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子后座的位置对于他来说有些拥挤。
虽然那是一张几乎沾满整个后座空间的床，但它确确实实不够长。顾明渊只能屈膝睡在里面，看起来像是委屈巴巴地团成了一团。
慕乐坐在副驾驶，趴在椅背上，偷偷摸摸看顾明渊的睡颜。
他其实没有特别累，一夜不睡对他来说还能轻松应对。
但车子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过让龙安心。
顾明渊很快陷入了香甜的梦境。
他毫无防备地沉睡着，很快天色渐晚，顾明渊一觉睡到了晚餐时分。
他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弄醒了。
顾明渊从床上坐起来。
他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一团柔软得好像云朵似的毛毯。
毛毯是很淡的嫩黄色，上面的印花是一只只雪白的小兔子，歪着脑袋，追逐玩闹。
顾明渊手里握着柔软的毛毯，仍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很难得的感觉。
要是在以往，他的身上只会有清醒和沉睡两种状态。
这种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又带着困顿的感觉，实在很难遇到。
顾明渊朝着慕乐的方向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偷看他，慕乐的椅背往后倾倒了许多，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相对的，他也能看到她的样子。
这小孩儿缩着腿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端着一个无污染的一次性餐盒，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像是在准备嗦面条。
她刚刚吹了两口气，大概是突然间感受到了顾明渊的目光，她像个受惊的小动物，手里的碗一晃，差点儿把汤打翻在车子里。
慕乐下意识把碗往右边藏，同时笑眯眯地向后看去：“你醒啦——”
顾明渊看见她嘴唇红通通的，脸颊也红扑扑的，额角也有汗。
……是被辣的。
这小孩儿偷偷摸摸去买了什么垃圾食品？
顾明渊靠在床边上，身上盖着可可爱爱的毛绒毯子，身边还放着慕乐的毛绒娃娃。
军装只脱了外套，挂在床边自带的挂钩上，腰带垂落在床边。
慕乐看着他的样子，缓缓地倒抽一口冷气。
——是被猛男睡醒图靓到了眼镜。
也是被辣的。
好吧，更多的可能是被辣的。
猛男看上去难得很懒散，抬眼看她：“吃了什么？”
慕乐：“…………”
“……就就就是。”她有点委屈地小声说，“面条。”
顾明渊点开自己的光脑：“什么面条？”
慕乐放弃抵抗，拿出餐盒。
盒子上画着一团漆黑的火焰，是店家的logo。
她老实交代：“……香香辣辣魔鬼发笑地狱面。”
顾明渊：“……”
他点开了附近的外卖，果然在其中一家店找到了这个魔鬼面。
logo是一模一样的黑色火焰。
面条的描述是：能辣到魔鬼笑出声来。
顾明渊：“……”
小魔鬼缩在宽大的座位上，委屈成一小团：“我就，就吃了这一次。”
它实在是太美味了。
不点不知道，点了吓一跳。
慕乐拿到手以后，才发现这碗面的味道跟重庆小面高度相似。
比她以前在地球上的其他地区吃到的重庆小面还要好吃。
是真的香香辣辣魔鬼发笑。
顾明渊面无表情地点了个同款，决定陪这个小魔鬼放纵一次。
但他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很坏心眼地跟慕乐确认：“就这一次？”
慕乐：“……”
对不起，是骗你的。我错了，下次还敢。
慕乐假装去找纸巾擦嘴，躲开了这个问题。
顾明渊抿嘴露出一点笑意。
他很想伸手去揉揉某个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可惜这个距离有点太远了。
顾明渊点完餐，没过五分钟，就有小机器人迅速把他点的餐送了过来。
他下车取餐。
然后不小心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顾明渊：“……”
他看见距离车子不远处的地方，有个环卫机器人正在收集垃圾桶里的垃圾。
它的机械臂上举着的一次性餐盒，外包装非常有特色，漆黑的火焰仿佛正在燃烧。
顾明渊：“……”
他并不觉得有这么巧周围刚好有个人刚吃完这种东西。
顾明渊回到车子上。
果然那个人小心大的孩子已经吃过一份了，因为她现在端着剩下的那份只吃了一半，看上去就已经饱了。
车子里的自动换气系统正在工作，以保障魔鬼面的味道不要残留下来。
顾明渊让慕乐坐稳，然后在车子的操作系统上按了几个选项。
慕乐的副驾驶突然晃动起来。
她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也吓了一跳，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抓住自己的座位。
副驾驶的椅背缓缓放平，椅背上贴合兽人背部的流线型也逐渐变成平整的样子，然后翻转折叠——跟后座的床拼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床边上的座位。
慕乐：“……”好高级一跑车。
顾明渊坐在床上，示意慕乐可以坐过去。
慕乐美滋滋地靠到顾明渊身边。
她一开始有点害怕的样子像极了犯错误的小孩，这会儿发现自己不会被责怪，立马笑起来，坐到他的身边跟他一起嗦面。
慕乐肯定吃过一碗了，她嗦面的时候都是一根两根地嗦，这种“温柔”的吃法以前根本没在她身上见过。
顾明渊没有拆穿她，默默地跟她一起吃面。
……这面实在是太辣了。
很快他的额角也开始冒汗，明明是火焰都无法灼伤的地方，现在却有了一种火辣辣的痛感。
顾明渊停下来，缓缓地吸气。
他看向自己身边的小孩，脸又白又软，像个白面团子。
……就很难想象一个面团子是怎么承受这种程度的火辣。
顾明渊摸了下车顶，又不知道从什么机关里摸出一瓶水。他把水拧开，递给慕乐，问她：“喝吗？”
慕乐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那瓶水。
顾明渊又从刚刚的地方取出另一瓶。
他按了下车子侧面的地方，慕乐眼睁睁看着那边又降下来一个小桌板似的东西，顾明渊就这么随手把面碗放在桌板上。
慕乐：“…………”
天呐。这车子到底有多少机关啊！
难怪兽人的学校都要想尽办法鼓励学生参与团体活动，就靠这些方便的设备，如果不是团体活动足够多样有趣，谁愿意出门——
哦，除了鄂尔特那样的小孩。
长此以往，全世界的兽人都会变成鄂尔特或者快乐肥宅吧。
慕乐学着顾明渊在同样的地方抠了抠，什么也没摸出来。
顾明渊笑了笑，低声道：“录入指纹。”
车子里很快伸出来一个机械臂，细长的机械臂上连接着一小块光屏。
顾明渊示意慕乐把手指按上去。
慕乐：“……”
一番操作之后，她也在车子的另一边有了自己的小桌板。
慕乐把没吃完的一点面放在小桌板上，靠在座位上喝水。
顾明渊坐的位置跟她呈直角形的交叉。
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欣赏到他的侧颜。
火辣的面条没让他露出半点狼狈，额角的汗珠和微微泛红的脸反而让他显得更加性感了。
他吃那种东西竟然没把身上或者别的地方溅到一丁点油渍，擦干净嘴巴之后，漂亮的唇形仍然有些微的泛红。
……这种性感猛男，谁能不心动呢。
车子后座的空间不能说非常宽敞，慕乐在这个距离下甚至能看见顾明渊的睫毛，从侧面看过去形成纤长浓密的一根线，随着他的视线微微低垂着。
他缓缓地呼气，吸气。
身上的衬衫因为之前的休息已经皱了，但领带还没解开。
顾明渊扯了下硬挺的领带，拧开水，仰头喝了一口。
仰起头的动作也很好看，脖颈和下颚的线条都近乎完美，慕乐感觉他的每一根骨头都长在了自己的审美上。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喝完水，抬起手背蹭了下唇角。
慕乐一边喝水一边偷偷看他，她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
直到顾明渊放下手中的水，眼睛里带着笑意看向她。
他的目光里带着少见的狡黠，似乎是发现了她的什么秘密。
慕乐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顾明渊要说一句“好看么”或者“看够了么”之类的霸总发言——
然而，顾明渊只是把手里的水重新拧好。
非常平静对她说：“吃这么多，要不要下去走走？”
慕乐：“…………”
我不是，我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吃了很多……
第48章 不是小孩
天色已经黑了。
此时他们的车子就停在星板比赛的场馆下层的地下停车场内。
场馆灯火通明，即使建筑材料隔音很好，也还是能听见里面隐约传来观众的欢呼。
正式比赛和之前孔羽安表演的不太一样。
表演动作和技术难度都有一定的评分标准，落地的姿势和平稳程度也有所限制。
在保证技术评分的情况下，还要维持一定的观赏性。
除了个人赛以外，还有组合赛。
反正玩起来很难，规则也特别复杂。
顾明渊和慕乐并排走在场馆外的林荫小路上。
慕乐仰头看着身侧比赛场馆发出的灯光，五光十色的非常亮眼。比赛场馆的外面是纵横交错的小路，小路两侧种植着形态各异的绿植。
在场馆和正门之间，被小路和绿植环绕的最中央，有一座喷泉。
这大概是比较标准的体育馆布局，除了场馆看起来比地球上的更具科技感、喷泉好像更高级一些之外……道路和绿植都是一样的。
慕乐跟着顾明渊在这里散步，恍惚间总觉得像是回到了地球。
有点像晚自习上课之前，偷偷摸摸地在学校里操场上约会的小情侣……
慕乐悄悄地瞟了顾明渊一眼。
刚好顾明渊也在看她。
他对慕乐伸出手，本来是下意识地想问她要不要抱。
停顿了一下，才想起来他之所以闲着没事跟慕乐在这里走路，是因为怕慕乐吃太多肚子胀。
顾明渊又开始想笑了。
他最近笑的次数越来越多。
“手。”他对慕乐说，“牵着走。”
慕乐高高兴兴把手伸过去。
顾明渊牵着她走了不过四五百米，慕乐就开始觉得累了。她又悄悄抬头去看看顾明渊。
顾明渊的外套搭在手上，领带松了些，衬衫多解了一颗扣子，看着比平常更加放松。夜色柔和了他的轮廓，甚至让他显出几分很平易近人的感觉。
要是没有头上那一对威风的龙角。
要是她的个头能高一点、再高一点……
一对普通的情侣，也不过如此吧。
就是颜值有点不那么普通罢了。
慕乐脑补了很多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了，她突然停下脚步，稍微用力拉了下顾明渊的手。
这点力道对顾明渊来说几不可察，但他立刻停了下来，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慕乐。
“渊渊……”慕乐迟疑了一下。
顾明渊耐心地等待着。
她抬起头，看着顾明渊的眼睛，认真道：“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顾明渊对她点头，像是在鼓励她说出来。
慕乐不再犹豫，干脆道：“你知道吗？我不是小孩子了。”
顾明渊：“……嗯。”
他下意识以为是人类的青春期在作祟。
但慕乐的表情格外认真，让他不由就严肃对待起她说的每一个字。
“人类的寿命，大概跟兽人差不多。”慕乐摸摸自己的心，坦诚地说，“按照这个算法，我已经二十……”
慕乐慢慢回忆起自己的真实年龄。
……说实在的。刚开始被当做宠物或者小孩，后来每天都跟那些小学生、中学生混迹在一起。
时间久了，真的心态也年轻了。
本来她就很少觉得自己已经二十好几，在她的心里，自己刚上大学的日子还在昨天，一晃眼就已经大学毕业好多年。
总而言之。
不管是现在的心态，还是这些年来的潜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