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了顾明渊家里以后，慕乐就一直在混吃等死。
　　反正今朝有酒今朝醉，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但去上了次小学，见到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兽人小孩，还经历了被一只小象看一眼就嚎啕大哭、被一只鳄鱼勾肩搭背邀请去他家做客、嘲笑一只孔雀的数学水平还教唆对方去抄作业等等等等稀奇古怪的事情以后……
　　慕乐对这个世界的生活，越来越有兴趣了。
　　怎么说呢，就好像……
　　更有参与感了。
　　她下定决心，从卫生间出来以后，就去找了顾明渊。
　　时间也不早了，孔羽安还坐在他们家的书房里，勤勤恳恳地做暑假作业。
　　顾明渊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思考今天晚上的菜单。
　　以前他都是直接吃管家自动推荐的套餐。
　　有了慕乐以后，每天的菜单都会思考一下，在套餐中做出取舍，再给慕乐做一点点她喜欢的加餐。
　　今天家里还有个小少年。
　　虽然他的意见并不在参考之列，但还是得为他多点一份杂食中学生套餐。
　　顾明渊点完菜，一仰头就看见了慕乐从二楼走下来。
　　他们家的楼梯踏步不算很高，但对于慕乐这种个头的小孩来说还是有点危险的。顾明渊早就给管家机器人输入过指令。
　　只见慕乐扶着栏杆小心翼翼下楼，屁股后面跟着一个管家机器人，两根细长的机械臂就竖在她身后，随时准备在意外发生时保证慕乐的安全。
　　慕乐一步一步跨下去。
　　顾明渊盯着她，逐渐皱起眉。
　　他发现这小孩没穿拖鞋，连地板袜都没穿。
　　家里确实不冷，地板也一直是恒温的。
　　不养只小孩什么的，很难理解这种“我觉得她会冷”之类的想法。
　　顾明渊起身走过去，直接把慕乐从楼梯上抱了下来，一路抱着去了客厅。
　　边走还边喊管家机器人去拿一双小袜子过来。
　　慕乐：“……”
　　她坐在沙发上晃着腿，眼睁睁看着她们家高大威猛的饲养员先生在她面前蹲下来，单膝跪地，把她的小脚丫放在他的大腿上。
　　然后从身后的机器人手里，接过一只毛茸茸的小袜子。
　　笨手笨脚的往她脚上套。
　　慕乐咬着嘴唇眼巴巴地看他。
　　是真的有被感动到。
　　她的一只脚被套好袜子后放开，另一只脚又被握住。
　　“渊渊。”慕乐晃着那只套好袜子的小脚，伸长胳膊摸了摸他的角，“我想去上学。”
　　龙角其实蛮好摸的。
　　很光滑，又带了一点点纹理。
　　顾明渊的动作一顿。
　　……这只人类幼崽，居然会喊他的名字了。
　　他把剩下的那只袜子套好，抬起头看着慕乐的脸：“你喜欢学校吗？”
　　“喜欢。”慕乐这回总算能够真心说出这句话，“学校有趣，同学有趣，作业简单，有趣。”
　　……是的，只要作业能一直简单下去。
　　她就会继续喜欢学校。
　　刚做完作业从楼上下来的孔羽安：“…………”
　　这小孩果然好恐怖。
　　她居然喜欢学校！还说作业简单有趣！
　　“……顾哥。”孔羽安对顾明渊道，“打扰你了。我作业做完，就先回去了。”
　　顾明渊起身：“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孔羽安后退半步：“不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吃饭。”顾明渊对他伸出手，“作业给我。你哥说过要帮你检查。”
　　孔羽安：“…………”
　　是他错了。
　　刚刚看到顾明渊，他居然有一瞬间以为对方变得比原来好说话了。
　　好致命的错觉。
　　……
　　晚餐时间。
　　恐怖的人类小孩和被迫害的孔雀少年面对面坐着吃饭。
　　顾明渊就坐在慕乐的旁边，一边喝咖啡，一边检查孔羽安的暑假作业。
　　批改作业是老师的事情，他只是看一看孔羽安有没有把作业写完、有没有瞎填。
　　即便如此，看到这个粗心大意的小孩有那么多低级错误，顾明渊还是一边看一边皱眉。
　　皱得孔羽安吃饭都吃得心惊肉跳。
　　更让他气恼的是，顾明渊旁边的那个小孩。
　　她也有事没事探头看一眼，不知道看到什么就开始抿着嘴巴笑。
　　孔羽安气得多吃了一碗粗粮饭。
　　顾明渊动作很轻很轻地拍了下慕乐的脑袋：“好好吃饭。”
　　慕乐立马用左手捂住脑袋，一副被拍疼了很委屈的样子。
　　孔羽安：“……”
　　他觉得那一下要是拍在他脑袋上，绝对没有感觉。
　　——那可是顾明渊啊，一巴掌下去没准能拍死人的。
　　这小孩还委屈个什么劲呢。
　　更恐怖的是顾明渊居然还笑了，笑完又揉揉那小孩的头发，
　　孔羽安：“………………”
　　太心惊肉跳了。
　　孔羽安胆战心惊地吃完饭，顾明渊送他出门。
　　他们家就住在孔鹤安家楼上，孔鹤安家又和顾明渊家离得特别近。
　　孔鹤安从小就跟顾明渊是邻居，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后来还一起进了部队。
　　因为这层关系，孔羽安即使没怎么跟顾明渊说过话，也经常从自家表哥的嘴里，听见顾明渊的名字。
　　他从小就怕顾明渊。
　　不光是他。
　　大部分兽人都会害怕。
　　但孔鹤安一直说，顾明渊是个好人。
　　孔羽安偷偷摸摸瞟了顾明渊一眼。
　　顾明渊突然停下脚步，抬了抬下巴示意孔羽安：“到了。”
　　孔羽安连忙回神。
　　他一边犹豫要不要请顾明渊进屋喝杯茶，一边走到家门口去开虹膜锁。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以后乐乐去学校。”顾明渊说，“离她远一点。”
　　他说得很轻，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说完这话就转身离开。
　　孔羽安盯着他的背影：“…………”
　　…………顾明渊，真的是个好人吗？
 
 
第16章 交际大师
　　第二天是开学的日子。
　　顾明渊本来有在考虑给慕乐洗个澡。
　　可是这么些天以来，这小孩不管是皮肤还是毛发，都没有任何变脏的迹象。
　　就连衣服都一直干干净净还香喷喷的。
　　他不是没怀疑过慕乐会自己洗澡，可是房间里的洗浴用品一点都没动过。
　　顾明渊又担心人类不能乱洗——有的小动物就是有可能会因为洗澡而死亡的。
　　也不太相信自己之前问的那个垂耳兔医生。
　　以前在队里认识了一位非常权威的医生。听说他会在近期回到首都，顾明渊打算到时候带慕乐去见他一面。
　　这几天还是忍一忍比较好。
　　慕乐对此毫无所知，她的小学生制服才穿了两次就收起来了，又换上一套首都中学的制服。
　　特长班的小孩每一个都非常特别。
　　体型也有很大的差距。
　　但兽人小孩本来就差距很大，学校在原本统一制作制服的时候，就会有很多不同尺码的。
　　慕乐这次拿到的校服比较宽大，版型就跟她原来在地球上学的时候穿的很像。
　　宽松，像运动服。
　　但是配色特别好看。
　　校服有黑白和蓝白两款，色调偏灰，布料质量也非常好。
　　慕乐自己起床，乖乖地穿好校服。
　　顾明渊起的比她早。
　　他习惯早起晨跑，然后冲个澡，再陪慕乐一起吃早饭。
　　今天早晨，他跑完步回到卧室准备去冲澡时，发现慕乐正站在镜子前面臭美。
　　她把衣服拉链拉到最上面，低着头，半张脸埋在领子里。
　　双手插兜，微微抬眼，好像是在模仿不良少女，做出一种睥睨又不屑的表情。

　　偏偏那只小脸又圆又粉嫩，哪里有半点不良的样子。
　　…………实在是太可爱了。
　　顾明渊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动作。
　　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慕乐很快就发现了他，非常羞耻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乖乖巧巧地站好。
　　顾明渊假装没看见刚刚的画面：“去吃饭吧。”
　　慕乐飞快地点点头，一溜烟消失在这个让她无比羞耻的地方。
　　她跑得很快，出去以后早餐还没做好。
　　慕乐坐在沙发上捂着脸感叹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
　　跟猛男一起生活，她平常有在意一些小细节。
　　即便猛男现在完全只把她当做一只宠物，最多也就是家里的小孩……可她还是会把猛男当做猛男。
　　换衣服上厕所都会稍微注意一些。
　　而且她还会偷偷看书，偷偷跟布克玩。
　　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游击战的老手。
　　没想到今天换完衣服臭美一下，居然被抓了个正着。就好像一把年纪的人躲在房间犯个中二自言自语，被人目睹全程一样羞耻。
　　幸好顾明渊没再提起这件事。
　　他和慕乐一起吃完早餐，送她去学校。
　　首都大学还没开学，但顾明渊情况特殊，已经提前去拜访过系里的教授。今天送慕乐上学，干脆顺便去他的学校里看看情况。
　　……
　　慕乐来得算是比较早的。
　　她到的时候，班里才坐了三四个人。
　　班主任已经到了，正坐在讲台边上看书。
　　慕乐走过去跟他打招呼：“老师好。”
　　老师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是你啊。”
　　慕乐愣住：“柏老师？”
　　他们的班主任竟然是柏研。
　　这只憨厚的棕熊老师摸摸鼻子，对慕乐说：“你先找个座位坐下吧，等人来齐了，我们按身高排座位。”
　　慕乐连忙点头：“好。”
　　虽然一个班只有二十个人，但班里摆了有四十张桌子。
　　两张拼在一起形成一个小组，一共有四组，每一组只有五排。
　　慕乐可不愿意坐在门口这个第一组，她直接跑到了第四组那边去。
　　她估摸着按身高自己也得坐在最前面，干脆就直接坐在了第一排。
　　第二排已经有人坐了。
　　就在她身后。
　　慕乐好奇地偏头看了一眼。
　　她的身后坐着的少年应该是一只狗狗。他有着柔顺的短发，两只耳朵耷拉在脑袋两边，头发两侧和耳朵上的毛发都是黑色的，但刘海的中间却是白色的。
　　……这种发色也就只有动漫里能见到了。
　　慕乐看他的毛色，猜测他如果是只狗狗，大概率是一只边牧。
　　少年低着头，很认真地在看书。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头看了慕乐一眼，露出一个小幅度的、很友好的微笑。
　　慕乐也对他笑了一下。
　　心里十分感动。
　　狗狗真不愧是人类的好朋友啊，感觉就是很亲切！
　　门口陆续又有学生进来。
　　有留着板寸的少年，看上去平平无奇，动作却格外缓慢，像是开了0.5倍速。
　　有漂亮的金发少年，脑袋上还顶着一撮呆毛，脸颊两侧是两团引人注目的红晕。
　　有校服没拉好、嚼着口香糖、背后还背着画板的小姑娘。耳朵小小的，尾巴也小小的一团，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小鹿。
　　还有头发乱七八糟校服也不好好穿的男孩子，身高看着都快一米八了，身后晃着毛糙的灰色大尾巴，给谁都没个好脸色。
　　一个比一个有个性。
　　……果然是问题儿童集合地。
　　慕乐乖乖坐好，努力做班级里的透明人。
　　偏偏有人不让她如愿。
　　在快到上课时间之前，门口进来了一波学生。
　　他们喧闹的欢笑声打破了教室里的平静。
　　为首的男孩子笑得最嘹亮，一直笑到走进教室门口，见到棕熊老师以后才收了声。
　　但笑意没减，声音嘹亮地：“老师早上好！”
　　柏研冲他点点头：“早。随便坐，待会儿我们统一换位置。”
　　男孩子高高兴兴地点头，下一秒，又惊喜道：“乐乐！！！”
　　慕乐：“……”
　　这么外向的小男生，除了鄂尔特还能有谁呢。
　　鄂尔特悄悄跟身后那些、自己在上学路上新交的朋友挥挥手，快乐地跑到慕乐身边，在她同桌的位置上坐下。
　　“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他小声嘀咕说，“我还以为要失去所有的朋友，难过了好一会儿呢。”
　　慕乐猜测他说的“好一会儿”是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