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气氛渐入佳境。
孙主任问谢书尧，“你博士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谢书尧斩钉截铁地说，“回国。”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从第十四个五年计划中申请到的课题还等着她来做呢，万一完不成，她还不得被国家列入失信人员名单里？
还有就是她在金陵药科大学招了两个博士，人家都放心地把前途交到了她的手上，她怎么能辜负这份信任？
最重要的，她刚在金陵药科大学那边砸了六个亿进去，几乎将全部身家都压在金陵药科大学了，博士毕业后怎么可能不回来？
博士毕业后，她一定会回来，而且她仔细研究过哈佛大学生物医学系的博士培养方案，只要能发够要求的论文篇数，完成一篇能够证明自己已经拥有独立从事科学研究的系统性大论文，她就能申请毕业。
故而，谢书尧给自己预留的读博时间只有一年。
孙主任咂了一口酒，心脏跳得突然有些急了，“那你回国后的打算呢？是去金陵药科大学吗？”
“这个可说不准，到时候再说吧。”谢书尧端起小酒杯抿了一口。
顾兆丰教授实在看不下去孙主任这种绕弯子的话术了，他直接问谢书尧，“京大医学部，你看行不行？要是你愿意回京大医学部的话，我帮你同人才引进办谈工资待遇这些。要是人才引进办不搭理，我就去堵校长的门，京大医学部自个儿培养出来的学生，便宜金陵药科大学六个亿，这还不够丢人吗？要是自个儿培养出来的学生都留不住，我看京大医学部也没什么办下去的必要了。”
孙主任叹气，“老顾，你这话说的严重了。”
“哪儿严重了？句句都是大实话！老孙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就变成这样儿了？京大医学部和其他医学院校区别的地方在哪儿？还不是因为咱这边有国内最顶尖的人才！要是这些人才都被挖走了，京大医学部算什么？你靠着那个镀金的门匾就能撑起一整个医学系来？”
“山西大学还是和京城大学一样的老资历呢，看看现在没落成什么样儿了？连个省内211都不是！别的我不说，小谢搞科研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你名字下面挂着的那俩学生，跟着小谢干了一年，比跟着你读五年八年都发表的文章多，这话虽然难听，但你同我说，是不是事实？”
顾兆丰教授一拍桌子，道：“你看看自个儿，再看看徐康那老东西，当初在协和医学部的时候，就处处同我们作对，现在跑去金陵药科大学当镇山虎去了，还同我们作对。气归气，但摸着良心说，徐康那老东西身上的魄力，你有几分？”
“你可别忘了，计算药学的山头是跟着小谢走的，她要是要了金陵药科大学，你在京大医学部再找一个人出来给搞搞计算药学？研究研究人参皂苷？”
孙主任被顾兆丰教授说得面红耳赤，只能端起酒杯来，同谢书尧道：“小谢，是我狭隘了，我同你赔个不是。你要是毕业之后愿意回京大医学部来，我和老顾一起到校长家门口堵人去。”
谢书尧道了一声谢，“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能不能顺利从那边毕业还是个未知数呢！”
孙主任和顾兆丰教授对视了一眼，见顾兆丰教授轻轻摇头，他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
酒局散场，谢书尧去付钱，顾兆丰教授同孙主任说，“没拒绝就是好事了，你还想让人家现在就答应下来？金陵药科大学给开出的条件那么好，也只是招到一个特聘教授。小谢这人好面子，一般情况下不会当面拒绝，趁着她读博的这几年把关系修补修补，之后肯定差不到哪儿去。实在不行你把谢仁老教授给请出山，他同小谢不是也有关系吗？让他在同小谢说说，看看有没有转机。”
谢书尧为了研究人参皂苷-JT而提出了计算药学，往药学研究界里抛了一颗大石头进去，溅起了圈圈层层的水花，然而她却没在计算药学的领域中深耕，转头就去研究别的了……但药学界并没有放弃这个被大家一致看好的研究方向，国内外很多研究机构都已经在研究计算药学。
因为谢书尧是在京大医学部提出的这个学术理论，所以京大医学部目前还是计算药学的中心，但实际情况是，除了谢书尧之外，京大医学部这边真的找不出几个懂计算药学的人，哪怕是跟着谢书尧做研究的杜岳和包萌也不懂。
倒不是谢书尧不愿意教，而是计算药学的学习门槛太高了，没有深厚的数学功底与化学功底的研究员，哪怕是拿着谢书尧发表在《science》上的那篇文章看，该看不懂还是看不懂。
屹立在京大医学部的这个‘计算药学山头’实在是太孱弱了，谢书尧一走，这个山头立马就倒了。
目前最有可能移走这个山头的高校是金陵药科大学，因为在徐康院士的带领下，金陵药科大学已经成立了计算药学系，这一年九月份就要开始招收第一批本科生了。
而且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谢书尧同金陵药科大学的关系都很好，就仿佛是进入了蜜月期一样。
孙主任找了一大帮京大医学部的领导去找京大校领导谈了这件事，主要谈论的就是‘如何留住谢书尧以及她所创立的计算药学学派’。
京大校领导有点懵，“人一直都在你们医学部里搞科研，我看申请的项目那么多，出的成果那么多，每篇论文都给挂生物医学国重的名字……你们怎么还没有把人给留住？我以为你们早就同谢书尧谈妥了呢！”
孙主任这会儿化身成为乌鸦精，不仅脸黑，嘴上也不说好话，“这能怪我们么？当初是人才引进办的人说的，不好意思给小谢开人才引进的口子，小谢原先都答应我了，后来人才引进办开出的条件实在没有诚意，就被金陵药科大学那边钻了个空子。”
京大校领导蹙眉，给人才引进办的负责人打了一个电话，那胖胖的负责人很快就挺着个肚子跑过来了。
“郝书记，您找我？”
“当初给谢书尧做人才引进计划的时候，你们给开出的待遇是多少？给的有没有诚意？”
人才引进办的胖负责人拿着手机戳了好一会儿，找到一个word，打开之后给校领导郝书记看，“是按照正常博士的入职待遇给的。当时定这个方案的时候，那谢书尧还是一个本科生呢，能给她这么高的待遇真的算是不错了，要是给的待遇再高点，我怕其他人不乐意啊。”
“老孙，这方案是去年定的吧，我记得去年九月份的时候，咱这边引进六七个海外博士来，给那些人开的待遇也就是只比这个条件稍微好了一点点，要是给谢书尧开出海归博士的待遇，这些人还不闹翻了天？”
孙主任不屑地嗤道：“他们想闹别人可以，有脸闹小谢吗？先拿出和小谢一样的文章数量与文章质量来，篇篇一区，《nature》和《science》的主刊，引进人才还能只盯着学位看，就不看看成果？”
第81章 第八十一站
京大医学部内关于‘能不能留住谢书尧’这个命题展开了一系列的讨论， 谢书尧本人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要完了。
平时基本上不怎么联系， 每次联系就是要面膜和美白丸的唐婉突然从微信上给她丢了一个剧本过来， 同她说，“剧本已经敲定了，导演正在积极联系医院方，多半是联系首都大医院，但也不排除其它医院的可能。你调一下时间。”
谢书尧：“……”
“婉婉姐，我这边打算出国了， 时间上可能有点走不开， 要不你同导演说说， 换个人？”
电话那头的唐婉懵了， “这个剧本就是给你量身定做的啊，你不知道编剧团队塑造女主角形象的时候， 就是对着你怼人的那些视频来的吗？现在角色都差不多选定了， 只差合同一签，拍摄场地的问题一解决，立马就能开拍。一共才二十四级， 要不你想想办法？”
除了将自己劈成两半之外， 谢书尧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别的办法。
电话那头的唐婉险些咬碎一嘴银牙， 最后才恨恨地说，“算了， 搞科研要紧， 我还能耽误你出国呢？你同我说一下你定下来的出国日期， 我和导演说一下，如果能协调的话，那就尽力协调，如果协调不了，你估计会被封杀……”
“封杀就封杀吧，我反正也不打算吃那一碗饭了。”谢书尧小声嘟囔，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她心里却过不了那道放人鸽子的坎。
她想了想，又去哈佛大学官网上查了一下国际学生报到的时间，发现从八月底开始，报到时间一直持续到来年三月初，最终决定将出国时间延后两个月，十月底十一月初的时候再出去，一方面是不失信于人，另一方面，她也好等实验数据出来，隔着半个地球等数据终归是不如自己亲手拿到数据之后再走来得让人放心。
谢书尧把自己打算在国内做完实验之后带着实验数据去哈佛大学的打算同皮埃尔教授说了，本以为还没见面就拖延两个月的事情会让皮埃尔教授不爽，没想到皮埃尔教授相当高兴，还说了一句，“我就喜欢你们这种不需要实验测试都能把论文写完的国际学生！”
谢书尧脑袋上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盯着皮埃尔教授回过来的邮件看了好一会儿，谢书尧总算猜测到了一个大概。
皮埃尔教授之前同她说过哈佛大学生物医学系的研究经费比较紧张的事情，这会儿她说自己会在国内将实验全部做完，带着实验数据过去，可不就帮皮埃尔教授减轻负担了么？
皮埃尔教授答应下来，谢书尧又赶紧同唐婉说了这一则消息，拜托唐婉帮她转达给导演。
唐婉在电话那头说，“不用转达，他就在旁边听着呢！下次见面可就不要汪导汪导地喊了，记得直接喊姐夫就成。”
谢书尧脑袋上再次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婉婉姐，你和汪导之间……有情况？”
“是啊，四月份的事情。汪导这个人吧，长得丑归丑了点，灵魂挺有趣的，和我的性格也合得来，会体贴照顾人，也算是半个圈内人，能理解我的工作。当然，我这不是开公司了么？和他有项目上的合作往来，一来二去就熟了。”
谢书尧小声哔哔，“那你不早说，我一直因为我哥的那事儿对你心里有愧疚，都不敢和你说话。”
“嘿，你还怪上我了？当初我兴匆匆地跑过去看帅哥，哎呀，老汪你扯我干啥！谁还没点过去啊……”
唐婉的声音在电话听筒里一会儿近一会儿远，等过了半分钟才稳定下来，她同谢书尧说，“反正吧，人都得自己看开想开。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跳不到美男坑里去，找一个温柔体贴的也不错。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当时是真的冲动，你哥年少有为，搁别人那儿能算是年少多金，但要在我这儿，只能算是勉勉强强，我拍一部戏就能赚他打拼三五年的钱，而且我自己是工作狂，但也接受不了工作狂，所以和你哥不合适，这不就偏移了油腻中年了么？”
“我和老汪说过了，他说可以和之前拍《仙奈我何》一样，将你的戏份尽量都压到前面去，一共就二十多级电视剧，你拍戏的效率高，快的话，一个半月就能搞定，就算拍的慢一点，那也就是两个月，足够你跑了。不过有点事儿得麻烦你，你之前不是在京大医学部附属医院这边实习过一阵子吗？你能不能出面和医院那边的人说一说，借我们一个场地拍戏，场地费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少，另外还会免费给医院做宣传。”
谢书尧不敢把话说满，只能同唐婉说‘我尽力试试’。
她是同霍廉主任说的，因为剧本里涉及到的剧情集中在两个地方，一是急诊科，二是病房，至于其它的外景，那都不需要在医院借地方。
霍廉主任同医院院长打了个申请，院长倒是同意了，可霍廉主任给谢书尧附加了一个要求，“你们要来拍戏，这点可以答应，诊室也能借给你，但你是不是得给急诊科也做点贡献啊……你实习结束完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群老头老太太翘着脖子想挂你号儿的，这都快半年过去了，还有人时不时过来碰个运气，见天儿的就问护士，谢大夫来了没，护士站的人都快把你吃了。”
“还有手外科的人，这会儿估计恨不得打死你，你自己缝合手术做得快，但也不能随便瞎提高标准啊，网络上报道过几次你在手术缝合中吹毛求疵的要求，现在过来一个人去手外科做手术，都会问医生一句，我这是缝合几茬神经？”
“全国绝大多数医生都只缝合两茬神经，保证功能性正常就行了，偏偏跳出你这么一个怪胎来，非要将三茬神经都给缝合好，手外科的金字招牌都打出去了，瓷器活儿揽了一堆，结果就这金刚钻的人走了，你说手外科的那些医生们能高兴吗？他们缝合速度没你快，只能用时间磨，三月份的时候来了一个四根手指被钢筋砸断的，张嘴就是三茬神经都必须缝合好，别看那人是外行，但人家知道，缝合两茬神经和缝合三茬神经的区别在哪儿，直接要求手外科的医生给缝合三茬，一群医生轮班制，做了二十六个小时的手术，才把那个金贵的手给缝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