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瑾铖下午刚上完一节课,回到办公室就听见座机电话在“叮铃铃”响着,他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
“瞿同志,你还没去?你是不是忘了今天下午跟小褚同志见面的事儿了。”
瞿瑾铖确实把这件事忘了,他自觉理亏,“不好意思付主任,我确实忘记了。”
他的性格,只要是自己的错误,向来勇于承认。
“瞿同志,我理解你们科学家工作忙,但你的个人问题连总理都亲自关心了,你自己好歹上点心呐。”
做妇联工作的,就盼着所有家庭和和睦睦,所有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三十多还没找对象,这在付主任看来,简直是一件无法饶恕的事情,关键是这个当事人自己一点都不带着急的。
瞿瑾铖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个人问题在付主任嘴里,还真成组织上的大事了。
“不好意思付主任,那我现在就过去。”
付主任显然还没消气,今天她本来也该去的,是陈瑛同志说有事,去不了,付主任就想,那自己也就别去了吧,让他们年轻人自个见面聊聊,反正自己去了说几句话还是得找借口离开,给他们空间。
结果呢,真是不盯着就出乱子。
“你现在赶过去可就迟到了,人家姑娘肯定不高兴,你得给人家好好道个歉。你说说,我是充分信任你……”
听着付主任一连串的话,电话这头,瞿瑾铖解开了衬衫纽扣,额头直接沁出了汗。
他对女性同志的威力再一次有了直观的感受。
瞿瑾铖到咖啡店的时候已近四点钟,迟到了四十多分钟,太阳西落,红霞映了半边天,野鸭在湖面上飞舞,别有一番韵味,但他无暇欣赏,急匆匆赶到咖啡馆,路上曾经假设对方已经离开,当他推开咖啡馆的门,门铃声响起,一直静静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褚湘抬眼望过去,两人毫无预兆的对视了。
那个对视,用一眼万年来形容一点也不夸张,首先褚湘很吃惊,见到他立刻就想起这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科学家,当时听燕子提了几句,名字没怎么记得,没想到自己相亲的对象会是他!
而瞿瑾铖呢,福临心至般的有一种感应,这就是那位褚同志。
他向褚湘的座位直直走过去,因为是急匆匆赶来,略有些喘,解开的第一颗纽扣给他添上了一分与往日不同的气质。
褚湘合起书本,看着他走近了。
“请问你是褚同志?”
“是,我是褚湘,你好瞿先生。”
这个称呼有些特别,他回国后,大家都称他瞿同志,领导称他小瞿,同学们称他瞿教授,已经很少有人称他瞿先生了。
眼前的姑娘巴掌大的瓜子脸,眼睛很亮,笑容浅浅,没有预料中的羞怯,也没有预料中的生气,就那么落落大方的跟他对视,只是眼里带着那么一丝,不认真就察觉不出的好奇。
瞿瑾铖心想,这是位漂亮的大方得体的姑娘,她为什么好奇,好奇什么,这无疑也令他生气了一丝探究的心态。
瞿瑾铖在褚湘对面的位置坐下,刚刚不觉得,坐下后其实是有些拘谨的。
他在M国读书,M国是一个社交活跃的国家,还有着不同的种族,亚洲人有亚洲人的社交圈,因为曾经落后的经历,黄种人被称为“东亚病夫”,国人在M国大多不受欢迎,但瞿瑾铖是个例外。
他学业优异,家境富裕,外表卓越,即便是黄种人依旧受M国本国同学的喜爱,经常有西方或东方女生向他表达爱慕之情,但他从来不予理会,感情经历异常匮乏。
他双手交握在桌面上,低垂的眼睑透露出他内心远不如看上去那么的平静,但作为一名男士,且是有着绅士风度的男士,他还是主动打开了话题。
“抱歉,我来晚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面对着褚湘说的,这样近距离对视,褚湘能透过他的眼镜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还有他的眼睛,是非常淡的双眼皮,沉稳而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唇型很好看,五官和谐恰当。
这样的长相,无论在哪个年代,无疑都是出色的,古有“掷果盈车看杀卫玠”,她的时代也有疯狂的追星少女,这位瞿同志真该庆幸他生活在如此淳朴的年代,否则会被很多姑娘骚扰的。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会更有耐心,事实上,褚湘也完全没有为对方迟到而生气,她非常享受这难得的幽静时光,喝着咖啡,欣赏窗台的美景,看看书,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生活,有点文艺女青年的韵味。
“没关系,其实我也没怎么注意时间。”
瞿瑾铖点头,空气再一次短暂沉默。
“我还没有介绍我自己……”可能是对这句话不满,瞿瑾铖说了半句勾起唇角自嘲式的笑了笑,对褚湘说,“对不起,我第一次这样跟女士见面,可能表现的不够聪明。”
“没有,你很符合我心里对科学家的设定,如果你滔滔不绝我反倒觉得奇怪了。”
这就是褚湘好奇的点,科学家是什么样的?是那种严肃而古板的,还是那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有着很多独特的怪癖?
目前看来,瞿同志外面优越,不善交际,但他是个温暖的人,很绅士,很有教养,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我觉得我们可以忘记咱们是来相亲的,就当见个朋友,喝杯咖啡,欣赏一下湖边美景。其实我也不喜欢相亲,不过能认识你这样的科学家我还是挺高兴的。”
瞿瑾铖成功被褚湘逗笑了,为她的直白和洒脱。
“是,就像朋友一样相处。”他喝了一口咖啡,浓浓的□□让他快去镇定下来,恢复到正常情绪中。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出乎他的想象之外,比他设想的更加鲜活更加明亮也更加可爱。
原本勉强的,抗拒的,觉得是浪费生命与时间的见面,突然变得有趣起来。
“听说你是小学老师。”
“嗯,我读的是老家的西南师范,因为要来首都就没要学校分配,现在工作的学校就是我们大院的子弟小学。”
西南师范大学他知道,是个很不错的学校。
“你老家是西南省?我祖籍浙江,离西南省倒也不算远。”
“浙江好啊,江南水乡,西湖、千岛湖、雁荡山,还有嘉兴粽子、宁波汤圆、金华酥饼,最著名的就是白娘子跟许仙的故事了。”
褚湘的话再次让瞿瑾铖哭笑不得,原来她对一个地方的认识,全是一些吃的。
在交谈中,两人的距离感也渐渐消失。
一杯咖啡结束,两人出了咖啡厅,沿着后海岸漫步。
“那……那我就回去了。”
时间不早了,褚湘主动提了回去的话题。
今天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上相亲,而是一次近距离接触科学家,接触“偶像”的机会。
这样的科学家往常只存在于课本中,是伟大的,令人敬佩的,在如此困难的条件下,排除万难,用自己的智慧创造出了惊人的成就。
对她而言,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跟这位瞿同志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跟褚湘的洒脱不同,瞿瑾铖欲言又止,这一个多小时的见面他很愉快,这种愉快跟科研不同,是另外一种轻松的舒适的快乐,可他的性格,无法在第一次见面就说出什么挽留的话,对自己的内心也没有完全把握清楚,最后,所有的情绪只转为一句,“我送你。”
两人就从湖畔慢慢往站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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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今天的见面对瞿瑾铖而言很新奇,上大学的时候他一直认为花时间跟女同学一起散步是一件非常浪费时间且无意义的事,但此时此刻,他竟然希望这条去车站的路能更长一些,非常享受跟褚湘走在一起的时间。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为什么自己的想法突然会突然间改变,这个姑娘跟其他姑娘相比有什么不同?
是因为她谈话中的幽默与风趣,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可爱甜美,是她的善解人意知进退,还是她对科研工作的憧憬与仰望?
好像都是,又都不是。
非要说什么,就是她一言一行中自然流露的真诚。
“好了,你送我到这里就行了,这辆车直接到我们大院的。”
褚湘指着不远处的公交,对着瞿瑾铖挥手。
她不让瞿瑾铖送可完全出于好心,送了她他还得回头,一来一去的多浪费时间啊,科学家,时间宝贵,她可耽误不起。
说话的功夫公交就到了,瞿瑾铖就这样看着褚湘上车,看她坐下后隔着窗户跟他挥手。
“姑娘,那是你对象啊,长的真俊呐。”
坐在褚湘身后的老太太说话吓了褚湘一跳,她连忙摆手否认,“不是对象,只是一个朋友。”
说完,她长呼一口气,瞿同志对她而言就是那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莲花,只有崇敬,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褚湘到家时陈瑛已经从单位回来在做晚饭了,见女儿进门,饭都顾不上煮了,直接关了煤气灶从厨房出来。
“怎么样,见到瞿同志了?”
褚湘在门口换鞋,把包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陈瑛见女儿情绪不高,担心的问道,“怎么?聊的不好?怎么这么没精神?”
陈瑛对女儿还是很有信心的,模样好,工作好,家世也不差,但这种信心碰上瞿同志就打了折扣,谁让人家瞿同志也是样样出色,她还真有些拿不准。
这瞿同志三十多了一直没谈对象,那么多女同志前仆后继的上去都铩羽而归,可见他是个眼光高的。
“聊的挺好,就是坐车回来有点累了。”
以前听人说首都人能侃她不信,车上碰到一老太太,拉着她聊了一路,把褚湘应付的头疼。
褚湘边说着边往自个房间走去,跟陈瑛说,“妈,我回屋躺会儿,我爸他们回来了你们先吃,不用叫我。”
陈瑛听女儿说聊的挺好,刚刚纠着的心放了一半儿,笑着应道,“好,那你歇着,晚饭我给你单独留一份。”
房里隐隐传来了褚湘的应和。
至于目送褚湘离开的瞿瑾铖呢,再次回到清大办公室,把手头的工作完成后,带着需要连夜处理的材料回去了。
当他提着公文包回到大院,天色早已黑透,还碰上了吃完饭下楼散步的罗铭盛方琳夫妇。
罗铭盛知道这位单身了三十来年的学弟今天去相亲了,既然碰巧遇上,少不得要关心两句。
“瑾铖,听说你今天去相亲了,怎么样?成功与否?”
方琳也在一旁笑,她是罗铭盛的妻子,跟瞿瑾铖在M国的时候就认识了,方家祖上与瞿家有旧,兼之罗铭盛与瞿瑾铖的师兄弟关系,感情自然深厚。
瞿瑾铖听出师兄的话半是关心半是调侃,笑着摇了摇头,感觉全世界都在关注他的个人问题。
这个师兄从两三年前开始就一直催促他恋爱结婚,还常常拿自己作比,来论证爱情与婚姻与科研工作并不冲突,甚至有着很大的动力。
罗铭盛跟妻子方琳青梅竹马,他在国内读完大学想去国外深造,方琳义无反顾的放弃自己的工作陪同他一起前往,照顾他在国外的生活。
当罗铭盛准备放弃M国的一切荣誉回国时,方琳也毫无怨言的尊重他的任何决定。
罗铭盛常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罗铭盛虽然这么问了,但他预感瞿瑾铖的约会不会成功,他自认很了解这个师弟,看似温和有礼,内心却是疏离冷淡的,别人很难走近他的内心。
这种僵化的相亲体制并不适合瞿瑾铖的性格,但很多事就是那么的出人意料,瞿瑾铖给出了另外一个罗铭盛完全没有设想过的答案。
“挺好的。”
“挺好的?”
罗铭盛惊讶到跟夫人方琳对视,这也就意味着,瞿瑾铖对今天那位女同志是很有好感的。
方琳惊讶过后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那太好了,瑾铖,你要是遇上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应该勇敢的追求她。”
瞿瑾铖淡淡笑道,“我还没有完全想明白,想先理清自己的想法。”
方琳不大赞同,她的看法是,爱情之所以美好,之所以令人迷惑,一定程度上就是因为它是毫无道理,让人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的一种情感。
爱情不是科研项目,不是学术公式,没有任何逻辑可言,只需要遵循着内心的感受,其他的,没有任何办法。
深夜,瞿瑾铖忙完工作躺在床上,第一次因为一位异性失眠了,他想起了褚湘。
她笑容轻柔,眼睛清澈明亮,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般印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付主任的电话第二天早晨就打到了瞿瑾铖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