顾新橙不至于孤立无援。冯薇会给她倒水端茶,还会从食堂给她带饭。
然而,室友再好,也有照顾不了的时候。
冯薇白天得出去上班,这段时间顾新橙只能一人躺在宿舍里。
有一次她被烧得口干舌燥,想去开水间倒热水。
她从床上爬下来,脚底一打滑,差点栽下去。
那一瞬间,顾新橙忽然懂得爸妈之前说的话:“有个人照应你挺好的。”
她不想告诉爸妈她生病了,他们肯定会心疼她的。
做父母的最大心愿就是有个人能代替他们照顾自己的孩子,毕竟父母只能陪孩子走完前半生,后半生的路要是一个人走,该有多孤独啊。
顾新橙敛下睫毛,傅棠舟这样的人是不会照顾好她的。
他向来只管他自己的感受,施给她的怜爱,不过是一时兴起大发慈悲罢了。
这么想想,他的确不值得。
这场烧,将顾新橙脑子里的水彻底烧干了。
傅棠舟果然像他说过的那样,不会惦记前女友。
当然,她也不希望他惦记。
她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完成分手的最终仪式。
从此春秋两不沾,风月不相关。
这是最好的结果。
一周之后,顾新橙开始着手找新的实习,等待面试电话的时候,意外接到了傅棠舟秘书的电话,通知她去银泰中心搬东西。
顾新橙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遗留在那儿,所以她不想去。
可是她忽然想到有几件衣物收在衣橱里,这种东西扔了怕被有心人偷走,留下又怕被他瞧见。
尽管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可一旦分了手,她并不想让他和那些东西再有任何瓜葛。
顾新橙特地问好了时间,挑傅棠舟不在家的时候回一趟银泰中心,顺便把门禁卡也一并还了,省得将来麻烦。
她乘地铁赶到银泰中心,需要一个小时。
她曾无数次不知疲倦地奔波在这条路线上,现在看来,还挺远的。
顾新橙刷卡进电梯,又用指纹开了门锁。
一推门,却见到傅棠舟的皮鞋就在玄关处。
她一抬眼,只见傅棠舟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脚下忙碌喧嚣的城市。
他身段笔直,背线挺拔,宽肩窄臀衬得包裹在西裤里的两条长腿格外引人注目。
他居然在家?
不是说今天下午不在的吗?
顾新橙下意识地想离开,却被傅棠舟叫住:“你来了。”
平稳的语调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顾新橙说:“我拿了东西就走。”
她绕开客厅,直奔卧室的衣帽间去。她把柜子一拉,那里什么都没有。
“傅棠舟,”顾新橙问,“我东西呢?”
“什么东西?”傅棠舟反问。
顾新橙说得很含糊:“我放在这个柜子里的东西。”
傅棠舟思忖片刻,说:“我没看见。”
他指了指柜子旁边的几个袋子,说:“这是你的。”
她一看,那些袋子上印的是LOUIS VUITTON和CHANEL的品牌LOGO,里面还夹带了一个Hermes。
顾新橙觉得好笑,她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些东西。她说:“这不是我的。”
傅棠舟:“我送你的。”
顾新橙:“……”
傅棠舟又补充了一句:“之前就买了,一直没给你。放这儿还挺碍事的。”
顾新橙:“……我不要,你留着送给别人吧。”
“送给谁?”
“你的下一任。”
傅棠舟看了她一眼,神情没有丝毫破绽。
他用一贯冷硬的口吻说:“到时候都过时了,得买新的。”
顾新橙忽地冷笑。
哦,怕过时了,拿不出手。
所以才送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傅哥在线表演,死要面子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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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独发
Chapter 17
偌大的衣帽间里,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
顾新橙嘴角挂了一丝嘲讽的笑,是真的嘲讽——她以前从不会在傅棠舟面前露出这般挑衅的神色。
顾新橙:“那你扔了吧,反正你也不缺这点钱。”
时隔几天不见, 她瘦了一点儿,圆润的下巴收成一个窄尖儿。
眼睛还是很漂亮, 精神不错,像是变了一个人。
到底哪里变了呢?傅棠舟说不上来。
顾新橙拉开另外几个柜子, 找来找去, 也没瞧见自己的衣物。
她明明记得她是收在这里的。
罢了,不找了。
全当是被狗叼走了。
顾新橙又去浴室,拿走了她的牙杯牙刷。
这些贴身使用的私人物品, 她不想留下。
剩下一些女性洗化用品, 大多是傅棠舟让人给她买的, 她不拿走, 都丢进了垃圾桶。
仔细一想, 原来她在他家中留下的痕迹少得可怜,临走之时连个打包的纸箱都用不上。
顾新橙把门禁卡搁到玄关处的置物架上,说:“门禁卡我放在这了。”
她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留恋, 手腕却忽然被拽住。
顾新橙顿了下脚步,不解地望向傅棠舟。
他眸色沉沉,不露情绪,给人一种难以言述的压抑。
顾新橙发现,即使是分手了, 她还是看不透他这个人。
不过,无所谓了。
当初日思夜想猜来猜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你,是不会让你胡思乱想的。
顾新橙跟在他身边的时候,胡思乱想的东西汇总到一起,能写出一部缠绵悱恻啼笑皆非的小说来。
顾新橙扭了一下胳膊,想挣脱他。
傅棠舟说:“东西拿着。”
他指的是那堆奢侈品手提袋。
顾新橙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傅棠舟,我不需要那些包。”
傅棠舟淡道:“我更不需要。”
顾新橙兀自笑了一下,可那笑意却挺带了几分令人心疼的自嘲,“你送我的包,我背出去,人家会以为是假的。”
傅棠舟微微蹙眉,“楼下买的。”
银泰中心楼下便是北京知名的奢侈品商场,国际大牌专柜应有尽有。
傅棠舟是那里的常客,买来的东西自然是正品。
他对前女友没有苛刻到送假包的地步,这简直是自掉身价。
顾新橙一根一根地拨开他的手指,摇了摇头,说:“你不懂。”
像她这样家境普通的学生背不起这些包,难道她背着爱马仕包去挤地铁?还是骑共享单车?她自己都嫌丢人。
这种奢侈品是为锦衣玉食的人准备的,对她而言,真的太奢侈了。
这个社会真残酷。
傅棠舟这样的人,即使穿上九块九包邮的淘宝T恤衫,别人都会猜测这是哪家小众的设计师品牌——虽然他的衣柜里从来都是大牌云集,便宜货入不了他的眼。
而她,即使背着专柜正品爱马仕包,别人也只会嘲笑她虚荣,买个假包装点门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过是傍身的物品罢了。
人家看的是你这个人真正的价值。
挺好,没有白跟过他,教她参破了许许多多进入社会后才能懂得的道理。
顾新橙就那么走了,只留下一张门禁卡。
好不容易把她叫回来,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在这儿多待一阵子。
门禁卡也还了,这下彻底是没法回来了——门被锁死还不够,他甚至还往锁眼里浇了一道水泥。
傅棠舟去浴室一瞧,她连那只幼稚的粉色牙杯也拿走了。
真是不想给他留一点儿念想。
下午的阳光金灿灿的一片,日轮闪耀着一圈光,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泛着粼粼的银光。
房间可真空啊。
傅棠舟坐到沙发上,摸出一根烟,眼神瞥过桌上的那盆仙人掌——她忘了拿,估摸着是不好带走。
也不知这仙人掌能活到哪天。
算了,改天换个花盆养起来吧,
真要死了也怪可怜的。
傅棠舟手在前桌的杂物盒里找打火机,忽地,一个纤小的玻璃瓶折射了一道亮光,一个白色的小固体躺在瓶子里。
傅棠舟眸光微动,将这个瓶子拾了起来。
里面是一颗牙。
准确的说,是一颗智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