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无边美貌——容光
容光  发于:2020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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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轧戏这种事情,绝不允许发生在她的剧组。
  若是哪位演员接了她的电影,却还同时忙着拍别的项目,一心二用,她二话不说,直接打入冷宫。
  像林述一这样傲慢的花瓶,都能因为演技糟糕、态度不端正而被踢出剧组,轧戏的自然不必多说。
  无故请假、擅离,也不被允许。
  于是休整一天后,剧组整整齐齐出现在“长安城”片场,一个人也没少。
  昭夕去化妆棚溜达了一圈,给大家打气。
  “最后一场戏了,顺利的话,两天时间就可以拍摄完成。大家努努力,争取早点完工,拿了工资出去逍遥快活!”
  众人都在笑。
  化妆师崩溃了:“昭导,什么时候说不好啊,我这在给‘汉宣帝’粘胡子呢,又给笑裂了!!!”
  昭夕转头就溜。
  陈熙在角落里化着解忧公主的老年妆容,眼神频频朝她投来,多少次想说点什么,昭夕却始终没有看过她一眼。
  事实上,昨夜她就亲自去昭夕的房间敲过门了。
  隔着门,昭夕知道是她来了,只丢下一句:“我已经睡了,有事片场再说。”
  “昭夕,真的对不起,我是鬼迷了心窍,才会说出那种话——”
  “我说过了,我已经睡了。有事片场说。”房间里的人加重了语气,懒洋洋,不带一丝个人情绪。
  有剧组的人打开房门,看见走廊上吃闭门羹的陈熙,好奇地投来目光。
  陈熙勉强笑了笑,转身走了。
  从塔里木到横店,昭夕都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给她一个正眼。
  陈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化妆师仿佛拥有一双神奇魔力手,将她从年轻的解忧公主眨眼间变成了老迈妇人。
  其实从前,她并不曾想过自己能得到这样重的角色。
  哪怕这是《乌孙夫人》,并非《解忧公主》,主角是冯嫽,女二号也是她不敢肖想的重量级人物。
  何况导演是昭夕,电影本身又是这样的大成本、大制作。
  陈熙想道歉,一方面是因为昭夕的资源,若是得罪了,传出去了,将来和昭夕合作的影视方还会找她吗?她赌不起。
  另一方面,也是真心觉得自己小人。不管有多羡慕昭夕,当羡慕变成嫉妒,甚至成了诋毁和侮辱,陈熙就明白自己真的误入歧途了。
  她不想变成这样的人,昔日明明唾弃过小人,还立志不管在圈子里多么艰难挣扎,都绝不允许自己同流合污,可人心变幻就是一刹那的事情,好人轻而易举就能跌进泥潭。
  趁着还未泥足深陷,她想爬起来。
  她想认错,想道歉,想告诉昭夕她是鬼迷心窍,不是有意为之。
  可昭夕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直到两天的戏份结束,《乌孙夫人》终于落幕,昭夕也没有与她谈过话,甚至没有丝毫为难过她。
  她拍得好,昭夕会说:“很好,一次就过,辛苦了。”
  她拍得不好,昭夕会喊卡:“解忧公主的表情有点问题……”
  可就是在这样如常的态度里,陈熙才愈加煎熬。从前她在昭夕口中是陈熙,如今只是一个“解忧公主”。
  十年同学情谊,伴随她在电梯外的那番小人言论,如今似乎烟消云散。
  她曾以为自己不在乎,昭夕也不在乎,可时至今日,当真正失去时,她才发觉怅然若失。
  陈熙站在人群里,看着昭夕的背影,她异常认真地坐在监视器前,目不转睛望着屏幕。
  片场是华丽辉煌的宫殿,老迈的冯嫽躺在病床上,风烛残年,已近弥留。
  侍女哭着跪在一旁,太医摇摇头,说:“准备后事吧,冯夫人这是要驾鹤西去了。”
  周遭一片悲戚,失去主人的仆从,将来何去何从,一片迷茫。
  可檀木床上,锦被之下,面色苍白如同薄纸一张的冯夫人却很安详。
  她用力呼吸着,仿佛在闻着长安城的最后一缕香气,最后费劲地伸出手来,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侍女握住她的手,“夫人,夫人你想要什么?”
  冯嫽的眼睛已经失去焦距,茫然地在空气里握住一片虚无,嘴里喃喃地念着一串众人都听不懂的语言。
  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字。
  为首的侍女回头问:“冯夫人在说什么?”
  其余人皆是一片茫然:“我也没听懂。”
  太医倒是斟酌片刻,说:“我听着,像是西域的方言。”
  画面斗转,梦回乌孙。
  昔日年少时分,为女史,入乌孙,在和亲队伍的营帐里,冯嫽忽然听见远处奔腾而来的马蹄声。
  她还以为是敌军来袭,匆忙奔入公主的帐篷里,将斗篷与公主互换,急促地叮咛:“若有万一,请公主切勿泄露身份!”
  她踏出大帐,哪怕心口狂跳,也从容淡迫地走出人群。
  迎面而来的,是公主的未来夫君,身后跟着乌孙右大将。
  原来是误会一场,乌孙首领率军亲自赶来,不远万里迎接公主,而非敌军来袭。
  冯嫽松口气,也操着在路上学来的乌孙方言,坦然告知:“我并非公主,而是公主侍女,我叫冯嫽。”
  她看见那位将军笑了,目光明亮地望着她。
  西域男人与中土男儿不同,他的皮肤是蜜一样的色彩,整个人高高大大、器宇轩昂,大胡子蓬松又威风。
  他说:“你会讲乌孙话?”
  冯嫽谦虚道:“会讲一点点。”
  男人点头:“确实讲的不怎么样。”
  冯嫽一噎,没想到还有这样直接的人,当即不悦地瞪他一眼。
  可那位将军却哈哈大笑,目光亮得像是草原上夺目的朝阳,他说:“冯嫽,将来我来教你,可好?我保证能让你说一口漂亮的乌孙话,在这里谁也欺负不了你。”
  冯嫽仰着头,安然而立,“就算说不好乌孙话,也没人可以欺负我。”
  那一日,天还很蓝,草原苍翠,有大雁南去,牦牛饮水。
  那里没有长安城繁华的街道,没有繁复精致的礼仪,甚至没有男女大防,只有夜里围着篝火跳舞的男女老少。不分性别,青年男女对着心上人唱歌起舞,大胆求爱。
  星光漫天,冯嫽在火光里,看见大胡子放下匕首,卸下沉重盔甲,来到她面前。
  他叫她的名字。
  “冯嫽,你愿不愿意和我跳支舞?”
  也不知到底亮的是星光,还是大胡子的眼睛。
  他们的爱情来得热烈又短暂,像蜉蝣,绚烂不过一眨眼。
  后来他战死沙场,她远在别国。
  她回到乌孙,他已是黄土白骨。
  冯嫽没有时间伤春悲秋,没有精力沉溺悲痛,她很快站起来,继续守护自己的公主,为汉朝与西域的邦交奔波不停。
  直到今日,直到弥留之际。
  她缠绵病榻,伸手在空中轻轻地,轻轻地握住什么,明明手中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牢牢抓住了岁月的踪影。

  眼前是草原上盛放的篝火。
  耳畔有乌孙无拘无束的风。
  这一刻,她不是冯夫人,不是公主侍女,她只是一个向往爱情的年轻姑娘,她一头扎进与大胡子轰轰烈烈的岁月里,把手交给他,共赴那支舞。
  欢声笑语里,歌舞不断,没有人听见大胡子在耳旁对她说的话。
  他不知从哪里学来蹩脚的中土话,粗声粗气说:“冯嫽,我对你一见钟情,嫁给我可好?”
  那一天,她并没有答应他,因为侍女的婚事怎能自己做主?她先是骂他孟浪,然后有些慌乱地用乌孙话向他说了许多,譬如身份问题,譬如礼仪问题。
  可是这一日,她抓住梦的尾巴,又回到了篝火边。
  她听见自己笑着把手放进大胡子的手中。
  “好,我嫁给你。”
  在那样美丽的梦中,冯嫽闭上双眼,安然睡去。
  所有人都在哭喊,可她微微笑着,仿佛只是做了个美梦。
  这一生太长,跌宕起伏,若有来生,愿生做草原儿女,没有肩负重任,也未曾远离故土。嫁给一个大胡子,粗糙又真诚,热烈得像是草原上的风,那一夜的火。
  昭夕直起腰来,留着眼泪,喊了一句卡。
  至此,《乌孙夫人》正式杀青。
  她淌着热泪,回望“长安城”,慢慢地,慢慢地说了句。
  “奶奶,您一直向往的冯嫽传,今天拍完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幕戏
  杀青当天,昭夕收到来自闺蜜陆向晚同学的问候。
  【陆向晚迟早发大财】:最近感觉怎么样?
  【宇宙无敌美少女】:什么感觉?杀青吗?就好像便秘多日一直未果,忽然之间一泻千里,感觉身体被掏空,飘飘欲仙。
  【陆向晚迟早发大财】:?
  【陆向晚迟早发大财】:这种用词,请问昭导,您下部电影是准备进攻情色片吗?
  【陆向晚迟早发大财】:还有,谁问你杀青什么感觉了?我问的是你异地恋进展如何,是不是再有两天就要GG了?
  【宇宙无敌美少女】:呸,你才GG。我们好的很!
  昭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翘着二郎腿,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横店的五星级酒店就是不一样,完全和塔里木的条件不可同日而语,看看这配置,柔软舒适,弹性十足。
  如果说这才是床,塔里木那张硬邦邦的,只配叫棺材。
  她翻来覆去好几夜,却总觉得床虽然舒适,酒店虽然高端,但好像,好像缺了点什么。
  昭夕拿起手机,打开和程又年的微信聊天界面,异地恋后,他们的聊天记录就只剩下寥寥数语——
  早晨7:00。
  【钢铁侠】:我起床了。
  早晨7:30。
  【钢铁侠】:吃过早饭,准备出发去项目上了。
  早晨8:00。
  【钢铁侠】:开工了。一天顺利。
  早晨10:00。
  【小昭】:啊,我刚起来,才看到!
  【小昭】:昨晚拍了通宵,这会儿才起来,为了杀青冲啊啊啊啊!
  中午12:00。
  【钢铁侠】:图片. JPG(工地盒饭)
  【小昭】:图片. JPG(五星级盒饭)
  【钢铁侠】:……
  【小昭】:不说了,扒两口,还要干活。
  【钢铁侠】:好好吃饭,身体要紧。
  这是异地恋第一天的对话。
  第二天,屏幕上没有聊天记录,只有一条长达半小时的语音通话。
  昭夕理直气壮说:“昨天的对话一点营养也没有,就好像在记流水账。我和我妈的对话都没这么公事公办。”
  程又年低低地笑着:“那我该说点什么?”
  “说点你们搬砖大队的趣事?”
  那边沉吟片刻,说:“倒的确听说了几件有趣的事。”
  昭夕于是洗耳恭听。
  程又年讲了两件事。
  第一件:
  当初还在校学习时,有一段时间,学校里有小偷,宿舍里频频发生贵重物品、电子产品失窃现象。
  因为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监控器还并未普及,所以小偷一直逍遥法外。
  听到此处,昭夕当即虎躯一震:“十年前?你不说,我还没发觉你都这么老了!”
  程又年沉默了两秒钟:“昭夕,你读本科,也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昭夕:“……”
  昭夕:“咳,你继续往下说。”
  于是程又年继续说。
  那名小偷的作案地点从一栋宿舍楼转移到了下一栋,由于作案时间并不固定,大概身份也是学生,并不显眼,所以好几个月过去,居然一直没有人抓住他。
  也有几次他闯进了有人在的宿舍,看他鬼鬼祟祟还戴着帽子,有人怀疑他的身份,可他低着头撒腿就跑,居然也没人看清他的脸,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直到——
  直到他的作案地点,来到了地质专业的宿舍楼里。
  程又年所在的宿舍楼第一次传来有人丢了电脑的风声,大家就警惕起来。
  于是某日,当不长眼的小偷真的摸进了某间宿舍,进门前戴好了鸭舌帽和口罩,然而一进门就发现有人,说了句“不好意思走错门了”,立马想跑。
  大家哪会让他逃跑呢?守株待兔,终于等到兔子落网,集体冲上去抓人。
  小偷见状不妙,立马掏出一把刀来,“谁敢过来?”
  结果宿舍里人手一把地质锤,面不改色心不跳,冲上去就把人摁在地上揍了一顿。
  闪着森森光芒的铁锤无情地握在每个人的手里,小偷连跑都不敢跑,伏地求饶,背包里还装着从别的宿舍偷来的几只钱包、一台笔记本电脑。
  横行霸道好几个月的小偷,就此落网伏诛,地质专业的青年们为全校师生做出了巨大贡献。
  谁叫地质工作者必备三大件就是地质锤、罗盘和放大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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