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无边美貌——容光
容光  发于:2020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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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夕一声不吭,心却慢慢提了起来。
  原本歪歪扭扭窝在沙发上,此刻禁不住坐直了身子,就连握住电话的手都用力了几分。
  程又年说:“昭夕,昨晚的事,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沾了酒就得意忘形,这一点希望你了解。”
  昭夕努力让自己听上去潇洒又轻快,“嗯,了解。”
  “在串吧里吃饭的时候,你问过我,如果你没有找我麻烦,我是不是就打算和你形容陌路了。当时我回答是,因为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的确不是。”
  他沉默片刻,揉揉眉心,“但那个时候,我并没有详细向你说明,我们为什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时候依然在避免过多交集。
  他一向是个内敛的人,从不过多向人倾诉,也不过分奢求他人理解。哪怕与人走近了,也不至于全然交心。
  但此刻,他认为自己有义务,也有责任对她坦诚。
  昭夕默然,鲜少听他说这么多话,好像两人身份互换了。
  明明他才是惜字如金的那一个,往常都是她的戏份更多。
  昭夕静静地听。
  “我们的生活环境不同,脾气性格也大相径庭,哪怕在塔里木撞见,我也不认为我们会有交集。”
  “初次见面,你对林述一说的话、做的事,至今依然历历在目。那时候我在想,她果然和电影里的那个英勇无畏替父从军的姑娘一模一样。”
  “昭夕,我至今仍然这样想。虽然飞扬跋扈,但你的确是另一个活生生的木兰。”
  虽然夸了她,但昭夕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直觉接下来的话题会奔向另一个方向。
  果不其然——
  “我出生于工薪阶层,父母都是普通职工。从前没想过,也没预设过会遇见你这样的……”他顿了顿,失笑,“称为天之骄女也不为过。”
  OK,来了。
  吃没吃饭问候过了。吃没吃药也顺带提了。铺垫完成后,接下来就到了最终环节。
  昭夕窝在沙发上的两个小时里,基本上都在天马行空地思索着,再和他见面或是通话时,要说点什么,她又该如何才显得洒脱。
  毕竟不告而别,还留下了事后药,她当然该明白他的意思。
  陆向晚说得对,他体贴周到,这事本就该这么处理。
  这样才是成熟的。
  所以她很快打断了程又年。
  “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我都懂的。”
  她刻意将语气放得轻快又随意。
  程又年听得一怔,“……是吗?”
  “是啊。我们当然是不一样的人,这世界上本来就找不着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只是我们比其他人,不一样得更明显、更全方位一点。”
  昭夕笑起来,“都是成年人,这种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你放心,程又年,我不会要你负责任。”
  那些思量好的话被悉数挡在嘴边,程又年坐在办公室里,神色极淡。
  而昭夕还在洒脱地说:“男欢女爱,你高兴了我也高兴了,皆大欢喜嘛。何况你还服务周到,又是送我回家,又是替我打扫战场。连事后药都买好了,我该谢谢你才对。以前热搜上的那些,没一个有这么体贴呢。”
  说得太快,话不经脑,出口就愣了愣。
  她自己都没弄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而另一边,来不及追究“事后药”三个字,程又年已经因热搜那一句彻底无言。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竟然需要她来提醒,他才记得她是个绯闻不断、桃花无数的热搜常客。
  也是,她根本不是寻常女性,他却这样多虑。
  看来她比他要开放许多,他思量的一切都像个笑话。
  “好啦,不用往下解释了。大家都高兴就好了,有机会再约。”
  气氛古怪,昭夕努力像个老司机一样,爽快地结束了本次谈判。
  怎么样,这样的态度足够潇洒吧?
  陆向晚会夸她的。
  那头的人沉默了好半天,“……你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你以为我会要死要活让你负责?”她像在说笑话,干笑两声。
  “当然不。既然昭导这么洒脱率性,那我也放心了。”程又年也冷淡地笑了笑,声音骤然将至冰点,“话都说清楚了,就这样吧。但我和你有一点不同,我不希望还有下次,今后也不要再约了。”
  嘟——
  通话结束。
  昭夕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已然退出了通话界面。
  他挂了?
  就这么阴阳怪气结了个尾,还又送了她一个拒绝三连?
  她气得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咚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
  接下来的一小时里,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试图找点事做。
  沙拉被叉子戳得稀巴烂。
  快递盒拆了一堆,乱七八糟堆在门口。
  余光瞥见玄关的鞋柜上方,深色的毛衣静静躺着,显然是被匆忙离去的主人遗忘了。
  她走了过去,像是要把那毛衣盯出两个洞来。
  打完炮就溜,事后还急着撇清关系,他当然来去匆匆了。
  像是一眼都不想多看见那件毛衣,她索性把它扔进了一只空出来的箱子里,往旁边一踹。
  眼不见心不烦。
  *
  罗正泽在食堂苦等半天,饭都比平常多吃了一碗,依然没等来程又年。
  手机忘在办公室了,也没法联系。
  最后只能看了眼手表,匆忙去窗口替他打包了一份饭,带回办公室。
  大中午的,办公楼里人去楼空。
  谁知道从楼梯间出来,刚转过弯,就看见程又年倚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手里拿了根烟。
  窗户半开着,一缕白烟从嘴边溢出,消散在风里,徒留手里的一点猩红。
  罗正泽擦擦眼睛,“我靠,你抽烟?”
  那嗓门儿太大,一个在走廊这头,一个在走廊那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程又年头也没回,片刻后就听见脚步声已在身后。
  “啥时候学会的?”
  “好多年前了。”
  “……以前没见你抽过啊。”
  “嗯。只是会抽,没持续多久,后来戒了。”
  罗正泽虽然神经粗,但也不是笨蛋,想了想,明白了。

  “是在美国念书那会儿?”
  “嗯。”
  程又年在MIT留学那几年,家中出了不少事。
  先是父母闹离婚,接着父亲脑溢血,竟然就这么走了,留下一堆烂摊子……
  哎。
  罗正泽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笨拙地拍拍程又年的肩,“好了好了,装忧郁不适合你。平常那个一本正经的老干部形象,就已经惹得院里的小姑娘们花枝乱颤了,要再看见你这忧郁男中年的样子,可不得嗷嗷乱叫把你给趁人之危了!”
  “……”
  程又年哑然失笑,“你高考语文怎么及格的?”
  “嗨,打了个擦边球。你别说,平常都不及格的,谁知道就高考那回瞎猫碰见死耗子。小爷我运气好吧?”
  程又年掐灭了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点头,“是挺好。”
  “别装逼了,快来吃饭!怕这鬼天气饭凉太快,你爷爷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回来的,那叫一个疾风带闪电。”
  唇边笑意渐深,程又年接过饭盒,“多谢。”
  见他笑了,罗正泽的小心脏终于落地。
  可一整天过去,他的话都少得可怜。
  骑车回宿舍的路上,他终于没忍住问程又年:“到底怎么了啊?我就去食堂吃了个饭,你就不对劲了。”
  程又年神色淡淡的,“有吗?”
  一脸“一定是你看错了”的表情。
  罗正泽指指自己,“我瞎吗?上午还跟傻子似的,动不动抿唇一笑,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结果我吃顿饭回来,你就成忧郁装逼男中年了。”
  天色渐晚,夜幕低垂,又是一夜繁华。
  程又年目视前方,忽然心不在焉地问他:“你说,会不会有这种人,很花心,绯闻也很多,风流韵事不计其数。可到了……到了荷枪实弹的时候,却又一点经验也没有,根本就像个新手?”
  罗正泽被问得一懵,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是,您老,这是在开车?”
  “成年人之间的正常讨论。”
  “呸。你明明就是在搞黄色,只是我没有证据!”
  程又年失笑。
  也是,他为什么要想不开,和这种停留在大学时代再也没长大过的工科死宅讨论两性话题?
  可抨击过他后,罗正泽就来了劲,车龙头一扭,两辆自行车靠得更近了。
  “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我说你什么情况啊,程又年?”
  “……不是我。”顿了顿,“是一个朋友,遇到点烦恼,今天忽然发微信问我。”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无中生友系列?
  “哦——”罗正泽也很上道,把尾音拖得长长的,煞有介事点点头,“那你这个朋友,听起来还真的挺烦恼啊。”
  “……”
  很快,罗正泽小喇叭开始哔哔广播。
  “你都说是绯闻了,绯闻是什么意思?一般都是假的啊。”
  “要是风流韵事不计其数,那应该是个老司机了。啧,还是阅人无数的那种。”
  “老司机怎么可能还是个菜鸟!”
  “还有啊,名声都已经这么坏了,他就是想装好人,也没人会相信啊。那他还不如拿出身经百战的好技术来征服人家,干嘛要假装菜鸟,难道还能自证清白不成?”
  ……
  最后,名侦探罗正泽总结道——
  真相只有一个。
  实战技术不好,那就根本不是老司机嘛。
  多半是个花名在外、清白其中的老,菜,鸟!
  程又年:“……”
  后来话题就岔开了。
  罗正泽发散思维,很快从午餐没能吃到爱吃的地三鲜,到下午的一个实验数据好像有问题。
  车停在宿舍楼下。
  入冬后,林荫道两旁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冬夜里影影幢幢,分外萧瑟。
  程又年俯身锁车,抬头时若有所思。
  “我也这么觉得。”
  罗正泽:“啊?”
  “你也觉得什么?”
  他摸不着头脑,还在回想刚才说到哪了,最后恍然大悟。
  “你也觉得是依奇克里克构造侏罗系实验数据出了问题?”
  程又年沉默片刻,点头。
  “嗯。是有点问题。”
  侧头看了眼罗正泽。
  年轻人的记忆力啊,何止有点问题。
  问题还相当严重。
  一整天的低气压,在此刻有所好转。
  他望着无边夜色,心想,他是有多笨,才会相信她是个老司机?
 
 
第27章 第二十七幕戏
  距离年关还有七天时,魏西延打电话给昭夕。
  “明天的时间空出来了没?”
  昭夕一愣,拍拍脑门儿,“啊,差点忘了。”
  明天是导师的生日,年年她都和魏西延一起探望,生日加新年祝福一并送去。
  魏西延啧了一声,“师父他老人家可白疼你了。”
  “我这不是忙晕了头吗?”
  “忙晕头?”魏西延显然不信,“你一大闲人,项目也暂停进行了,有小孟总养着你,成天吃喝玩乐,浪的飞起,你有什么好忙的?”
  “呸,你看不起谁呢!”
  “你啊。”魏西延乐了,“难道电话里还有第三个人?”
  “你——”昭夕气急,“你明天死定了,魏西延!”
  “啧,大半个月没见到你师兄,就这个态度。你可真让师兄寒心啊。”
  ……
  插科打诨间,定了下明日去见老师的行程。
  昭夕的老师叫傅承君,今年已有五十三岁。
  傅承君早年是个摄影家,一次偶然的机会,去藏区取景,意外拍到了悬崖边上的一对白唇鹿。
  其中一只似乎被攻击过,腿上伤痕毕露,鲜血淋漓。
  那处悬崖陡峭险峻,他无法靠近,又因当年国内尚在发展,野生动物保护措施还未曾建立,他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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