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秦——春溪笛晓
春溪笛晓  发于:2020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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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才在巴蜀那边找到好几处蜡源,粗略估计今年至少可以产蜡十万斤以上,往后有意识地多种白蜡树、放养白蜡虫,产量只会稳步上升。
  有充足而稳定的蜡源在手,扶苏决定趁这个机会让蜡烛来场个人秀,让所有人看看它可以玩出什么花样。
  纸灯笼花样可以很多,不过头一次亮相,不必太标新立异,统一一下规格、整整齐齐挂到街道两旁,看上去反而更震撼人心。
  只要不选太繁复的花样,熟练的人让他们一天做出几百个根本不是问题。
  扶苏白天忙活完珍宝入库的事,傍晚又去和蒙恬确定沿街的灯笼有没有安排到位,一会天黑了嬴政要带着百官登上城楼看灯景,所以这事得落实到位。
  蒙恬是行伍出身,家中三代从武,作风一向雷厉风行,听扶苏过来关心灯笼问题,他认真回道:“都安排下去了,鼓声一响,每家每户就会点亮门前的灯笼。”
  扶苏点头:“要是缺了什么,直接找人和我说。”
  蒙恬一口应下,让扶苏回嬴政身边去,不必挂心外面的事。
  扶苏便去嬴政那边蹭饭。
  这一天,咸阳城的百姓们挺高兴,商户们更高兴,提前得到消息的人早几天已经备足了货,准备在开宵禁这天卖上一波。
  所有人领到府衙分发的灯笼和蜡烛以后恭恭敬敬地收着,只等着鼓声响起把它挂出去,有些不缺钱的还悄悄打听起这蜡烛哪里有卖,他们想自己掏钱买点来备用。
  这么好的灯笼,只用一次多可惜!
  蜡烛的量产不成问题,蜡源以后也会稳定下来,不过现在库存还是很有限,所以对外的说法一概是“这是仙人传授的秘法所制,岂是些许小钱能够买到的,今日是遇上了大喜事大王才拿出来给你们开开眼”。
  这说法一传开,很多人看向灯笼和蜡烛的目光更不一样了。
  想想看,你走夜路要是提个油灯多不方便,可灯笼就不一样了,它既可以悬在屋檐下给路过的行人们照亮夜路,也可以提在手里让烛光伴随着自己前行!
  这是仙人传授给他们的好东西啊!
  当然,也有不少“知情人”拿到蜡烛之后犯嘀咕:大王这么大手笔,一下子放出这么多蜡烛,库藏的蜡是不是都用完了?大王这是叫人掏了多少蜂窝?而且,这蜡怎么这么白呢?和他们印象中的蜡不太一样啊!
  不管他们怎么嘀咕,这批灯笼还是落实到了每家每户,让每个人都真切感受到了打胜仗开疆扩土的喜悦。
  这几天蒙恬按照扶苏的提议,在全城各里市前分设了两座大鼓,日出时以鼓声为号解除夜禁,日落后同样以鼓声为号,更好地统一百姓外出活动的时间。
  这会儿鼓手已经在鼓前候着了,各家各户也准备好点灯。
  万事俱备,只等日落。
  另一边,嬴政跟扶苏一起用过晚膳,也叫人拿了两个灯笼来看看。
  灯笼里面用竹子搭的骨架,外面用纸挡风,上头画了雅致的云纹,因为上面的画看着仙气十足,所以明明材料都不算多贵重,整个灯笼看起来却丝毫不显廉价。
  嬴政挑眉:“这是你一个个画上去的?”
  扶苏说道:“不是,这画留白比较多,我只画了一张,剩下的叫人雕版印出来。要是早些开始做准备,倒是可以叫人一个个画。”
  他又和嬴政说起各种花灯玩法,还有开灯会猜灯谜什么的,说是自己在梦里见过。
  据说每到开灯会时还会有冰人筹办的盛大相亲会,男男女女可以相约去看灯,相互看对了眼就可以告知父母定下婚事。
  嬴政对这种小儿女情爱不太感兴趣,不过听到别人还有那样的盛会,自家的百姓还是头一回用上蜡烛,不由觉得输了一筹。
  嬴政说道:“等往后一统天下,我们也年年办灯会。”在那之前能省的当然还是得省,一切先紧着军需再说。
  扶苏也只是想起来了提上几句,根本没想太多,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激起了嬴政的好胜心。他说道:“到时人手足了,白蜡产量上去了,百姓肯定都买得起蜡烛。”
  父子俩聊完,天色也暗了下去,看着夕阳西沉,嬴政起身领着扶苏去与百官会合。
  今夜开宵禁,还要全城点灯庆贺,文武百官自然都按时到位,想看看这灯笼是不是真能照亮全城。
  嬴政和扶苏一人点了一盏灯笼走在前头,在他们走到城楼上时,红日正好完全隐没于天际。
  咚!咚!咚!
  三声鼓声齐齐整整地在各里市前想起。
  原本只有各家屋里亮着零星灯火,看起来稀稀落落,鼓声一响,每家每户门前都亮起了一盏盏灯笼。
  整个咸阳城一下子亮了起来,街道被照得宛如白昼一般。
  嬴政把手里的灯笼递给左右拿着,立在城楼上看着家家户户门户大开,青年夫妻们带着家中老幼走了出来,有的齐齐站在灯笼下讨论着什么,有的优哉游哉地在街上信步闲行,有的则呼朋唤友结伴出游,街上很快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看到如此盛况,嬴政心里畅快得很。
  三皇五帝时期,有过这样的盛景吗?
  既然老天让他儿子窥得先机,那他们大秦会和以前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比起质量不一的油灯,这批蜡烛的品控显然要好得多,带出的光焰更明亮、更温暖。
  这样一个点亮满城灯笼的夜晚,对许多人来说都是难忘的一夜。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天夜里韩非听着外面喧闹的欢声笑语,思及韩国已亡,顿时心如刀绞。他在庭中坐了许久,穿上外袍出了门,前去行馆见自己那位亲手将韩国送到秦王嬴政手上的兄长。
  韩王也没睡,不想睡,更睡不着。
  他听人说韩非来了,也没让人拦着,坐在灯下等着人把韩非领进来。
  兄弟俩见了面,韩非本以为自己会愤怒,可看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韩王,满腔怒意一下子被浇熄了。
  都是亡国之奴,谁又能指责谁。
  韩王邀韩非坐下,还叫人温了壶酒送来。好歹他也带着整个韩国降了秦,这点优待还是有的,一壶温酒很快送了上来,韩王给自己斟满一杯,又把壶递给韩非,让韩非自己给自己倒上。
  因为常年纵情酒色,他看起来比清瘦的韩非要老上许多,身形也垮得不像样,若不是还穿着锦衣华服,不少人兴许会把他当成个满肚肥肠的富家翁。
  韩王说道:“我少时常听人说起信陵君的事,你应该也听过的。信陵君威震天下,手握兵权,把他的兄长、魏国真正的国君衬得黯淡无光。在他年轻时,已经广收门客,并且敢派人窃取兄长手里的兵符、杀死怀疑真假的将军掌控大军,借着窃符救赵之事声名远扬,他的兄长拿他无可奈何。”韩王叹着气说,“兵符啊,那可是兵符。敢窃兵符,敢夺兵权,回头伸手拿国玺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韩非默然坐着,没动面前的酒。
  韩王一口灌下自己倒满的那杯酒,接着说道:“你说,我防着你错了吗?”
  韩非终于抬手把酒一饮而尽。他面露一丝嘲弄:“当然错了,你看我不是什么都没做成。我若能有信陵君的能耐,何至于此啊。”
  他怀着存韩之念入秦,一心想着再为韩国争取些时日,兴许韩国能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结果入秦不久便被送入狱中,如今更是被彻底打碎了所有念想。
  他若能有信陵君之能,何至于沦为亡国之奴、丧家之犬!
  兄弟二人对饮数杯,韩非有些醉了,起身往门外走去。
  韩王没说什么,更没挽留,一个人继续坐在灯下独酌。

  韩非走出行管,只见街上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他眼前出现了许多重影,抬眼看去,满目都是明灿灿的灯,仿佛要一直亮到夜空中去。
  错身而过的人都在聊天说笑,他们脸上带着轻松而愉快的笑容,大多在讨论着要去买些什么或者要去哪里找朋友一起玩。
  咸阳城中,所有人都在庆贺韩国的灭亡。
  韩非没让人扶着,独自在街上走了回去。
  另一边,扶苏回到家中,听人说张良已经睡下了。他顿了顿,没有去打扰,只搬出琴在庭院中弹了一曲。
  琴声越过院墙,飘入邻院之中。
  张良自是没睡的,他没有点灯,独自坐在黑暗之中听着外面传来的琴曲。
  他自幼爱琴,曾经一天不弹就想到不行,如今已经大半年不曾再碰。听到那宛如在劝慰一般的琴音,张良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张良静静坐到一曲终了,等琴声不再响起,心中那躁郁不宁的情绪仿佛也被抚平了。他躺到榻上合起眼,心想,既然自己再不能弹琴了,往后想听琴的时候得差遣扶苏弹给他听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扶小苏:我在梦里看见别人有blabla
  嬴政:整这些没用的东西干嘛?(开始谋划
  *
  注:
  信陵君的故事,参考百度百科!
 
 
第61章 回礼
  接下来嬴政将韩国的地盘拾掇拾掇并成颍川郡,准备作为一个军队周转中心。
  扶苏对着舆图算算地盘扩张了多少,发现韩国这边割一块肉、那边割一块肉,常年坚持瘦身,落到秦国手里根本没有预想中多。
  扶苏麻溜地去和嬴政说了一番自己的感想:“他们太欺负人了,怎么能因为韩国弱小就这么欺辱韩国呢?现在韩王已经降秦,韩国的地就是我们的地,韩国的百姓就是我们的百姓,”扶苏一本正经地游说嬴政,“父王,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说完扶苏还在纸上起草舆图,说这块地以前是韩国的,那块地以前也是韩国的,全都被无耻的邻国叼走了!身为邻国,他们不帮助弱小的邻居就算了,还要别人给你割肉,太不要脸了。
  嬴政听了,也觉得很在理,韩国已经并入大秦疆土,那韩国以前被吞掉的地肯定要让魏国、齐国、楚国他们吐出来才行。
  至于秦国以前吞的,那不一样,现在他们都是一家人了,自家人吞掉的地能算吞吗?
  嬴政准备在赵国那边搞战略性撤退,给前面安排的离间计一点发挥空间。对于其他几国,暂时也不急着动,先派几批使者去对他们进行严厉谴责,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的地讨回来。
  嬴政入戏很快,第二天就召集李斯和姚贾他们来商量这件事。
  嬴政把主要诉求给李斯两人讲了。
  首先,我们和他们好好讲道理,说我们对他们的可耻行径很痛心,要他们归还原本该属于韩国、现在该属于秦国的土地。
  其次,我们要告诉他们,我们是很讲理的,不过要是讲理你们不听,回头我们腾出手来就要和你动手了啊。
  嬴政觉得自己真是个先礼后兵的真君子,有理有据,没半点问题。
  李斯和姚贾听到嬴政要他们安排使者去问魏、齐、楚三国要韩国祖上的地,第一想法是“我怎么会投靠这么个不要脸的大王”,第二个想法是“韩国整个都没了,居然还能这样废物利用”。
  嬴政都这么交待了,他们也不能当没听到,只能捏着鼻子去组织人手,着重挑选身手好点、胆子大点、脸皮厚点的使者,免得他们在别人的地盘被打死。
  总的来说,这段时间秦国暂时没有大动干戈的计划,百姓有了短暂的休养生息机会。
  对于上头的大计划大安排,咸阳的百姓们没有想太多,最近不少人只关心一件事:蜡烛在哪里可以买到。
  自从扶苏接管少府衙门,捞起钱来就理直气壮多了,直接在东市弄了些少府衙门的直辖店——
  有官营纸铺,里头有软硬不一、花样不一、大小不一的各种纸,走进去的读书人能看得眼花缭乱,恨不得每种纸都买回去试一试。
  有官营米粮店,里面的特色产品是面粉,还有各种面粉衍生的大小面条粉丝,方便咸阳百姓自由选购。
  有官方盐油店,特色产品是价格低廉、品质上佳的新盐,产品开发比前面两个店铺要落后一些,扶苏正在拜托许、谢两位老先生研究榨豆油的技术,这个他只知道豆子可以榨油,但没有特地去观摩过榨油过程,只能交给专业的人琢磨一下。
  除此之外还有从原本的手工作坊挑拣出来的各种产量和品质相对稳定的产品,也都并排挨着纸铺粮店开了一溜。
  这些店不仅面向咸阳百姓搞零售,还按照律法规定统管全国分销批发事宜,比如新盐这样的垄断行业,别处想搞卖盐生意得来这边开批条拿货。
  反正,有钱朝廷先赚,谁都别想绕过朝廷自己干。
  垄断不赚钱谁赚钱,自从这排占据东市最佳位置的店铺一开张,每天都门庭若市,客流量非常大,业务也十分繁忙,百姓时常流连忘返,经销商们也天天来混脸熟。
  多亏了学宫那边现在已经能稳定输出算术人才,要不然每天这么庞大的出账入账数额靠原有的账房先生根本算不过来。
  自从朝廷分了一次蜡烛,所有人的心都被这洁白可爱的新照明工具俘虏了,每天都有人来问什么时候开始卖蜡烛,价格高点也没关系,他们愿意买,他们连新烛台都让人做好了,就等着把蜡烛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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