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比较船夫父子此刻略显贪婪的表现,简西这样不揽功,不求回报的态度,更让寿王敬佩欣赏。
此时听船夫说道简西居然还是蠡南的解元,寿王心中顿时更为欣赏,决定下船之后,就让心腹好好调查一番简西,看看是否有拉拢对方的必要。
寿王毕竟受了重伤,又刚刚苏醒,精神头并不好,只是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就再一次陷入了昏睡中,直到下船,才被简西唤醒。
果然,在下船时,寿王和雍王的人早早就等在了码头,两行人在码头分离。
*
“西哥儿,那人……”
坐在回乡的马车上,姜念慈几次欲言又止。
“你想的没错,我认识那个自称俞寿的商人,俞是他母亲的姓氏,他的真实身份是皇上的第七子寿王。”
怕被赶车的马夫听见,简西的声音很轻。
“什么!”
姜念慈惊讶地叫出声来,然后赶紧捂上嘴巴,怕自己一时激动控制不住音量。
“寿王,那是寿王?”
好半晌,姜念慈才平复完心情,然后拉着简西的衣袖,压抑着激动说道。
那可是堂堂亲王啊,怎么会重伤掉落江中,姜念慈的政治嗅觉并不敏锐,但是这三年跟在简西身边学习,也知道一些朝堂上的党派势力,寿王遇刺,背后必然有许多算计。
简西救了他,会不会惹怒幕后之人?
“西哥儿,你到底想做些什么,告诉我好不好,不然我会担心的睡不着觉。”
姜念慈本就觉得自从把那个人救上来以后,简西的态度就有些奇怪,她知道少爷是一个善良的人,可也不至于那般劳心劳力地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当时她就有预感,或许救上来的那个人,是少爷相识的人。
现在听简西亲口承认了对方的身份,姜念慈心里的想法就更多了。
她不知道少爷这般讨好寿王,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
“算了算了,少爷别和我讲,我并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就怕以后别人从我的嘴巴里套到话,坏了你的的计划,我就希望你能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总是会陪在你身边的。”
姜念慈想到了远在燕都的齐国公府,想到了那位面甜心苦的国公夫人,隐隐猜测到简西之所以那般急切地想要救活寿王的原因。
对于自己的能力,姜念慈了解的非常清楚,她只求自己即便帮不上简西什么忙,也不要给他增添麻烦。
“你能陪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助力。”
简西拉过姜念慈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此情此景,让两人都想起了当年在客栈后院里的那一幕。
当时姜念慈也承诺了,会永远陪在他身边,不论贫穷富贵,永远不离不弃。
*
“举人老爷回来了,举人老爷回来了!”
简西和姜念慈坐着马车回来,还未进村,就遭到了全村人的热烈欢迎。
下塘村多少年没有出过一个举人老爷了,现在简西考中了举人,不仅仅是简家的光荣,同样也是全村的骄傲,如果将来简西能够当上官,他们也算有靠山了。
简婆子好说歹说把人都劝回去,一家人才能好好坐着商讨之后的计划。
“我打算先独自去燕都赴考,如果我考中了,会有三个月回乡祭祖的假期,到时候,我想带着祖母、爹娘,还有叔叔婶婶们举家搬迁至燕都。”
简西缓缓说着自己的想法。
“去燕京?不行不行的,我长这么大,除了当年逃难的时候离开过下塘村,就再也没有跨过江了,再说了,这里还有我爹,我祖父祖母和其他祖宗的坟位,我要是走了,谁看顾祖坟呢?”
最先反对的居然是简西的二叔。
起先听到侄子要带着他们一块去燕都,简来驴当然是高兴的,这说明侄子记挂着他这个叔叔,没把他当外人,可仔细一想,他就犹豫了。
大哥大嫂不用说,肯定是跟着儿子走的,如果他和老三也跟着去燕都,家里的田地祖宅怎么办,祖先们的坟墓怎么办?
“西哥儿,你先听我说。”
看简西似乎想要劝他,简来驴连忙开口:“再说了,我是真的不习惯城里的生活,当时听你爹描述国公府那威严的景象,我就觉着害怕,浑身上下都不舒坦,你也不用担心我和你二婶,有你这样出息的侄子,村里人别说欺负我们了,不把我们当祖宗供起来就好了,再说了,如果我们真的想你了,也可以隔三五个月去燕京看看你们,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又不是出不起这个路费。”
简来驴想的很明白,其实如果不是因为他和老三都没有儿子,按照普通人家的情况,他们三兄弟早就应该分家了。
现在侄子已经大了,将来等侄子和女儿侄女们都成亲有了孩子,人一多,矛盾就更容易发生。
他们作为叔叔的,跟着侄子生活本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一直以来,简来驴奢求的也只是在自己死后侄子能够帮忙扶棺摔盆,百年后替他扫坟烧香,不至于让他变成孤魂野鬼,别的,他还真没有太过妄想。
“我和你三婶也是这样想的。”
简来猪和妻子小声交谈了一番,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既然你二叔三叔不想离开,那就让他们留在这儿吧。”
其实简婆子也不想离开故土,只是如果孙子当了官,那么以后恐怕就没工夫回乡了,到时候自己这老胳膊老腿的,还能见着孙儿几次呢?
还不如趁着她身子骨尚且还中用的时候,搬去燕都和孙子一块居住,至于老家的儿子儿媳和孙女,反正还年轻,如果真的孝顺她这个亲娘亲奶奶,一年到头总有时间来探望她。
“那就趁我还在蠡南,早点定下三妹的婚事吧。”
原本简西让祖母不要急着给三堂妹说亲,就是怕人嫁在老家,等他们全都走了以后,没有依靠,现在既然二叔三叔准备留下来,这点顾虑就不必要了,还不如趁着自己能帮忙参谋的时候,给三堂妹定下一门不错的婚事。
“好好好,三丫,还不赶紧谢过你堂哥。”
简家的几个姑娘早已重新取了更为好听的名字,可家里人叫惯了,私底下还是用原本的名字。
此时简王氏面露喜色,她还真怕简西对堂妹不如亲姐妹来的重视,忘了他们家三丫也正当婚龄呢。
“办办办,最好把西哥儿和念慈的婚事一块都办了,这就叫做三喜临门。”
简婆子呵呵笑着,用打趣地眼神看着简西和不远处的姜念慈。
几个小姑娘正围坐在一块打络子呢,听了老太太的话,纷纷用揶揄的眼神冲着姜念慈挤眉弄眼。
简西考中举人是一喜,简西和姜念慈成亲也是一喜,如果简三丫的婚事能够定下来,那自然就是三喜临门。
“那就劳烦祖母了。”
简西一本正经地对着老太太做了一个揖礼,惹得满堂哄笑,姜念慈羞地捂脸躲了出去,原本分别的淡淡忧愁仿佛都被此刻的欢笑声冲淡了。
*
简婆子的效率很快,加上简西还要准备来年春闱的缘故,就想要在过年前把小两口的婚事给办完了。
姜念慈没有家人,在简家人看来,她既是孙女,也是孙女婿,因此简家不仅要准备彩礼,还要准备嫁妆,旁人的四书五聘,他们都一一不落要替两孩子做到。
好在现在村里人正一心讨好简家人,不用简婆子上门请求,就有好些婆子妇人主动上门帮忙,原本应该手忙脚乱的事,顺顺利利地办下来了。
对于简家人准备让简西和简婆子那个远方侄孙女结婚的事,村里人的褒贬不一。
有些人说简婆子和简刘氏的这个做法聪明,娶了一个可以拿捏的孙媳妇/儿媳妇,要是将来简西取了一个管家小姐,恐怕两代婆婆都得在儿媳妇面前矮一节。
也有人夸简家人厚道,姜念慈在简家住了三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和简西之间的脉脉情愫,如果简西一朝飞黄腾达就抛弃了姜念慈,恐怕她的名声会受到影响,在当地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现在简西愿意明媒正娶这个远方表妹,在外人看来就是厚道重信义的表现,要不然,即便她抛弃了姜念慈,抑或是纳她做小,也不会有人替姜念慈出头,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
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声音在说简家人糊涂,简家本就不能给简西什么助力,于是在他的婚配上,更应该考虑周全,姜念慈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哪比得上官家千金身份尊贵,还能用母族的势力人脉帮简西在官场上疏通关系,娶了这样一个糟糠妻,恐怕是简家人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诸如此类的话还有很多,好在简家人忙着筹备婚礼,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流言蜚语。
而姜念慈更是沉浸在将要嫁给简西的喜悦里,更加不会被这些外界的揣测影响心情。
*
“有趣,居然是齐国公府被抱错的那个小世子。”
此时寿王已经回到了燕都,正在王府里养伤的他翻阅着底下人送过来的资料,而他的床榻边,还坐着一个模样与他有五六分相似,却比他更为沉稳严谨的青年。
此人正是寿王的同母兄长,三皇子雍王,比起偶尔还有些跳脱的七皇子寿王,雍王给人的印象是刻板而又严肃的
“三哥,我记得,齐国公府那个小世子的风评不好吧,听说是个浑不吝的,小小年纪就收了一堆通房,每日和一群狐朋狗友混迹在斗鸡场和船坊里。”
虽然三年过去了,可还是有不少人记得当年轰动全燕京的世子错抱事件,时至今日,还有人会提及那件事。
只因为齐国公府找回来的那位嫡小姐实在不比那个假世子出色多少,攀比心重,不容人,性子乖戾……每当那位小姐出丑的时候,就会有那些和齐国公府不合的人翻出当年的旧账,讽刺齐国公夫人既不会生孩子,也不会教孩子。
上一世,因为原身不肯和亲生父母离开,厚着脸皮留在燕都的缘故,众人的目光大多集中在原身一人身上,即便齐明珠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大家也会看在更荒唐的原身的面子上体谅她童年的不幸,宽容对待,尤其后来原身缠着齐明珠想要娶她,好继续留在齐国府内,更让人对这个被命运捉弄的无辜女孩心生怜悯。
因此那个时候,齐明珠的名声尚可,谢氏也依旧是美名在外的国公夫人。
这一世,只是因为简西离开了,顿时就有很多事情不一样了。
“三哥,你说有不有趣,一个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只花了短短三年的时间,居然成了一省解元?”
寿王玩味地说道,到底是蠡南的从上到下的考官全都眼瞎了,让他一路从县试考到乡试?还是蠡南这届考生这般无用,连一个只念了三年书的纨绔子弟都比不上?
抑或是,简西真的是那样一个天才,只用了三年时间,就能达到别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而且哥,我真的很好奇,你说那齐二,当时认出我没有?”
这是寿王最好奇的事,他或许不认识燕都的某个纨绔子弟,可作为曾经齐国公府的世子,经常出入国宴的齐桓西应该记得每一个皇子的模样。
寿王不介意简西是在认出他以后救的他,他只是奇怪自己当时自我介绍时简西的态度。
那样平静,要么,是忘了他的模样,要么,是心机足够深沉,如果是后者,寿王倒是更欣赏他了,当初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可远没有简西这样沉地住气。
“记不记得,等他这一次进都赶考就知道了。”
雍王的心思远比这个弟弟来的深沉,因此他从这份短短的资料里看到的讯息更多。
雍王相信挫折会让人快速成长,简西因为身份骤变从此改了性情,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雍王真的很难相信,一个纨绔浪荡了十四年的人,可以在一瞬之间调整好情绪,然后明确目标,努力奋斗。
而且几天之内,让一个不学无术,连字都写不好的人靠兜售字画凑齐回乡路费,这个可能性又有多高呢?
在他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从一开始,齐桓西就在藏拙。
这样一来,又有两个解释,第一个,是齐国公要求他那么做,但可能性不高,因为齐国公对于他父皇根本就没有威胁,他不需要养废继承人,让他父皇安心;第二个可能,就是他自己决定这么做,可身为嫡子,又是世子,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招来一堆骂名呢?除非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换回去,为了不招人眼,故意藏拙。
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雍王越发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智慧,会让一个人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学会伪装,甚至让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假面具。
“咦,那齐二居然娶亲了,娶的还是当年跟着他一块离开的丫鬟。”
寿王翻着册子,忽然皱眉。
只是丫鬟罢了,简西好歹也是一省解元,小官的女儿总娶得了吧,如果他再等等,等到这次春闱结果出来,没准高官权贵榜下捉婿,将自家宝贝女儿嫁给他这个青年才俊呢,有一个得力的岳家,他在官场上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这个道理,已经是解元的简西没道理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