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算盘打得很精,魏澜嫡子过满月,她提前回来给孩子庆满月名正言顺,同时阿秀还在坐月子不方便操持那么大的宴请,她这个国公夫人回府后,正适合操持家事,管家的对牌一接过来,阿秀再没有道理向她讨要。
为了打动魏松严,薛氏特意在信里回忆了一番当年她与魏松严的初遇,信里还夹了一条绣帕,上面有她亲自所作、亲手所绣的情诗一首。
魏松严读了这首情意绵绵的诗,有些感动,但都分别一年了,面对薛氏的相关问题,魏松严更理智。
宁国公府因为那么恶劣的案子倒下后,所有官员都以曾经与宁国公府结亲为耻,宁国公那些庶出的女儿、嫡出庶出的孙女都被休弃或悔婚了,似薛氏这般年纪的,只有他的妻子薛氏还占着嫡妻的位置。
魏松严没有修掉薛氏,一是因为他对薛氏有份感情,一是因为他非常宠爱薛氏为他生的小儿子魏洲。薛氏搬出去后,魏松严一度担心小儿子会替母亲求情,但小儿子只是更加刻苦地读书练武,十二岁的少年郎便有这份定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为了小儿子,魏松严不想休妻。
身为吏部尚书,魏松严还有一份上位者的骄傲,那些怕被宁国公府连累的官员都是自己没什么本事,他不一样,魏松严相信他替朝廷效力二十多年,还养出了魏澜那么优秀的世子,皇上一定不会因为区区薛氏就冷落他,尤其是,太后也姓薛,看在薛太后的面子上,皇上应该不会继续惩罚出嫁的薛氏女。
但,魏松严只是不会休妻,并没有耿直单纯到让薛氏继续抛头露面,继续出席国公府的大小宴请,给宾客们添堵扫兴。
魏松严甚至没有给薛氏写回信,只让跑腿的管事转告薛氏,道天热行路不便,让薛氏舒舒服服地在庄子上再住一阵,过了中秋天气凉快了他再派人过来接薛氏、魏渺母女。
管事来薛氏面前回话,腰弯得下巴都快撞到胸口了。
薛氏听完,也明白了魏松严的意思。经过这一年的分别,魏松严已经彻底忘了与她的情分,做吏部尚书的男人,能看不透她信中暗示的意思?但魏松严就是不答应,不如她的愿,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辈子都休想再做国公府真正的女主人。
“娘,爹爹是什么意思,他不要咱们了吗?”十四岁的魏渺失魂落魄地问。十四五岁是姑娘们最天真烂漫明艳动人的年纪,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现在还在京城当千娇百宠的姑娘,出席任何宴会都会成为年轻公子、夫人太太的观察对象!
“娘,我要回京城,我要回京城!”跪到薛氏面前,魏渺哭着委屈无比,“京城什么都有,这边除了田地就是田地,待在这里,我怎么嫁个好人家?爹爹他偏心,都是他的孩子,凭什么弟弟可以留在府中,我就必须陪您过来?”
陪她?
薛氏冷笑着看向面前的女儿,原来在女儿心里,她落到这般田地都是她这个娘牵连的?
被丈夫抛弃的羞辱让薛氏怒到极点,女儿竟然也来怪她,薛氏扬起手,对着魏渺便是一耳光!
魏渺扑跌到了地上。
耳朵嗡嗡嗡的,魏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捂着半边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母亲。
薛氏指着门外柳眉倒竖:“是他不要你了,你问我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自己回去,我生你养你让你享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我不欠你!”
魏渺哭哭啼啼地跑了。
薛氏坐在椅子上,手攥得太紧,指甲都抓进了掌心的肉里。
——
满月的魏明楷长得白白胖胖,小小的脸蛋五官分明,略显狭长的凤眸像极了魏澜,一看就是父子俩。
端王妃袁紫霞将王府小世子萧璨放在魏明楷身边。
萧璨去年八月生的,下个月就要过周岁,长大的萧璨褪去了曾经酷似魏明楷的一身胖肉,虽然脸蛋还带着婴儿肥,但眉清目秀,像袁紫霞一样漂亮,越看越像小姑娘,袁紫霞还故意往萧璨的眉心点了一个红点。
“璨哥儿,这是明楷弟弟,以后你们要一起玩,知道吗?”袁紫霞对儿子道。
萧璨对胖乎乎的魏明楷没有兴趣,大眼睛盯着地上,小手也指了过去。
众人一看,原来是魏明珠牵着绵绵要出去玩了。
萧璨也想去外面。
袁紫霞抱住儿子道:“璨哥儿还小,咱们就在屋里玩,你别羡慕他们,等明楷长大了,你就有伴了。”
孔圆圆笑她:“与其指望明楷,你不如自己再生一个。”
袁紫霞哼道:“谁爱生谁生,我养这一个就够了。”
袁紫霞说到做到,也得到了端王的同意,然后让端王专门去找太医要了一个避孕的方子。
“你们要吗?”袁紫霞问阿秀、孔圆圆。
孔圆圆摇头。
阿秀也摇头,世子爷连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阿秀至少还要再生一个檀妹儿。
听了阿秀的话,袁紫霞美眸一转,对阿秀道:“也好,绵绵比璨哥儿大,我是赶不上了,过两年你生个跟你一样美丽可爱的女儿,等她一长大,我就抢过来当儿媳妇。”
阿秀突然心跳加快。
袁紫霞的儿子将来也是要当王爷的,如果她的檀妹儿真能嫁给萧璨,不就成了王妃?
阿秀做世子夫人都这么享受,当王妃肯定更享受。
“就怕我们家女儿没有那个福气。”阿秀谦虚道。
袁紫霞摸摸萧璨的脑袋瓜,道:“走着瞧吧,你先生了再说。”
孔圆圆要被她们俩笑死了。
阿秀没把这个当玩笑,她是认真考虑了这种可能,宴席结束后魏澜陪她休息,夫妻俩亲了又亲抱了又抱勉强过了嘴瘾,停下来后,阿秀靠在魏澜肩膀上,美滋滋地分析了起来:“托世子爷的福,咱们檀妹儿会是正经的名门贵女,配璨哥儿也配得上呢。”
魏澜冷下脸道:“还没生就惦记那么多,你也不怕长白头发。”
阿秀嘟嘴:“我想想美事怎么了?”
魏澜哼道:“美事?你知道萧璨长大后会是什么样,你以为端王对王妃一心一意,他的儿子便也是痴情种?万一萧璨从小风流常去烟花之地,你也要把女儿嫁他?”
阿秀没想那么多,本来就是做白日梦,谁不专挑好的做?
“不跟你说了。”阿秀转过去,自己躺着。
她侧躺着,柔软顺滑的睡衣料子服服帖帖地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幅丘陵起伏的诱人画面。
魏澜目光一顿,再次抱住了她。
阿秀一边推搡他一边嫌弃:“又不能真来,出一身汗干什么,我累了一天,你让我好好睡会儿。”
魏澜沉声道:“你睡你的,我给你捏捏肩膀。”
阿秀红着脸瞪他,谁家肩膀长在身子前面?
她的世子爷不但坏,还是个无赖!
第97章
魏家这次的满月宴是宋清雅操持的,宴席办得还不错,宋清雅虽然没有捞到什么实际上的好处,但得到太夫人与诸位宾客们的夸赞后,宋清雅便舍不得将手里的对牌交出去。
阿秀答应让宋清雅管两天家是希望让这女人趁早死了捞好处的心,自己主动交出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但阿秀没想到宋清雅那么喜欢对牌,阿秀等了两日,都没等到宋清雅主动将对牌还回来。
阿秀派钱嬷嬷去催。
钱嬷嬷脚步生风地来了听涛居。
宋清雅在看最近的账本,瞧见钱嬷嬷,宋清雅笑道:“嬷嬷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禀报?”
那把自己当成当家主母的样子,看得钱嬷嬷真想呸过去一口。
“二太太误会了,前阵子我们夫人坐月子,不得不辛苦二太太帮忙,现在我们夫人出了月子,夫人怕累着二太太,叫老奴过来取对牌。”
宋清雅道:“大嫂太客气了,她虽然出了月子,可她亲自喂明楷,还是很累的,嬷嬷回去转告大嫂,就说都是一家人,让她只管安心照顾明楷,这些杂事就放心交给我吧。”
钱嬷嬷可不是没什么地位的小丫鬟,宋清雅这话赶不走她,钱嬷嬷腰杆挺得笔直,冷下目光对宋清雅道:“这话老奴可不敢擅传,夫人让老奴来去对牌,二太太不交出对牌,老奴无法回去复命,二太太如果有什么话要对夫人说,还请二太太亲自走一趟。”
宋清雅咬了咬嘴唇,放下账本道:“也罢,那我就过去陪大嫂聊聊。”
走就走,钱嬷嬷才不怕夫人会上二太太的当。
钱嬷嬷在夫人身边伺候一年了,据钱嬷嬷的观察,夫人是个菩萨心肠宽容和善的女主人,下人犯了错,只要不是大错,打破茶碗这等小事夫人都不会计较。但夫人护短又护食,拿管家这件事来说,夫人宁可让梨落四美帮忙,也不会让风波堂外面的女人占半点便宜。
宋清雅这一路都在准备见到阿秀后该说什么。
平心而论,宋清雅虽然羡慕阿秀诸多,但宋清雅从没有真正了解过阿秀,从骨子里宋清雅就瞧不上阿秀,她认为阿秀能得到魏澜的宠爱,靠的完全是她那被名门贵女们所不耻的身材,阿秀就是个没读过多少书没见过什么世面没多少头脑的蠢女人,她想管家阿秀那么痛快就答应了,足以证明阿秀没有心机,这次只要她把话说好听一点,阿秀还是会信她。
宋清雅与钱嬷嬷来到风波堂时,阿秀正在看魏明珠逗魏明楷。
魏明珠拿了一把小小的金算盘,拨弄算珠教魏明珠数数,当然,这场教学注定沦为了魏明珠的单方面教,小小的魏明楷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多看哥哥两眼都是给哥哥面子,大多时候小家伙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不知在想什么。
宋清雅来了,阿秀出去见客。
钱嬷嬷递了她一个眼神。
阿秀坐在椅子上,等着宋清雅开口。
宋清雅先问了问魏明楷的情况,再夸了夸阿秀的好气色,转了半天弯才开始讲她继续管家全是为了阿秀着想等等。
她说的天花乱坠,阿秀只听出一句话:宋清雅不想还对牌。
阿秀没有宋清雅那么能说会道的嘴,她也不喜欢绕弯子,直接对宋清雅道:“不用了,我闷了一个月快闷发毛了,只想找点事干,弟妹快将对牌账本都还过来吧。还有啊,明榉比明楷早生两个月,现在个头还没有弟弟大,我看弟妹还是多费心看看明榉,老话说三岁看老,孩子出生后的前三年太重要了,二爷在外求学,明榉全靠弟妹抚养,千万马虎不得。”
这么直白的话,宋清雅先是不知该怎么保住对牌,跟着阿秀竟然从儿子上刺了她一刀!
自从魏明楷出生后,宋清雅的心里又开始不平衡了,都是儿子,阿秀的儿子一看就比她的明榉长得好,宋清雅还指望后半辈子靠儿子扬眉吐气,结果刚出生儿子就不如阿秀家的了,这让宋清雅如何受得了?
“我——”
阿秀不想听她说,扶着额头道:“哎,我去补补觉,弟妹先回去吧,钱嬷嬷你再跑一趟,把东西都拿回来,昨晚世子爷就想看账本来着,我答应今晚账本必能送到他手里,不能再耽搁。”
钱嬷嬷笑道:“夫人放心,老奴一准都办好。”
主仆俩一唱一和,宋清雅完全没有反对的机会。
更何况阿秀把魏澜搬了出来,宋清雅敢糊弄阿秀,她敢糊弄魏澜?
给宋清雅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
钱嬷嬷多跑了一趟,账本对牌全收回来了。
阿秀主要的心思还是照顾魏明楷,管家全靠钱嬷嬷、柳姑姑,她每天早上听听两位得力干将的汇报就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七月下旬,阿秀的恶露终于排干净了。
没干净的时候梨落嘱咐她只能站着擦洗,不许阿秀坐到木桶中。擦洗也洗的干净,但阿秀总觉得全身都没入水中泡过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洗澡。下午喂完儿子,趁魏澜还没回来,阿秀在木桶里泡了半个时辰,泡的身上都快皱了才恋恋不舍地跨了出来。
阿秀的头发又长又茂密,擦到不滴水了,阿秀坐到夕阳里晒头发。
魏澜今日回来地很早。
以前听说女人坐完月子就可以同房,阿秀生完后,魏澜才被告知需要等恶露干净了才行,这半个月魏澜就像盼望送瘟神一样盼着阿秀的恶露快点走,昨晚阿秀说已经断了两天,如果今天还是没有落红——
总之魏澜换了衣服来到后院,看到靠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晒头发的阿秀,看着阿秀那头浓密蓬松的头发在晚风中轻轻飘摇,魏澜忽然接收到了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信号。
阿秀闭着眼睛,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惬意状态。
熟悉的男人脚步声传过来,阿秀睁开眼睛,看到魏澜已经来到距离她五六步的地方,俊逸挺拔的世子爷穿了一条红褐色的锦袍,如血的颜色衬得他面如冠玉,又让他身上多了一种令人心慌紧张的邪气。
也许与衣袍并无关系,邪的是魏澜的那双狭长凤眸,像一头野狼,毫不掩饰他想吃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