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咬春饼
咬春饼  发于:2020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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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飞瑜这回没让着,直接撂态度,“黎枝真不适合这种野鸡代言,这是在毁她。”
  那头已经怒意迸发,“这是公司高层……”
  毛飞瑜打断,“那就烦请枫姐将上边的话原样转告。对不住了,您多担待。”
  挂了电话,毛飞瑜呸的一声,低骂:“巴不得来吸血了,屁人真他妈多。”
  他抬起头,就看见黎枝从门口走进来。
  毛飞瑜把手机搁衣兜里,皱眉问:“死哪儿去了?”
  黎枝眼珠儿转向一边,敷衍答:“喝水。”
  毛飞瑜不疑有他,叮嘱说:“明天最后一场戏,今天就别蹦跶了,早点睡养养状态听见没有?”
  她和时芷若这场戏一并推迟到明天,于是空出了半天自由时间。不用毛飞瑜交代,黎枝也会待在酒店睡觉。这两周的奔波忙碌太损精气神,日夜颠倒早没了生物钟。
  回酒店的车里,黎枝就打盹了。
  下山有一截路不好走,起起伏伏的也没个好觉睡。出县城,再进市区的时候,看了半小时风景的黎枝不经意地往后看了眼。顿了下,她又转过头,马路车流熙攘,出租车与公交并排行驶,她车的后面是一辆黑色大众。

  宋彦城是坐孟惟悉的车走的,牵线搭桥见了一个客户。午餐结束后,才回酒店休息。
  长廊里,宋彦城刚拿出门卡,就看到黎枝从电梯短廊走出来。两人打了照面,黎枝愣了一下,脱口而问:“这么关心我?”
  宋彦城皱眉,想什么呢,他扬了扬手中的卡以示清白,“我昨晚就住这。”
  黎枝哎的一声,愁容满面,“难怪我昨晚没睡好,做尽噩梦。”
  宋彦城被噎得刹那失声,黎枝眼神俏皮,挑了挑眉,笑了起来,“没事儿,逗你的。”
  宋彦城:“哦,我还以为。”
  “什么?”
  “你在暗示我,要我陪你睡觉。”
  黎枝关上门,背靠门板,耳尖还在微微发烫。
  宋彦城这个男人着实迷幻,生得一副好皮囊,长着一张人上人的脸,性格高深阴鸷,却又在某些时刻,把反差的那一面坦坦荡荡地给你看。什么话都能说、敢说。黎枝会迷惘,分不清他究竟是撩人的个中好手,还是只对她一个人如此。
  前者是自我劝慰,后者是心怀侥幸。
  思及此,黎枝猛地顿住,后脑勺很用力地磕了下门板。忘事儿了吗,姓宋的在老宅还一个恩怨情仇相当复杂的老相好。名字取得也很仙女,叫明熙。
  黎枝心脏又是一跳,后知后觉,她竟把一个女人的名字记得如此清楚。
  太无解了。
  黎枝轻甩头,把这异样想法摒弃,走去窗户边想把窗帘拉上。手刚触碰一半,视线下意识地往外送,黎枝的手忽然打了个顿,她住的是九层,面朝酒店室外停车坪,那辆黑色大众停在右边,分外眼熟。
  黎枝有心,记下了牌照,多年职业习惯使然,她顺手网上搜了一下。第一行赫然在列的相关信息:私家侦查。
  这边。
  宋彦城回房间后,接了两个工作电话。他的职务本就清闲,需要处理的也只是些基础工作,员工之间早就八卦了个遍,一边非议宋彦城的豪门狗血,一边又真心实意地感叹,光是宋彦城那份履历表,这样的集团职务,简直枉费了他清华数学系的学历。
  季左的电话汇报稍久,公事谈完后,犹豫了下。
  宋彦城问:“别的事?”
  季左这才如实说:“明熙昨天找过我。”
  宋彦城握着手机,神态自如,安静半秒,平声道:“说。”
  “也没具体,大概就是问了一下您的近况,这是次要,她应该是想打听黎小姐。”季左说。
  宋彦城闻言冷呵,两个字:“够闲。”
  季左当然不是单纯提这些,宋彦城不屑归不屑,还是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电话一直没挂,季左在等他的指示。宋彦城单手环腰,手机搁耳畔,来回踱步于窗前。
  他转过身,靠在桌边沿站住,低声吩咐:“她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不用解释。”
  黎枝是他女朋友,那就是女朋友。
  季左明白了老板心意,又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宋彦城不作他想。
  电话刚挂,门铃响。
  宋彦城打开门,明显愣了下,“有事?”
  黎枝歪着头笑了笑,盛情邀约,“下午忙不忙?不忙的话,去外面逛逛?”
  宋彦城大概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幕,“我如果忙呢?”
  黎枝仰了仰下巴,颇有几分娇蛮,“你忙到还有时间去看我拍戏,真的好忙哦。”
  宋彦城:“……”
  黎枝直接拽着他右手臂往外拖,“你不逛逛古城,都对不起你的名字宋彦城。”
  这莫名其妙的结论,误打误撞地逗笑了宋彦城。那些抗拒和防备瞬间不知去向,心里那扇紧紧闭合的城门,已经不知第几次对她开了后门,任她一路长驱直入。
  宋彦城试图挣开她的手,“我要辆车。”
  孟惟悉在贵州办事,让他帮个忙不是难事。
  黎枝径直把人往外拖,“开什么车,走,女明星带你坐公交。”
  本就是中心地段,酒店百米远就有公交站,去哪儿都方便。黎枝没忙到天天蹲剧组的程度,等戏的时候,差不多把周围摸了个底,往西坐个三五站,就是最近的商圈步行街。
  贵州以民族风情为特色,商业没那么发达,车马流水都变得慢起来。黎枝在车上就跟他絮絮叨叨个不停,“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穷游。没钱去太远的地方,就花三块钱骑一辆共享单车,专往小巷子里钻。”
  宋彦城:“难怪了。”
  黎枝:“什么?”
  “光顾不务正业,也就不奇怪了。”宋彦城微微低头,语气挺平静。
  同伙了这么久,黎枝对他的德性了解得一清二楚,说什么都不是好话就对了。她倒也不生气,眉眼活灵活现的,肩膀碰了碰他的肩,“宋总,您要不要投点资?”
  宋彦城看过来。
  “让我傍条大腿,等我红了,你也长脸是不是?”黎枝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玩笑二字全写在脸上,但某一瞬间的对视,宋彦城却当了真。
  他薄唇微启,欲言又止。黎枝已嬉笑着转开了头。
  到站下车,黎枝领着他从街尾往街头方向走,路过一家药店时,宋彦城忽地慢下脚步。
  “怎么了?”黎枝不解。
  宋彦城淡声,“我去买点东西。”
  说完,他进去药店。黎枝还纳闷,宋彦城看起来也不像哪里不舒服的模样。很快,宋彦城买完东西出来,直接递给了她。
  那是一包口罩。
  “好歹也拍戏了,把它戴上。”
  黎枝怔了怔,下意识地捏紧,犹豫半秒后又无所谓地松开,“没人认识我,戴着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语气轻松,这么多年磨下来,自我调侃已成习惯。唯一的触动,是宋彦城这一瞬的妥帖。
  宋彦城从不耐心劝人哄人,没再多言,而是直接将口罩硬塞她手心,不由分说道:“拿好。”
  黎枝站在原地,被他挨过的指尖好像点燃的烟花棒,烫出了银柳花火。她忍住眼热,加快脚步跟上去。踩着他的脚步,走他走过的路。
  步行街人头攒动,商品打折促销,音乐声此起彼伏,黎枝显然也不是要逛街,哪家店都不进,走走看看的,心不在焉。宋彦城也不太来这些热闹的地方,他本身就是个鲜有烟火气的人,大概觉得这一路实在无聊,所以接近尽头时,随便指着路边画画的店问:“看不看?”
  黎枝以为他想看,便一块儿走进去。
  这是家自助式绘画社,让顾客DIY,很多图式都能选。黎枝以为宋彦城还有这闲情雅致,便很自觉地去交了费。
  宋彦城无语,“我没说我要画。”
  黎枝也无语,“那你把我往里带什么?”
  既如此,钱都交了总不能浪费。于是两人坐在靠角落的位置,你看我,我看你。黎枝冲他挑了下眉,“我好看吗?”
  宋彦城:“……”
  黎枝一再揶揄,“要不要画个漂亮的我?”
  宋彦城:“画个梨子吗?”
  黎枝:“……”
  宋彦城笑意很淡,在嘴角一瞬藏匿,他看了看画板,很自然地拿起了画笔。他没要参照图,应该是自由发挥。偶尔看一眼她,再继续执笔涂描。黎枝这才反应过来,还真是在画她?
  这个认知一旦形成,之后的每一秒都让黎枝局促不安。宋彦城不看她的时候,她脸颊微烫,宋彦城看她的时候,她又昂首挺胸故作镇定。如此重复,脸都快烧起来了。
  宋彦城微微侧坐,叠着腿,因为姿势的原因,露出一截深色袜筒,和他的裤子相得益彰。这么冷的天,他竟然就着一条薄裤。他画画颇有样式,不像个生意人,倒像年轻的大学老师。
  黎枝不自知,在他身上,竟延展出这么多心思。为免尴尬,她也拿起了笔。
  画室里生意不错,大多是熟客会员,来来往往的,不少驻足于宋彦城跟前。看一眼,就能准确捕捉到女主角。黎枝接受到好多或善意或羡慕的目光。
  宋彦城画好了,引来啧啧称赞,“太像啦!好漂亮!”
  宋彦城淡定自若,熟练地取下画作,翻转过来示意黎枝。
  素描勾勒,淡水彩上色,眉眼尤其灵活。这就是静态的黎枝,神形兼具,气质熨帖。
  黎枝自己都惊了。
  宋彦城……太会了。
  他已起身,朝这边走来,“我呢?看看。”
  黎枝反应过来,顿时心虚地抱住了画板,拦着不让他看。可惜不敌宋彦城的力气,肩膀一沉,就被他给拨开了。画的内容一览无遗,宋彦城的脸以可见之速在垮台,伴着周围人的笑声,他低声问:“这就是你辛辛苦苦认认真真半小时的结果?”
  ——黎枝照着他的模样,画了一条狗。
  宋彦城真给气笑,但看她心虚低头的可怜劲儿,一瞬间又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走的时候,黎枝非要把两幅画都抱走,并且振振有词,“我的处女作可献给你了,你得珍惜。”
  辛辣的辱骂都到了嘴边,又给活活憋了下去。宋彦城对其中两个字很敏感,敏感到心跳都跟着岔了节拍。好歹也在外面凑够了一小时,黎枝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松口说回酒店。
  平心而论,黎枝今天的表现……还算乖。
  宋彦城躺在床上,认认真真地给她做了总结。怕他无聊,所以带他去逛街,逛画室。如今也是能拍上大IP的女演员了,这戏一播,没准就真成明星了。思及此,宋彦城微微敛眉,竟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滋味。
  ——
  最后一趟航班,宋彦城从贵阳飞回海市。抵达很晚,宋彦城第二天才让季左到家里来汇报工作。
  今天周日,集团不用过去,宋彦城仍早起,跑步机上15档的速度虐了一小时,季左到时给他带了面包和牛奶,宋彦城做完拉伸,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季左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轻轻推至宋彦城面前。
  信封很厚,没封口。宋彦城看了眼,没说话,只起身折返窗边,用遥控闭合窗帘。
  他打开信封,一叠照片赫然入眼:
  黎枝下车,进入酒店。
  黎枝在走廊里,他房间门口,笑脸明媚地和他说话。
  两人一起走出酒店,等公交。
  步行街。
  画室里,两人模糊的背影。
  ……
  季左说:“您大哥和夫人找人跟踪,大概是起了疑心,想一辩真假。也是凑巧,您正好同黎小姐一起去了贵州,拍到的内容……”他笑了笑,“确实也挺像那么回事,应该能让他们消停一阵。”
  宋彦城眉宇揪出了道印,心情晦涩不明,沉着一张脸很长一段时间无言。
  季左以为他是被宋锐尧和关红雨惹怒,便劝慰:“这些日后也避免不了,所幸大局仍在我们掌握中,这构不成什么影响。”
  宋彦城蓦地打断,“她故意的。”
  “嗯?”季左听得无头无尾,甚是莫名。
  她故意的。
  没事跑来敲门,大中午的约他逛街。
  故意带他坐公交车,故意不戴口罩,明目张胆地宣之于众。
  故意带他画画儿,故意那么乖。
  什么不逛逛古城,都对不起你的名字宋彦城……全都是故意的。
  宋彦城什么都明白了,只有一种可能,黎枝早就发现了跟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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