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雄心壮志的七公主呼吸渐渐悠长,梦里什么都有。
冯邵看了看时间,精致的小眼睛上面驾着一副金属眼镜,怎么看像是人模狗样的,笔挺的西装穿在身上,一股子斯文败类的气息,“老板,可以出发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到。”
庞京墨没有做声,他还没有看完,冯邵就眼观鼻鼻观心,用余光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份IPO,突然冷笑一声,眼神好似是荒原孤狼,牙齿泛着冷光,吐出来的话当然不是很好听,“谁做的?”
冯邵越发的盯着地面,你看,这地面他不好看吗?
为什么非得惹老板生气呢,声音平稳,“是申女士提供的。”
他称之为申女士的人,巧了,正好是庞广白的死敌,生平你死我活的那种,所以庞广白很愿意跟庞京墨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到处找申女士麻烦,被申女士反杀一笔,更是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梁子,以至于命都没了,远避寺庙里面养伤去了。
上车之后,冯邵手机响,他赶紧接起来,“喂,刘妈。”
从镜子里面看,庞京墨已经挂上微笑了,不仅如此,就连脖子上都戴着一条宝蓝色的方巾,趁在立领衬衫里面,领口打开六十度,目光温润如君子,很多时候他不得不佩服老板的变脸技术的。
前面几千万美金被人拿走,此时此刻已经安稳如山的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一声庞广白的事情,但是觉得不过时两盒饼干,不是什么要紧事。
却没想到,庞京墨一下车,便问他,“我记得,老七在这里疗养是不是?”
冯邵点点头,“三个月前过来的,说是要给太太祈福诵经的,刘妈说身体时好时坏,但是总归要比以前好太多了,人也听话有礼貌了,跟换了个人一样的。”
“她认清楚现状而已。”庞京墨欣赏聪明的人,如果她继续犯蠢的话,他会觉得很头疼。
冯邵大概能理解她这样的变化,觉得有点可怜,太太去了没有半年没有人护着,七小姐就在片场差点被人消遣死了,再傻的人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低调做人是好事,跟申女士斗,讲真,十个七小姐也不是一个申女士的对手。
不是对手太强大,而是自己太蠢了,想起来七小姐以前干的事情,冯邵一阵后怕,赶紧打开手机预定饼干去了。
刚下车,素斋在半山腰上,巧的很,隔壁就是古刹,因此倒是远近闻名的。
“你快点摘,我要颜色深的,今晚上就要做好,明早上就能看了。”
庞广白靠着柳树站着,她午睡起来睁开眼就要拿着iPad看,iPad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正好看到女三十指纤纤涂着鲜红的指甲掐着女主的脖子,她便动了心,恰好小和尚绝非来找她吃饼干。
便忽悠着绝非带她来找凤仙花,绝非自己拿着个小背篓,擦了擦头上的汗,弯着腰摘嘴里嘟嘟囔囔的,“不能再多了,护寺看到了要骂人的,我要挨打的了。”
庞广白才不惯着她,手里面掐着一朵在那里□□,挤出来紫红色的汁液抹在指甲上先过过隐,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我饼干要吃完了,你明天来的话,怕是——”
怕是没有你的份儿了,绝非是打小上山的,平素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山脚下的超市了,自打有一次刘妈请他吃了饼干以后,他便每日下午五点钟来吃两块。
只是不凑巧,今天刘妈不在,遇到庞广白这个黑心眼的,给得喊着他来摘花。
他提着篮子站起来,却看到隔壁素斋门口有人一直往这边看,吓得手赶紧缩到后面去,小声嗫嚅,“完了,被人看到了。”
眼看着人走过来,绝非吓得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身,一瞬间躲到庞广白身后去,还要小声逼逼埋怨庞广白望风偷懒,“你站在这里半天,竟然没看到。”
庞广白皱着眉头,嫌他烦人,把他脑袋摁到后面去,看着眼前的人有点笑不出来,“大哥,好久不见。”
庞京墨点点头,笑的温文尔雅,“好久不见,最近身体怎么样?”他前后左右的看,到底没有看出来刘妈说的要准备后事的样子,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在跟前。
庞广白笑的更虚弱了,她哪里敢说好了啊,万一要是接她回去怎么办?她人生地不熟的,要在这里摸清楚状况才好回去,抬手起来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绝非立马抬头,小小脑袋上面就然有戒疤,“呀,晚上风凉,不能吹久了。”
庞广白老怀安慰,给了绝非这个小秃驴一个赞,“出来散散好,陪着小朋友出来摘摘花,这就回去吃晚饭了。”
说完,又觉得如此应对不妥当,不够关心亲近,便加上一句,“大哥今晚在这边,是约了人吃饭吗?那就去——”忙吧。
“一起吧。”
庞广白倏忽抬眼,肩膀都僵硬了,她在揣摩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心,斟酌之后,只怕是他来这边有正事儿要干的,自己去不妥当,“大哥不用客气,自家人,只管去忙自己的。”
呦呵,这懂事儿的小模样,不是以前怼天对空气了,这何止是变了个人啊,这简直是回炉再造,庞京墨抬了抬脚后跟,心情相当愉悦。
本来不打算带着她的,但是他突然就觉得很有意思,“没什么好忙的,朋友吃个便饭而已。”
庞广白欣然答应,使唤觉非,“去跟刘妈打招呼,晚上我不回去吃了,再有,把我的花儿给刘妈,晚上我要做指甲的。”
觉非贪玩儿,不大情愿自己离开,被庞广白一盒饼干收买,小声跟他商量,“你去不去?去了我的饼干都给你。”
如此这般,觉非欣然答应,抱着小筐子便跑了。
庞京墨前面走的快,走到素斋门口,却看到她一步三喘,天色模糊界限,金乌西坠斜万里,竟然从她细碎的脚步里面看出来一些诗意来。
讲真,他真喜欢这些的,一些朦胧的让人有占有欲的东西,低着头扯了扯脖子上的方巾,一些东西,很符合审美。
人到跟前,却不防抬手挽住自己的胳膊,“扶着我点儿,走不动了。”
庞京墨原本想甩开,但是看着伸过来的手指头,一根根细长优美,指甲颜色也泛着一股子白透,竟然格外的优雅,心想难怪要染指甲了,竟然很给面子,“要涂指甲其实可以去做美甲,凤仙花做指甲有点麻烦。你如果不能出门,我明天给你送指甲油,可以自己做的。”
真的是善解人意的好哥哥呢,庞广白最擅长的,应当是顺着杆子往上爬了,扬起来眼角眉梢,嗓音也柔和许多,“谢谢大哥了。”
冯邵眼看着人过来,眼珠子都要出来了,这两个人关系,应该不是很好吧?
之前同桌吃饭都要艰难,七小姐堪称各种刁难手段都用上了,大哥是从来不会从嘴巴里面吐出来的,脸色也是没有一个的,更何况是挽着老板胳膊了。
当然,他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这般,断定今晚这两个人吃了耗子药了。
庞广白大概也知原身干了不少缺德事儿,以至于这一位眼珠子要出来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了行不行?
冯邵深呼吸一口气,没看错,是的,他看懂了什么意思,见鬼了。
“七小姐,最近变化有点大,当然都是好的变化。”
庞广白点点头,“我也认为我最近很不错。”
如此理所当然,看着她一副坦坦荡荡,丝毫不为自己的过往而心虚的样子,冯邵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无言以对,没法寒暄了,是他脸皮不够厚,演技不够好。
是自己吃了耗子药了,七小姐还是七小姐,一如既往的骄傲自大,根本不需要可怜。
第3章 七小姐上天了吗
萧百何眼看着人挽着庞京墨进来,人影绰绰,不自觉的站在椅子后面,一手扶着椅背,透过一桌子水晶灯照射下来的光去看,晶莹剔透。
庞广白既然要发誓好好做人,便待人和气很多,抬眸对着人笑,恰好看到他站在正对门的地方,一眼望去,只觉得蓬荜生辉,好一个貌若潘安的贵公子,可拊掌击节。
“这位是——”
“你好,我是庞家老七,庞广白。”
眼眸起,似燕尾,敛秋水一汪,恰如寒潭桃花落,庞广白不可否认的是,很美。
眼看着人坐下来,萧百何也跟着落座,筷搁上恰好烧出来一只飞燕,惟妙惟肖,低头笑了笑,真是没想到,庞七真不如传闻之中所说的。
“哟,稀客啊,这多少日子没见到你了。”
说这话的是彭宴,不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边说话一边动了动鼻子,嬉皮笑脸的,“妹妹啊,你还是太年轻了,家里的你跟她生什么气啊,看把自己气坏了,得不偿失吧。”
庞广白看了他一眼,真觉得这人没有眼力劲儿,就不能让她好好回归到大众视野之中吗?以完美的姿态,矫健的身姿,踏着健硕的步伐出现吗?
“不晓得你说什么。”
冯邵忙前忙后,刚嘱咐完走菜,听到彭宴说话就知道要不好,刚要转身打圆场,没想到七小姐一个硬钉子塞过去,天就这么死了。
果真看着彭宴似笑非笑的,脸子掉在地上了,心想你好好的惹她干什么?难道非要她跟以前一样掀桌子不成?
彭宴看着她,真有意思啊,还不知道,装什么呢?
他还来劲了,“听说庞太太要开慈善会,讲一切顺利,回馈社会的。”
庞广白那小脸子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勺子扔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溅出来的甜汤撒在深红色的桌布上,一点点的暗下来。
原本热闹的桌面一瞬间就安静下来了,她眸色漆黑,很是正紧的问了一句,“我妈妈难道托梦给你了?”
所以你知道庞太太要开慈善会了?
“奥,你可能不知道,申女士跟庞先生已经登记结婚了,婚礼也早已经举行了,你可能昏迷太久了。”
满意了吗?你妈妈已经去世了,那申女士就是最大的赢家,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庞太太。彭宴往后靠了靠,觉得下一秒庞广白应该爆炸掀桌子了,他期待着呢。
庞京墨听着,好像不是在说自己家里的事情,很淡然,“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讲,你需要好好养着身体。”
余光看到桌子底下庞广白攥紧的手,眼疾手快的盖上去,温热的,宽大而干燥。
下一秒,一阵刺痛,庞广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靠着庞京墨的左手上,红了一片,被拧出来一团红花来了。
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这是吗?
她竟然被打了?
从小到大,没有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哪怕是刘妈管天管地,也没有动过手,她简直不能忍,眼睛里面泪花冒出来了。
一桌子的人,只看着她低眸,泪眼丝丝,都觉得彭宴不是个东西,狗东西一个,他圈子里面没有一毛钱的好名声,即使有个地产大亨的爸爸。
彭宴也没想到她如此作态,觉得没劲的很,刚要说话,却看着她往左边侧身一下。
庞京墨眼神透凉透凉的看了一眼她缩回去的手,腰眼那里一阵一阵的酸疼,疼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闭了闭眼睛,他真的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她庞七竟然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情来。他不过是警告她不要情绪失控,刺痛能让人恢复理智。
庞广白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声,眼神从左边慢慢的回转到正位,眼珠子却能看着左边斜视,呵呵,我拧你怎么了?
谁让你打我的,你比我金贵吗?
你还不能拧了是不是?
我这叫还回去知不知道?
庞广白觉得我就是要报你大腿,我也是一个有自尊的舔狗好不好,我是你能随意对待的人吗?你对别人什么死样子她管不着,但是对着我,你得有态度,不然她岂不是要捧一只中山狼上位吗?
所以,那一下又深又狠,庞京墨差点没吃住劲,半响才回过来神。
彭宴喜怒无常,等她转过脸来,戳着她痛脚,“你哼什么啊?”
“乐意呗。”就烦死彭宴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她最后的矜持不允许自己跟他继续说话。
一顿饭,她跟隐形人一样的,别人说什么她一概没有放在心上去。
庞京墨是彻底注意到这个妹妹了,什么臭德行都有,一点儿也没变,又看着她对着饭菜兴致缺缺,只捡了几筷子动嘴,小口小口的当日子一样的吃菜,越发觉得她活该在这里呆一辈子,和尚庙最合适这种人了。
庞广白哪有心思吃饭呢,吃饭对她来说没用,她吃两辈子饭了,真没劲。就一直想着慈善会的事情,真的是上天了呢申女士。
你还开慈善会,你还登记结婚了,她拿着餐巾角,一点一点的点了点嘴角,嘴角翘着怎么看怎么像是鬼笑,被庞京墨看到了,只觉得她不晓得要作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