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有过人之处——天如玉
天如玉  发于:2020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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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张口就叫侄女,叫赵进镰都愣了一愣。
  神容抿唇,那日山宗在刺史府上提到个连夜押来的京中犯人,原来就是他。
  柳鹤通在朝为官时认得许多权贵不稀奇,但她连话都不曾与他说过,竟就成他亲戚了,还叫她去与山宗通融,真是病急乱投医。
  “我如何与他通融?”她蹙起眉。
  柳鹤通急道:“自然能通融,你是他夫人啊!”
  神容脸一僵,拂袖就走,留下一句:“你才是他夫人!”
  独留下赵进镰,一脸愕然地看了看柳鹤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柳鹤通回了神,懊恼捶地:“是了,我竟忘了他们已和离了!”
  神容穿过了这片牢房,才察觉赵进镰没跟上。
  她往前看了看,发现里面还有很大一片,叫旁边狱卒带路,想去看看。
  越走越深,逐渐幽暗,狱卒停步:“贵人小心,这里是底牢了,山使有令,不准人接近。”
  神容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漆黑的一扇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什么也看不到,她刚要转过头,里面忽然嘭的一声巨响,直蔓延到门边。
  轰隆一声,门也被撞出一声巨响,她后退一步,蓦然一条手臂伸过来,重重在她身侧一拍,抵住了门。
  神容回头,正对上男人绷紧的肩。
  她抬头,看到山宗的脸,有些讶异:“那什么声音?”
  山宗垂眼看她:“底牢关的肯定都是穷凶恶徒,逞凶斗狠都有,这点声音算什么?你离这里远点。”
  神容回味过来,这才发现离他很近,他手撑在她身侧,像是圈住了她一般,稍一转头就对上他下巴,他一双唇薄薄轻勾。
  刚听完柳鹤通那一番胡言乱语,现在他就在跟前。
  她盯着他翻折的衣领,上面有细密的暗纹,眼神动一下:“你什么时候来的?”
  山宗稳住了门,松开手:“我还要问你,进山也就算了,现在都能入牢了,你胆子一直这么大?”
  神容咬一下唇,盯住他下巴:“这算什么,我还有更大胆的时候,你想看看么?”
  山宗与她对视,离近了,又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声略低:“那你就收敛些。”
  神容心想她偏不收敛。
  远处,赵进镰身影过来了。
  她抬手捋过鬓发,走出去前冲他微微挑眉笑:“你也知道我刚做成了什么大事,以后可要对我客气点。”
  衣香人动,山宗侧身放她过去,眼睛还盯在她身上。
  随即心里过了下,她说那是她做成的大事。
  他又看一眼神容背影,示意狱卒守好,往外出去。
  赵进镰在那头客气地送了神容几步,回头就朝他竖了下手。
  “你等等。”他屏退左右,低声道:“我本以为你跟长孙侍郎是有过节,今日才知道不对,难怪我总觉得山家与长孙家有些关联……”
  赵进镰与胡十一等人不同,那些都是山宗离开山家后才追随在他左右的,不太清楚他过往。
  他要知道的多些。他记得山宗出任团练使正是三年前,那时他已与新婚娇妻一拍两散,还离开了洛阳大族。
  彼时未曾细探,只因是他家事,如今被那柳鹤通一番闹,才想起他当初的妻家好像正是长孙家。
  可那日在刺史府上,还笑谈这位贵女尚未婚配……
  越想越发毛,赵进镰摸了摸短须,虚虚地问:“是不是我记错了?赵国公……有几个女儿啊?”
  山宗也不瞒他了,往那前方歪了下头,还能看见那道女人纤挑的身影。
  “不用问了,她就是我前妻。”
 
 
 
第十四章 
  神容一直走到了大狱门口,回头看一眼,山宗和赵进镰都还没出来,也不知在耽搁什么。
  紫瑞却已急匆匆过来,给她递了早备好的帕子,生怕那大狱内的污浊沾染了她。
  待她慢慢擦完了双手,才见赵进镰和山宗一前一后地出来了。
  “可还有其他牢房能看?”她问。
  赵进镰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到了跟前说:“这大狱不是常人能待得住的地方,女郎不可久待,挑犯人的事不妨改日再办,大不了我还是去请令兄来定夺。”
  神容知道他是觉得她一个女子操持这些没必要,想想对今日所见的那群犯人也不是很满意,眼往山宗身上瞄:“那就不急在一时了,反正山使已经到了。”
  赵进镰干笑,此时只觉尴尬,还有一点后知后觉的无奈,实在不想再夹在这一对分飞的劳燕跟前。
  他转过身悄悄在山宗跟前低语:“早不告诉我,人我带来了,你给好生送回去吧。”
  说完回头,又堆着笑与神容客套一句官署还有事情要忙,神色讪讪地先行走了。
  等他走了,神容看向山宗,这里只剩他们了。
  山宗说:“赵进镰走了,我送你回去。”
  这里是大狱所在,靠着他们军所不远,可离幽州城还有段距离,送她本也理所应当。
  神容有些意外地看他。
  山宗伸手牵马,转头看她没动,问:“难道还要我请你上车?”
  神容这才提衣登车,看似没什么,转头时嘴角却有了丝笑。
  刚说了要他客气点,看他的确还算客气,先前那点气都勉强算消了。
  山宗是独自来的,连一个兵卒都没带。待车上了路,他打马接近窗格,朝里面女人的侧影看了一眼:“你想挑什么样的犯人?”
  神容看出去的目光正好落在他的腰上,他坐在马背上,紧束的腰身绷得紧实平坦。
  她眼转开,又转回来,才想起要回话:“要年轻力壮、耳聪目明的,应急的反应要有,还要跑不掉的。”
  山宗莫名笑了:“怎么听着不像是找犯人。”
  神容眉心一皱:“你消遣我?”
  “没有。”
  “你分明就是在消遣我。”
  他似笑非笑:“没有。”
  神容还要再说,觉得嗓子好似有些干涩,抬手摸了摸喉咙,低低干咳一声。
  外面山宗说:“现在只是嗓子干,再在大狱里待久点,你还会更不舒服。”
  神容摸着喉咙,涩涩地问:“什么意思?”
  “你当幽州大狱是什么地方?”他说:“那四周都垒石而筑,底下铺了几层的厚厚黄沙,狱卒有时还会特意生火炙烤,或者放风干吹,长此以往,干燥无比,进去的人不出三日就得干得脱一层皮,否则赵进镰何必劝你早些走。”
  其实赵进镰带她去之前已经命人安排了一番,不然还会更难熬。
  这种地方,她这样的怕是连听都没听过,还敢直奔而去,说她胆子大,哪里冤枉她了。
  听他口气轻描淡写,如随口一提,神容却搓了搓胳膊,皱着眉又低低咳了一声,心想难怪那柳鹤通枯槁到两颊都凹陷下去了。
  她想着柳鹤通的憔悴样,再想想倘若这金矿没有寻到,或许有朝一日那种灾祸就会沦落到他们长孙家头上,愈发地不舒服。
  转而想起了那底牢的情形,才将那些抛诸脑后:“如此说来,我倒觉得你那底牢里关的人挺不错了,都那样了还能逞凶斗狠。”
  山宗又看过来:“那些人你都敢想,你还真胆大包天了。”
  神容隔着窗纱看他,扶着脖子挑眉:“怎么,不还有你在么?你又不是镇不住他们。”
  “再怎么说都没用,入城先去找个地方润润喉,然后就回去待着,以后少往那种地方跑。”山宗说完手在窗格上一拍,仿若警示,一锤定音。
  神容微怔,看着他那只手自眼前抽离,撇撇嘴,奈何嗓中干涩,只好暂时忍住。
  紫瑞听到少主在车内数次低低清嗓便留了心。
  很快入了城,她看到路头边有家小酒馆瞧着没几个人,算安静,赶紧叫停了车,下去问了一声说是可以卖茶水,又出来请神容进去。
  神容入内坐定,紫瑞很快端着碗茶水过来。
  她刚要去接,听到山宗说:“去换成清水,喝什么茶,越喝越干。”
  紫瑞一愣,赶紧又端了那碗茶过去找伙计换了。
  神容看看他,他自门外进来后就近坐了下来,只在门口,不与她同桌,二人之间隔着两张方木桌的距离。
  紫瑞又换了碗清水来,神容端了,低头小抿了一口,终于觉得舒坦了一些。
  山宗眼一睨,看见她饮水的模样。即便觉得难受,她身上的大族仪态也依旧端雅十足,与他已截然不同。
  转眼看到酒馆柜上的后面走出两个涂脂抹粉的卖唱女,大约是刚结束了生意,此时停了步在朝他这头望。
  撞到他视线,二人有些畏惧地齐齐矮身见了个礼:“山使安好。”随即却又捋了捋头发,相顾怯怯地冲他讨好地笑。
  他移开眼,屈起一条腿,闲闲地把玩着横在怀间的刀鞘。
  神容抿了两口水,抬眼就看到了那两个卖唱女的模样,眼神一飘,又看见山宗那一幅无所谓的架势。
  酒馆里的伙计此时方看到他,忙不迭地过来向他见礼。他摆了下手,对方又立即退下。
  幽州好似人人都怕他,只有她不怕。
  她端着碗施施然起身,朝他那张桌子走过去。
  山宗看着她在自己右手侧坐下来,还没说什么,听到她低低问:“那样的招你喜欢么?”
  她眼珠朝那头一动,那两个卖唱女见到她坐到山宗身旁来,马上就出门走了。
  山宗停了玩刀的手,眼帘微垂,看来有些不怀好意:“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神容手指搭着碗口,真就像随便问问的样子,只不过眼神是斜睨过来的。
  他提和离时不是说婚后与她没有夫妻情意,连相对都觉得勉强,那他喜欢什么样的,什么样的不叫他觉得勉强?
  “你大可以自己猜。”山宗一笑,坐正:“你水喝完了?喝完就走。”
  神容见他岔开话题,心想当她在乎才问的不成。

  又看了看那只碗,她喝得慢条斯理,到现在都还剩了许多。
  她忽而眼睛掀起来,低低说:“喝不下了,你要喝么?”
  “你说什么?”山宗声音也不自觉压低,刚问完,就见她端着碗,低下头,在碗沿抿了一下,放下后,朝他推了过来。
  正对着他的碗口沾了唇脂,描摹出她淡淡的唇印。
  他脸上笑意渐收,坐着岿然不动,朝她脸上看:“你让我这么喝?”
  神容对上他黑漆漆的眼,忽又笑起来,说悄悄话般道:“堂堂团练使,怎能喝我喝过的水,我是打趣的。”说完手指在碗沿一抹,抹去唇印。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立在柜台那边的紫瑞问了句:“少主还要水吗?”
  神容站起了身:“不了,走吧。”
  山宗看着她人出去了,才撑刀起身,觉得她方才那举动简直是一出欲擒故纵。
  以往夫妻半年,寥寥几次相见,还真没发现她有这么多花招。
  一路至官舍,二人一在车中,一在马上,没再有过言语。
  到了官舍大门前,神容下了车来,转头看一眼,山宗坐在马上,是在马车后方跟了一路。
  看到她看过去,他眼神沉沉地笑了一下,仿若识破了她的念头。
  她神色自若,转过头搓了搓手指,指尖还沾着自己的唇脂。
  忽有几人快马而来,神容闻声看去,是大狱里见过的狱卒。
  其中一个低低在山宗跟前禀报了几句,他便提缰振马,立即走了。
  ……
  幽州大狱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柳鹤通就又闹了。
  这次他是要自尽。
  山宗快马而至时,他已被狱卒们泼水泼回来,奄奄一息地靠在刑房里,头上青紫了一大块。
  但看到刑房大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他便立马回了魂,心急地往那头奔:“山大郎君!山大郎君!你救救我,我与你们山家有旧交啊,你岂能见死不救!”
  他一连嚎了好几遍,整个刑房里都回荡着他不甘的哭嚎。
  山宗就在那儿站着,看了看左右的刑具,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刑房四周通天窗,凛凛大风倒灌,比外面更干,久了还森冷。
  等到柳鹤通已经再没声音嘶喊,只能哆嗦,山宗才开了口:“今日他是不是闹事了?”
  狱卒一五一十报:“回山使,他当着刺史与那位贵女的面胡诌她是您夫人。”
  山宗随手扔了刚拿起的一个铁钩:“按章办事,闹了两回,该用什么刑用什么刑,别叫人死了就行。”
  狱卒应命。
  柳鹤通已经傻眼了,好半天才又想起要干嚎:“我要翻案!我要呈书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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