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不怎么会骑马,坐在马背上有些僵硬,整个大腿.内.侧被磨出血,疼的厉害,但是怕被官兵追,装了一壶热水,又带了几块干粮,屁股底下垫了些软垫子后继续赶路。
这回走走停停,不太顺利,先是迷路,后面干脆下起雨来,没奈何,只能去半山腰的破庙处躲躲雨。
将马栓在身边,在草堆里睡了一觉,再醒来天已经大亮,雨也停了,马儿在一旁安安静静吃草。
明生伸个懒腰,神清气爽起来,解开马儿的绳子继续赶路,在马背上随便吃点干粮喝点水,便心情很好的下山,去了一个村镇。
小镇今儿逢集,人很多,小贩也不少,到底才十四岁,对什么都很好奇,明生伸着脑袋挤开众人去摊位上看。
有卖小糖人的,也有捏泥人的,还有许多小吃,什么臭豆腐,豆汁儿,豆腐脑,面条,馄饨,应有尽有。
他什么都想尝尝,便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点了东西付了钱后还不老实,到处要吃的,桌子上摆满了才作罢。
其实吃不了那么多,且他饭量小,只是嘴馋而已。
在皇宫里除了花溪之外,不会有人费劲给他弄来这些吃食,因为做起来很麻烦,而且吧,没有地方做。
也经常会有冷宫看守的在别处生柴做饭,但是烟雾多了会引来侍卫,必须用无烟的碳烤,然而那碳太贵,一般人买不起,也不会奢侈到用它做饭,所以大家平时吃得最多的还是食堂的饭。
做饭的婆子很不走心,饭做的难吃不说,还不怎么放调料,味淡的几乎没有,每天吃那个,再瞧见什么都是人间美味,他经常见大家抢一盆带肉的饭菜,也经常有人为了多盛一碗汤大打出手。
似乎就他例外,他很幸运,遇到了花溪和古扉,虽然被打入冷宫,但是长锦宫可以开灶,侍卫们不管的,毕竟里头有人住,曾经还是皇子,皇上的儿子,谁能算到将来有一天皇上会不会心疼这个儿子,接回去,只要翻身,他们贸然插手,事后算账吃不了兜着走。
大家都不是傻子,皇上既然没有明令下旨冷宫不能生火,那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因此,叫他趁了个风,时常可以带些什么让花溪做,比如说腊肉啊,玉米啊,他弄材料,花溪操刀,然后大家一起分享。
花溪做饭很好吃,把他胃口养叼了,不吃绿豆糕,不吃甜的,不吃没味的,爱吃炸出来的臭豆腐,冰粉,热羊奶。
臭豆腐花溪可以做,但是冰粉和羊奶似乎不行,因为这些材料特别难弄,即便是买都买不着。
那奇怪了,为什么他会喜欢吃冰粉喝热羊奶?在吃这方面他好像有点娇气。
其实不仅是吃,穿的和用的,他貌似也格外讲究。
春夏秋冬的太监服,他有好几套,即便偷懒几天不洗都没关系,因为多,所以替换的过来。
他单独住一个屋子,不用跟别人挤一起,听别人打呼,磨牙,大半夜来来回回起夜,动静吵的睡不着。
他还有很多余钱买话本,偶尔能吃到烤鸭,烧鸡,身上几乎从来没断过糖果,偶尔怀里还能揣些坚果。
各种各样的,核桃,板栗,杏仁,不带重样的,这些似乎都不该是个小太监能拥有的。
明生陡然抬头。
怎么回事?他似乎看到自己很久以前向另一个人抱怨伙食太差,吃不饱,穿不暖的画面。
是错觉吗?
其实记不住了,时间太久。
☆、第64章 假装睡着
明生又勾了头继续吃他的馄饨, 馄饨皮薄馅多, 还便宜。
在宫里这么一碗小馄饨请人帮忙的话,最少也要一二十个铜板, 有时候更多, 但是外面才买三五个铜板,除了没有爹娘包的好吃之外,其它都很不错, 挑不出瑕疵。
等等,为什么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爹娘,没吃过他们包的馄饨, 也早就忘了什么味, 他还会觉得爹娘包的比人家包的好吃?
没道理啊?
一碗馄饨吃完, 他才想明白, 也许不是事实如此,是他这么以为。
他觉得爹娘包的好吃,就算小贩比他爹娘包的更加成熟, 味道好, 他还是觉得爹娘的好吃。
在他心里,爹娘的份量很重, 已经不仅仅是一碗馄饨,还掺和了别的。
那会不会他在别的判断上也有这么武断的时候?比如说仇恨蒙蔽了双眼。
脑子里又冒出了一些别的,他和另一个人对坐在门槛边, 说话, 聊天, 互换身上带的小零食。
他有时候拿出几颗南瓜籽,是后厨做饭的时候找婆子要的,婆子不知道南瓜籽还可以晒干来吃,被他捡了便宜,时常可以装一兜子过来,边磕南瓜籽,边守夜。
对方会拿出几颗糖,或是坚果之类的,骗他说伺候老太监的时候,老太监赏的。
杂役处的老太监都是管事那个级别的,偶尔大方的确实会赏些东西,平时机灵点,干完活过去给老太监们按按摩,拍拍马屁,能收到不少好东西,他也就没怀疑。
那段时间还挺开心,后来他知道那人身份后,因着经常在他面前说他坏话,心虚不敢面对他,而且有点怕。
他一直都知道那人的手段,坐到那个位子可不是偶然,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鲜血,他怕自己也因惹那人生气而死,于是离他远了点。
再后来发生的事他想都想不到,那天晚上他在草丛里躺了一夜,再起来时心里除了恨,什么都没了。
仇能蒙蔽人的双眼,当你厌恶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你都觉得恶心,就算他只是和从前一样,陪你聊天,塞小零食,做为你好的事,你依旧觉得恶心。
大概也因此,叫他忘掉了一段经历,现在尘归尘,土归土,报了仇,放下恩怨,才将整个前因后果,恩怨串联。
或许他也有错,错在不该在大半夜的晚上拦下那人,然后留他坐下喝热水暖身子。
如果没有这个多管闲事的举动,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
*
花溪还在到处打听明生的事,今天是她第二次带着古扉混进来,昨天的小太监口齿不清,说话也不利索,虽然还是掌握了些东西,不过不全面,所以她今天换了个人,继续打听。
找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太监,跟明生差不多大,她把自己的枣子分了他一点,俩人立马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他对明生的评价很中肯,没有刻意摸黑,也不会太友好,给的消息很多都有用。
比如说明生这个人天生喜欢‘欺负’小孩儿,也特别喜欢帮助小孩儿。
大概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个年龄进宫的,吃足了苦头,所以瞧见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多少会照顾照顾。
杂役处十个孩子,九个半都跟他关系不错,另外一个听信谣言,不屑与他为伍。
明生的名声很不好,到处都在传他被某个管事包养,做别人的娈.童,以色伺人等等。
小太监说的有声有色,把古扉气的够呛,好几次想打断,都被花溪摁住,最后干脆搂在怀里,几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一直讲到管事过来赶人睡觉才散开。
小太监回去了,花溪和古扉趁着没人瞧见,藏在角落里进了空间。
没有做别的,折了一根花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有一件事她格外注意,包养明生的那个管事,她打听不到,昨天的小太监也好,今天的太监也罢,都不晓得。
明生突然出宫,可能跟他有关,但是他很神秘,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不过她打听到,最近不止消失了明生一个,还有一个大管事也消失了,大管事姓彭叫彭清。
恰好就是昨天消失的,时间可以对的上,难道俩人打破世俗眼光,在一起后私奔了?
因为明生确实有点不一样,比如能弄来很多东西,再比如,身上时常有一些珍惜的吃食,独住一间屋子。
所以说他和管事有什么,花溪并没有怀疑。
至于什么关系,是像明生说的,兄弟关系,还是像别人说的,金主关系,亦或是纯纯粹粹的恋人关系,那就不得而知了。
花溪只在听住处的时候多留意了些,甚至趁着没人去看过,因着天黑,瞧不真切,还点了根蜡烛照明,吸引来别处的人出来查探,怕暴露,没法子,只好假装路过离开。
不过明生的屋子很小,一览无余,所以尽管只是匆匆一暼,还是叫她注意到了两件事。
第一,这是明生的屋子,因为屋里少了很多东西,显得空荡荡的,正好明生的东西都给了她们。
第二,虽然少了很多东西,但是很整齐,明生走之前整理过。
按理来讲,搬家后,应该不会有人对出租屋留恋,给它打扫似乎也没几个人会做,明生都要走了,就算不打扫也行,为什么还会清理的这么干净?
要么天生洁癖,要么是不得已而为之。
明生明显没有洁癖,也没多少勤奋?有时候古扉想找他,十次里有三四次去上茅房,偷懒,看话本,古扉邀请他学武,他也不学,觉得太累,这样的人没道理会勤奋到打扫一个也许以后再也见不着,会是别人的房间。
这行为更像是掩盖什么,不想让人知道他走了一样。
为什么要这样伪装?
完全没必要呀。
除非他走的不是正规途径,比如说贿赂管事偷偷的出宫,不是贿赂管事找个理由把他打发出去。
如果是后者,完全可以说生病了,或是活计干得不好,塞点银子,管事一句话的事,没必要冒险偷偷出宫。
花溪陡然站起来。
一口气消失两个人,偷偷的出宫,她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
明生绝对出事了!
“走。”花溪去拉古扉的手,“我们再去一趟明生的屋子。”
昨天也许漏掉了什么,叫她没有发现别的线索,今儿再仔细查查。
花溪握着古扉,俩人一道出现在外面,进去的时候是在杂役处,管事赶人睡觉的点,在里头待了一段时间,出来外面的人基本已经散完了。
昨儿观察过,杂役处是类似于俄罗斯套娃一样,一个‘口’里头套一个‘口’,再套一个,套了好几个。
房子也一个挨着一个,一个屋子里头最少住五个人,‘口’的边角也有房子,但是比一般的小,只能住下三个人,越是里头的‘口’越小,明生就住在最里头那个‘口’的边角,因着很小,只够住下一个人,所以他被安排进去,大家也只说幸运,没别的话,毕竟只能住下一个人,明生恰好是那个人而已,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花溪拽着古扉的手,脚下急奔,越过一道道走廊和小拐角,终于到了明生的门前。
刚要进去,外面的门突然被人踹开,来了一群举着火把的人,花溪连忙拉着古扉去角落里躲着,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目标明确,朝明生的屋子而去。
花溪咬牙,来晚了!
明生蹊跷的地方被别人先一步发现了!
那些官兵的前面有个带路的,穿了一身白色的亵衣,哆哆嗦嗦引着人顺着大开的木门进屋。
花溪这个位置离得不算远,叫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那具尸体就在这里,床底下。”
不知道是哪个官兵,对他夜闯别人房间的行为很怀疑,多问了一具,“藏的这么隐秘,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人瞬间心虚起来,说话声音都在打颤,“这不是有两天没瞧见人了嘛,奴才觉得有问题,便过来瞧瞧,一进屋就闻到了水果味,在床底下,奴才心想水果那是多珍惜的东西啊,他一个奴才怎么弄得来?这里头肯定有古怪,于是想捞出来看看,结果……发现了床底下的尸体……”
花溪凝眉。
居然是因为她给明生的水果暴露的吗?
她给明生的时候特意挑的熟的,空间的水果又比别处的香,放在床底下捂了两天,一发酵,味道可不更浓烈了。
可恨!
花溪有些懊恼。
她昨天来的时候居然没闻到。
*
明生还在赶路,天快黑了,他本来应该住店来着,但是需要路引,他没有。
他这一路还算顺利,出京城的时候因为是出,不是进,没要他的路引,后来去的不是村就是镇,不进城的话,其实不用路引。
也就住客栈的时候要,他不知道,要住了才发现自己没有路引,他说赶路太急弄丢了,希望掌柜的通融通融,掌柜不听,只道现在管得严,被抓到了要罚钱还要关店,这个损失他们承受不起。
还告诉他,无论去了哪,尤其是城里,都要路引,没有路引寸步难行,提醒他赶紧给家里写信,寄来村长和亲人的保荐信便是。
但是他都不知道亲人在哪,村长又是谁,其实连老家长怀都不晓得具体位置,他走的时候还小,完全没印象,没奈何只能打消寄信的念头。
倒也想找人假冒,怕被识破后死的很惨。
其实手里有一份地图,虽然写的不清不楚,省掉了很多小路没有标识,让他的行程走得极不容易,好在大概线路都在,没有偏,他还是顺利的沿着地图,来到长怀的周边。
地图上有显示,已经离长怀很近了,只要避开城市,走村镇和山路水路,尽管会绕远一些,但是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