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秦——春溪笛晓
春溪笛晓  发于:2020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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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心猪心羊心都有人见过了,他们也该了解了解人心到底长什么样、具体有什么用处。
  辛老头翻来覆去琢磨了好些天,还是按捺不住去找扶苏说出自己的想法。有些问题只靠望闻问切可能很难准确把握,要是能摸清人体的内部构造,以后碰上相关的毛病时肯定能更精准地把握病灶!
  辛老头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把自己的想法给扶苏讲了。
  这事以前不是没人做过,据辛老头所知,很久以前就有一位叫俞跗的大夫曾经摸索出一套剖人手法,说是先“割皮、解肌、诀脉、结筋”,然后“溺髓脑、揲荒、爪幕”。
  只可惜俞跗剖是剖了,却没留下足够的解剖资料给他们这些后辈参考。按辛老头的想法,应该把人体各脏腑的大小形状和所在位置一一记录下来,否则剖了等于没剖!
  这想法比缝合之法还吓人,缝合之法好歹是对表面的皮肉搞点小动作,肉坏了把它割掉也在正常人的理解范围,可你要是想把人开膛破肚瞅瞅里面到底长什么样,那就有点惊世骇俗了。
  好在秦国一向没那么多讲究,扶苏听完辛老头的看法,又去找嬴政商量。
  剖活人是不可能的,剖死人还可以试试,朝廷每年都会处死不少犯人,其中有许多都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重罪犯,他们生前不干好事,死后不如让他们为大秦做点微不足道的小贡献。
  比起把他们车裂或者凌迟,剖开看一下他的心肝脾肺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嬴政听完一阵沉默。
  这些家伙前段时间疯狂挖羊肠就算了,现在还要剖死人,扶苏这小子到底去请了个什么样的怪人回来?
  扶苏见嬴政一脸“你能不能消停点”的无奈表情,又积极地列出各种好处游说起嬴政来:这样做可以提升医疗水平,以后治病更有针对性,说不定能攻克许多疑难杂症。
  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嬴政听完后觉得这事确实该做,便叫内史过来把事情安排下去。
  主要是给那些犯了重罪的死囚给留个全尸,行刑后送去给太医那边。处死时间也稍微调整一下,接下来最好分批死,方便辛老头他们分批研究。
  蒙恬已经光荣卸任内史职务,准备配合李信去攻打楚国了。现在的内史是当初打下韩国的那位地方长官,现在荣升内史,全面负责咸阳各种事务。
  听完嬴政的吩咐,内史眉头直跳。
  人都死了,还送去太医那边做什么?难道太医们在研究起死回生之术?
  内史心里疑惑,内史没敢问,只听令而去。
  开膛破肚这么血腥的事,当然不好在现在的太医院搞,扶苏在国子学旁腾了个地方设立太医署。
  太医署主要功能是搞医学研究和医学教学,首先入驻的是以辛老头为首的外科大夫,入驻之后继续开展已经进行到一半的外科研究。
  在他们正式搬入太医署时,第一批死囚尸体也送了过去。
  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这些尸体都是用薄棺材连夜送过去的,瞧着像是搞什么违法犯罪活动。
  辛老头一想到自己马上要详实地记录下人体的内部构造,大半夜睡不着觉,带着两个学徒摸到搁死囚尸体的地方,和学徒一起合力把尸体搬上已经搭好的解剖台,借着明亮的烛光开展自己期待已久的解剖工作……
  第二天其他人醒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学徒一脸虚脱地回来了,脸色白得厉害,像是大吐特吐了一场。
  一问才知道辛老头昨晚睡不着,连夜叫人掌灯搞解剖,还剖得那叫一个仔细。
  辛老头不仅要剖,还要叫他们认真量好各个脏腑的大小,再如实描绘它们的形状,一整套脏腑记录下来,两个学徒精神和身体都饱受折磨,忙活完后到外面大吐特吐了一番,觉得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想吃肉了。
  其他人听完两个学徒的遭遇,脸也有点白了,不过好歹他们都是学医的,大多见多识广,不至于被这点困难吓退。至少他们可不用大半夜就着烛光来解剖尸体,那才吓人好吗!
  太医署的解剖研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群主攻外科的大夫吐着吐着吐习惯了,已经能对着尸体严肃地探讨男女内脏有哪些区别,忠实记录好男女内脏的大小、形状、种类。
  夏无且作为太医代表也加入了太医署这边的解剖研究项目。
  等夏无且跟完一轮回到太医院那边,同僚们纷纷问他有什么收获,夏无且面无表情地拿出两张画在布帛上的等身解剖图,为了更加鲜明地展示人体的内部构造,他们还认真地按照阴阳五行说给内脏上了不同的颜色。
  这种展示方式太直观了,太医们都被震了一下,而后纷纷围拢上去观摩学习。
  扶苏也很快收到夏无且呈上来的解剖研究成果,他认真看完了,觉得画得十分详尽具体。他揣上两幅等身解剖图去求见嬴政,准备第一时间让嬴政也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扶小苏:项目出成果了,赶紧拿给父王看看!
  嬴政:陷入沉思.jpg
  群众:大王剖人,恐怖如斯!
  *
  注:
  俞跗相关,出自《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上古之时,医有俞跗,治病不以汤液醴洒,鑱石挢引,案扤毒熨,一拨见病之应,因五藏之输,乃割皮解肌,诀脉结筋,搦髓脑,揲荒爪幕,湔浣肠胃,漱涤五藏,练精易形。”
 
 
第113章 祖孙
  扶苏揣着项目成果去见嬴政,赶巧里头几个头头脑脑在讨论政事,丞相王绾,廷尉李斯,内史腾等等都齐活了。
  扶苏来求见,嬴政一想,有不少事也得少府衙门经手,便让扶苏进来一起开个会。
  扶苏入内才发现这是在开小会,赶紧乖巧地在嬴政身侧的空位上坐下,先当个乖巧认真的听众。
  结束了一轮讨论,嬴政才问扶苏过来是有什么事,其他人也好奇地看向扶苏。
  扶苏也不藏着掖着,当即叫人把两幅解剖图展开挂了起来,直观地给嬴政展示太医署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大冬天的,天气本就冷得很,两幅解剖图一挂起来,在场的人都觉得浑身冷飕飕。
  主要是它连皮肉都一层层标注出来,扒开的皮肉还画得栩栩如生,里头的内脏也画得十分逼真,仿佛就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眼前被剖开现出内脏一样。
  能在大秦当官,没哪个是胆子小的,乍然看到这样的写实画风却还是汗毛直竖。
  扶苏还在旁边说,在嬴政的英明指导之下,太医署完成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工作,顺利展开了第一轮解剖项目研究,对男女人体构造进行了深入研究,破解了许多困扰大家许多年的人体奥秘。
  不过,这只是初步研究,想要进一步了解人体这套器官具体是如何运作的,还得经过漫长的探究和摸索。
  王绾几人听着脸有点木,止不住地用余光瞟向嬴政。知道嬴政叫送过尸体的内史更是心情复杂,原来那些不是被送去研究起死回生之术的,而是被送去开膛破肚!
  再看看连脑袋都有画出其中构造,众人心情就更复杂了,这是连脑袋都被人剖了!按照扶苏这种说法,以后还要继续剖人,进行更深入、更细致的研究,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王绾等人有许多话在嘴边打了几转,最后又咽了回去。
  这些人大多罪大恶极,嬴政要把他们剖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没有给他们说情的理由。只是不知道以后那些个行凶作恶的人要是知道自己死了还要被剖开研究心肝脾肺肾,不知会不会稍稍收敛一些,免得一不小心被人送去太医署。
  王绾几人又齐齐看向嬴政,觉得只有嬴政才能想出这种研究人体构造的法子,一般人是很难下令去剖人的。
  嬴政显然没被吓到,他面色淡淡地把解剖图仔细看了一遍,对太医署的第一轮解剖研究成果还算满意,至少是把人的脏腑给展现出来了。
  不过不怕归不怕,这玩意挂起来还是有点瘆人,嬴政看完以后叫人把解剖图收起来存档,给以后的医者做参考。
  扶苏趁热打铁地提出建议:“父王,等夏太医他们完成第二轮解剖后不如把解剖图整理成册,以后太医院、太医署的人人手一本,好叫他们熟记于心。”
  嬴政摆摆手说道:“你看着办就好。”他事情那么多,实在没心思琢磨这点小事,只要太医们的医术能得到提高,这事随便扶苏怎么折腾都成。
  嬴政这边点了头,扶苏就让夏无且他们开展第二轮解剖研究了,整体剖完,局部也要剖,这一轮所需要的时间很长,也很考验参与者的承受能力,王离跟着扶苏去旁观过一次,明明是个从小习武的人,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回。
  到第二年春天,一本印刷着不少人体全身以及局部解剖图的小册子陆续分发到太医以及太医署那边的医学生手上。
  经过好几个月的辛勤解剖,夏无且等人终于摸清楚人体具体有多少骨骼、多少器官,每个器官上又有多少个出口入口,还活剖了一批结构相似的动物研究每个出口入口具体起着什么用处。
  经历过这么几轮的钻研之后,这批被征调到咸阳的外科大夫们看起来已经不那么文质彬彬,他们身上逐渐透出一种浓浓的血腥气,仿佛给他一个活人他们也能下手去剖开似的,太医署新招收的医学生第一次见到他们时都敬畏得不得了!
  春耕结束之后,朝廷征调的二十万大军由李信、蒙恬两人领着奔赴边境。
  秦楚之战马上要开打!
  这次随军出发的还有一批经过数月培训的军医,他们摸着自己盛着烈酒、羊肠线和全套手术器具的药箱,心里十分踏实,隐隐还有点小期待。
  辛老头上了年纪,不在随军之列,他送走一批年轻的军医,心情有些复杂,开始担心这些年轻人也会和他儿子一样一去不回。
  虽然军医大多不用冲在前线,但也不是毫无危险的,枪箭无眼啊!
  相比辛老头的担忧,年轻人们明显要乐观得多,全都迫不及待想要一展身手,好好试试自己学到的新医技。

  扶苏手上的事最近大多已经告一段落,平时便与张良他们通通信,了解了解小伙伴们的近况。
  张良三人虽然都挺年轻,不过出发时带了一整套班子出发,地方上全安插了自己人,进展还挺顺利。
  今年的春耕进行得还算顺利,海边圈起来的盐场也建好了,随着天气转暖,陆续开始供给渔阳郡的用盐。
  开春之后,张良还以渔阳郡的名义出使了齐国一趟,主要是去齐国借书。他带着一批空白书册到齐国求见齐王,表示自己想要借阅齐国藏书。
  齐国藏书连自己的大臣都不一定有资格看,哪有可能随便外借?可张良还真借到了,并以借书名义在齐国暂住,原因很简单,齐王和他一见如故。
  张良这人出身好,长相好,很容易让人倾心交好。
  齐王一见到张良,感觉自己过去那么多年白活了,怎么就没见过张良这么好看的人?
  齐王十分喜爱张良,要不是想着自己和嬴政是好兄弟,他都想挖秦国墙脚了。由于没好意思挖人,齐王便分外珍惜张良在临淄的日子,时不时召见张良聊聊天,只差没拿政事征询张良的意见。
  张良表现得非常知进退,从不对齐国的事指手画脚,只和齐王聊吃喝玩乐之事。
  这可太对齐王的胃口了,经常带着张良吃喝玩乐,交流各种新鲜好玩的新事物。
  张良每日抄抄书,见见齐王,不时还和扶苏通通信,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秦楚那边就快打起来了。
  战事一起,连齐国王都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齐国朝臣可不是傻子,想想看,秦国和楚国关系也不错,现在还不是撕破脸打起来了!楚国真要被秦国拿下了,齐国岂不是成为东方六大国之中硕果仅存的独苗苗?
  想都知道,秦国不会放他们逍遥自在!
  很多人开始劝谏齐王驱逐秦人,免得这些人将来和秦军来个里应外合!
  家门关得再严,抵不住有人给外头的人开门啊!
  张良听到这种风声,很自觉地去和齐王辞行。
  齐王十分不舍,愤怒地斥责了一批提议驱逐秦人的大臣。
  张良表现得更加自责了,表示自己不愿让齐王与朝臣生出嫌隙,坚持要回渔阳郡去。
  齐王不舍地把张良放了回去,转头就彻底否决了那些大臣提出的驱逐秦人提议。
  真要怕有人要给秦军开门,赶走秦人就完事了吗?照齐王看来,只要好处给得够,有些个人说不准卖国卖得比秦人还欢。
  别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他只是不想和他们掰扯罢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他以前就没摸过几件正事,以后想来也做不成什么千古明君,天下大势关他屁事,谁爱管管去。
  齐王怀念了张良几天,又开始乐呵呵地召人陪自己吃喝玩乐。
  相比齐王的悠哉悠哉,楚王就比较不安了,他最近饭吃不好,觉睡不好,甚至开始后悔听项燕他们的话对秦用兵。
  项燕攻打秦国,也没见拖延秦国攻燕的脚步,现在秦国召集二十万大军杀回来,叫他怎么能不担心!
  楚王屡屡召见项燕等人,希望项燕他们尽快商定抗秦之法。
  项燕结束一次议事,面色沉沉地回了家。明日他又要披甲上阵,这次他其实还有点把握,因为秦国大军已开拔,密探传信说主将是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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