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们发现没有,她好像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的品行做出过反应和评价。不管是周语琴撕毁了她的曲谱,还是金锐立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拿到了钱,她即使不赞同,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或者鄙夷的情绪。”
秦水树原本侧着身子躺着,手腕就放在枕头边,此时看他们剖析她的心理剖析得不亦乐乎,不知道为什么并不想这么早入睡。
这时候回到现实世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吧,反正席大帅哥也只在凌晨十二点才来到餐厅,真是多一分钟都不行。
她突然坐起身,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眼房间里的动静,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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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
☆、015
孤儿院的夜晚被墨一般的黑暗笼罩,所以显得满天的星星格外的耀眼明亮,她做了个深呼吸,闲庭信步般地走到了后面一个荒凉破败的小院子里,这里是他们平日里的游乐场,虽然只有一个磨得发白的滑滑梯和坐起来咯吱咯吱响的木马。
她坐在木马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被一声短促的哭声打断了思路。
“救……”声音被骤然截断,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声。
隐隐约约的,似乎是她的幻觉。
秦水树几乎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带着紧张的神色猛地站起身来,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墙角的野草几乎能触及到她的膝盖,毛茸茸的边缘刮得人有些发痒,她横着踩上去,把一把一把的野草压在脚底,然后注意力就不可抑制地涣散开来,颇有趣味地跟野草做着斗争,直到听到了打在肉上的钝击声。
她抬头望去,就见两人痛苦地弓着身子躺在地上,嘴里被一些脏兮兮的塑料袋塞得满满的,呜咽着发不出声音来。一个男孩半压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握紧拳头朝着他的腹部打了一拳,凶狠的目光好像发了狂的野兽。
“不要再打了,他们会受伤的。”她出了声,语气却出人意料的平淡。
男孩动作一顿,睁着一双漆黑的眸子朝她望了过来,浑身肌肉都僵硬在一起,像一只充满了警惕的猫。
失去了他的钳制,地上的两个男生顿时呻.吟了起来,其中一人费劲地拉扯出了嘴里的那些脏物,半跪在地上开始干呕,另一人却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他蜷了蜷手指,大口大口地用鼻子呼着气。
秦水树扫了他们一眼,顿时从记忆里找出了这几个人的身份。
这个凶狠得宛如小狼狗的男孩是他们孤儿院里最坏的孩子,叫莫希,今年只有十岁,还没到出去赚钱的年纪,却已经打伤过好几个十二岁以上的男生。孤儿院里有很多关于他的流言,偷了出去的孩子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在冬天的夜晚把同住一屋的男生彻夜关在门外……最让人在意和恐惧的事是,他会在每一次院长要打他的时候狠狠地反击回去,用尽一切办法,不顾性命。院长手臂上那个牙口大小的疤就是当时被他生生咬下来的,虽然后果是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脚到现在还是跛的,但却成功地让所有人害怕起他来。
虽然他们从来都不掩盖自己的厌恶,但却很少有人再敢主动招惹他。而躺着的这两个男生正是他的室友,是平日里把鄙夷和恶意展现得最明显的人。
秦水树过去帮忙把两个人扶了起来,他们已经清理干净了嘴里的塑料袋,却还是满脸菜色地不停地向外吐着唾沫,似乎还闻得到嘴里那股腐烂的泥土味。
在这个过程里,男孩一直笔直地站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你们先回去吧,好好洗个澡。”秦水树跟这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只能以一个已经出去赚钱的姐姐的身份关心问候了几句,便打发他们先行离开。
莫希的脸色冷得跟冰一样,他目视着那两人走远,秦水树毫不怀疑他一点也不想放过这两人,这个场景说不定会换一个地点重新发生。
直到看不见那两人的背影,他才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准备走。
“等一下。”她出声叫住了他,莫希狠狠地瞪过来,却抿着嘴不说话。
“要吃糖吗?”她沉默了一瞬,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是白天的时候张瑶随手替给她的,因为不怎么喜欢吃糖的缘故,她都快要把这东西忘了,不然早该分出去的。
抬起手腕的时候,不自觉瞄到了一句弹幕——妈啊,突然觉得小树有点善良过头了,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得到别人的善意的。
观众们翻了半天官方背景介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知道了莫希的身份,他们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一边用那短短的一句介绍定义了莫希的身份和品性,一边叫嚷着“哇哇,这不会是隐藏剧情吧,一般主要npc都会给详细的人物介绍的”。
秦水树突然有些想笑,心里想着,原来这些人也知道“善良过头”这四个字。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风吹得人太过慵懒,她并没有因为这句弹幕改变自己的做法,依旧走到莫希跟前,把那颗糖塞在了他的掌心。
“能告诉我是谁先动手的吗?”
莫希握紧了手里的糖,朝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语气肯定,“不是你对吧。”
莫希抿着唇,渐渐地在秦水树温和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没事了,回去吧。”她莫名觉得这孩子的目光那么熟悉,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的头。
在她的手刚刚伸到半空中的时候,莫希就反应激烈地抬起手臂挡开,撞上她的手腕发出一声闷响,秦水树疼得“嘶”了一声,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莫希的神情更加紧张,他浑身绷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发红的手腕,微微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秦水树抬头看到他的表情,轻轻笑出了声,“警惕心真高,你的手臂怎么硬邦邦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然后快速地放开,“你还真是一点肉都没有,骨头真硬,怪不得打人这么疼。”
“回去睡觉吧,我觉得今天估计该你被他们关在门外了。”秦水树的语气甚至带着点调侃,她再次伸出了手,在莫希有反应之前说了句“别动”,然后满足地揉了揉他的头。
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秦水树看到了一脸惊愕的黎诗,她伸出手指,指着在不远处才跟她分开走的莫希的身影,“你怎么跟他一起回来?”
“出去散了散心,偶尔碰到了,于是就一起回来了。”
“可是,”黎诗语气急促,“你都不知道吗?这个人……”
秦水树伸手打了个响指,“我的人生准则是,我不会用流言去判断一个人,而是用自己的眼睛。”说完这句话,还没等黎诗回应,她先愣了片刻,好像有点意外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笑着歪了歪头,“咦,这个人生准则我什么时候有的,不管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黎诗又想开口。
“好了,进去吧。”
“可是……”
“今天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不是。”黎诗出声叫住了她,“我只是想说,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厕所,我有点怕。”
……
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秦水树躺在床上,完全无视了手腕上刷得飞快的弹幕,很快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席君和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在离开座位之前切出《梦中秀》的检测软件,查看了一下第二个世界的各个模块是不是顺利运行,然后在眼神扫过一组数据的时候瞬间愣在了那里。
他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总是怀揣着不甘和愤怒,总希望从别人某句理解的话里得到安慰的席君和了,可是居然在这个时候,他惊讶地发现,有人触发了那个隐藏线。
那个他曾经做了许许多多,却从来没有被人触发过的隐藏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  ̄3)(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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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下一秒,席君和快速地调出了今日份的直播录像,最晚结束直播的一个是秦水树,结束时间在两分钟之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一种难言的兴奋,又好像有些理所应当。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她望过来的时候,眼底永远带着明亮的光。
如果是这个女人,就似乎瞬间变成了可以轻易接受的事实。
国内的《梦中秀》办了八季,头两年,他几乎每隔几个月就能做出一个隐藏npc,带着他那一点点私心和企望,把他们安排进每一个虚拟世界里。在那段阴暗又晦涩的日子里,他总希望能有那么一个人,只要能有那么一个人,对他说一句“你没有错”。
不需要给他任何帮助,也不需要站在他这边,只要说上这么一句话,他就能继续坚持着内心的信念,不管不顾地走下去。
在做这些隐藏线的时候,他总是这样热烈地期待着,但是,在布置这些隐藏线的时候,内心的情绪却已经被自嘲和理智所代替。
这种理智让他意识到,这样可怜兮兮地追求着别人的赞同,才能得到安慰的自己,有多么的幼稚和可笑。
所以,他总喜欢把这些npc,安排得更隐蔽些。
这些年,这些npc一共只被人发现过两次,但是都未曾触发后续,他甚至都不用去查看当时的情景,就能猜测出那些成员可能说出的话来。渐渐的,他安插隐藏剧情的频率越来越小,最近两季甚至根本不曾插手过世界构建的事情。
在这一季开始的时候,他偶然之间发现了多年前制作的那个npc,他孤零零地被剩在那里,人物背景和梦中秀设计好第二个世界是那么契合,似乎连他都不甘心,就这样被放弃了一样。
仿佛上天注定。
念头一转之间,他就这样把他安排进了那个孤儿院的世界里。
虽然现在的他再也不需要别人的赞同与安慰,也能昂首阔步地继续向前走。
却在这个时候,得到了一份早已不曾期待的答案。
席君和很快翻出了那段录像,缩小版的秦水树把那颗糖放在莫希掌心里,语气温柔又肯定——“不是你对吧。”“那没事了,回去吧。”
没有害怕,没有鄙夷,甚至连不赞同的情绪都没有。
她拉了莫希的手臂,揉了莫希的头发,然后跟他肩并肩地一起往回走。就好像,在这次意外碰到的争端里,毅然决然地选择站在了他这边。所有的情绪都在此时翻涌起来,宛如破涛汹涌的江水,叫嚣着要冲破堤岸。
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
也许真人npc的业务,是真的要快点开始内测了。
一直到走进餐厅,他的情绪还是有些莫名的低落。
秦水树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朝着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手腕,“你迟到了十几分钟哦,守时的席大boss。”
席君和走到她面前坐下,“对不起。”
“我蒸了一些蟹黄包,海鲜汤还在锅里熬着,没有你忌口的吧?”他们自从约定好了共同进餐之后,都不再各做各的吃食,先到的那个人会顺带做好两人份的食物,不过很凑巧,每次先到的那个人都是秦水树而已。
今晚好不容易来晚了一次,想着再怎么样也要让这个男人给她做一次饭,却没想到一向一分不差的他来得比她还晚。
“没有。”席君和摇了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蟹黄包放进了口里。
“小心……烫。”
秦水树的提醒在滚烫的蟹黄溢满了舌尖之后才响起,他动作有些僵硬,愣了半秒,待到那份难耐的灼热消散了半分之后,才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然后不急不慢地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我去拿点水过来。”
秦水树已经掩着嘴笑开了。
席君和回来的时候她仍然笑得发颤,他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低头夹起他咬了半口的蟹黄包,轻轻吹了吹,继续吃了起来。
秦水树瞬间收敛了笑容,又开始觉得兴致缺缺,轻轻地戳着盘子里的白白净净的包子,“本来还想着今天稍微来晚一点,能吃到你做的饭呢。”她抬头睨了他一眼,“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请求你顺带做上一份,被你冷漠又无情地拒绝了。”
席君和抬眼,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认真的目光叫秦水树剩下的几句调侃埋怨都说不出口,许久,他轻轻点了点头,“以后我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