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是这队骑兵里的领头人,叫鱼安,说话很爽朗,看起来也很年轻,笑起来还带着酒窝,脾气也好。
他前几天刚刚成婚。
苏楣之前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刚刚闲谈才知道的,她很不好意思,“早知道就让祖父给你放几天假了。”
“这是属下的职责。”,鱼安回答得果断,铁面无私的模样,但是提起那个姑娘却还是悄悄红了脸,小麦色的皮肤上泛起红晕。
周围的人见了,便是一阵调笑,还有的在起哄。
鱼安窘迫得脖子都红了,结结巴巴地去训斥那几个起哄的骑兵,然后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这队骑兵年纪都不大,二十来岁的模样,是苏老一手训练起来的,出身不是奴隶便是孤儿,一群大老爷们全住在军营里,也不讲究,基本找不出几个有家可以回的。
鱼安算是个特例。
“可你的妻子肯定很想念你。”,苏楣想了想,“到王城后,你便回去看一看吧,给你的妻子带些胭脂回去。”
“她肯定喜欢的。”
鱼安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苏楣,“属下接到的任务是保护小姐的安全。”
“也有在青衣城里的任务啊。”,苏楣眨眨眼,笑得狡黠,像是一只小狐狸,“祖父那里肯定也是需要人的啊。”
小麦色皮肤的青年抿了抿唇,看向苏楣,眼里透着坚持,“既然家主信的过鱼安,那么鱼安就得跟着小姐一起,一起去一起回,断没有抛下小姐,自己却回去的道理。”
青年说话像是在起誓一般,“莫说过些时日还回去,便是一去不回,鱼安也不会犹豫半刻的。”
这话说得决绝,周围的那些骑兵却都是赞同的表情。
苏楣愣了愣,若是那命令是错的,他们也会毫不犹豫么?
苏恒见苏楣表情怔愣,叹了口气,纵马到苏楣身边,倾过身子,低声向着她道:“骑兵就是该一往无前的,若是心有退意,那离着死亡也便不远了。”
“所以无论什么命令,他们都会执行下去。”
在战场上,骑兵打头阵,便再也退不得,他们若是一退,在后面的士兵便就完了。
他们是忠诚的骑兵,即使前方是万丈悬崖,只要下了命令,也会毫不犹豫地前进。
苏楣因着这话愣了一愣,随即便想起一件事情,按照现在这个王朝发展的轨迹来看,不过几年便是要打仗的。
到了那时,这些骑兵便都是要上战场的。
便可能是真的一去不返了。
苏楣想到这里,心里莫名难过起来,情绪低落下来,之前战争在她脑海里只是一个数字,一段在史书里冷冰冰的话。
如今却因着鱼安的一席话开始鲜活了那么一点儿,战争的概念便有了那么些形状。
苏恒见她眼带迷茫,没再跟她说话,只是留她一个人自己在想。
她长大了,也该慢慢接触一些事情了。
苏楣低落的情绪仿佛影响到了一队人,再接下去便无人开口了,安静的气氛在蔓延。
一身红色胡服的少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忽地回头对着鱼安道:“我不会下不好的命令的。”
她眼睛里还带着些许茫然,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坚定,“我想让你们都能早些回家。”,这话没头没尾的,听的人却都能理解她的意思。
沈离听闻她这话,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实在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
好像是应了鱼安的话,当天傍晚便下了瓢泼大雨。
这段路上人烟稀少,官道两旁常有野兽出没,所以晚上若是停留很不安全,不过据鱼安说,往前二十里就有一家客栈。
一行人戴了斗笠,披着蓑衣匆匆赶路,路上积了水,马蹄踏过的时候便溅起一片泥泞。
苏楣只觉得雨水被风吹进了她脖颈里,难受地紧,眼前也看不清楚。
但是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要进去马车,毕竟那还要大家都为她停下来,而且苏楣总觉得光她自己进去马车里也不太好,也就只能咬牙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看到了在前面的一家客栈。
虽然从外面看上去有些破败,但是还是挺大的。
苏楣下了马,终于松了口气,跳到地上的时候不小心把戴着的斗笠掉了下去,头发立刻被淋得湿漉漉的,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流下去。
她欲要弯腰去捡,已有人给她戴上了一个斗笠——是沈离,他弯腰把苏楣的斗笠捡起来,起身的时候对她笑了笑,解释了一下:“脏了。”
客栈看着就很荒凉冷清的样子,根本没人,半掩着门,里面没点灯,一片昏暗。
几个人牵着马去了马厩,马车就停在了外面,苏楣站在门外屋檐下把蓑笠解下来,想了想,去马车里把她的那杆长.枪拿了下来。
她总觉得这客栈有些古怪,像是标准的鬼片配置,还是拿着武器比较好。
鱼安他们是时时刻刻都带着武器的,一把弯刀就挂在腰间,外面罩了斗篷,行动间有时会露出刀鞘,脚踏着牛皮靴子,靴子里面其实是暗藏机关的,有柄匕首跟银针。
十几个人齐刷刷全都这样穿,加上因着一直训练,生得人高马大,宽肩窄腰的,看上去颇有派头。
但是也像是下山来打家劫舍的悍匪,反正一看就不是好人那种,苏楣忧愁地想,万一把客栈老板吓到可就不好了。
鱼安打头,推开客栈的门,探头进去叫了一声,“小二?”
却没人应声,推开了门,苏楣这才发现原来客栈那厅里是点着一支蜡烛的,只是那光颇为昏暗,此时被灌进去的风吹得忽明忽暗的,显得很是诡异。
加上天差不多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气氛就被衬托地更像是鬼片现场了。
一阵寒风吹来,苏楣打了个喷嚏,拿着长.枪的手抖了抖。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她从鱼安身后探头看过去,“说不定老板在楼上睡觉呢。”
反正早晚都得进去,这附近就这一家客栈,如今天色已晚,便是想赶路也不能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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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客房里,一支蜡烛被吹灭了。
“不知来人是谁,大概十几人,三辆马车,随行的人全都披着斗篷,应是也拿了武器的。”,一个身着褐色衣服的男子低声向着上首坐着的人禀告道:“看衣着,不像是官家的人。”
“但是应该也不是山上的流匪,我看他们装备精锐,应当是世家养的私兵。”
“这方圆百里,只有这一家客栈,八成是要在这儿落脚的。”
“我们这里就五个兄弟,怕是打不赢他们,接待他们一晚便是了。”,坐着的那人沉思半晌,这才道。
“不过怎地就偏偏撞上今天来。”,上首那人皱了眉头,而后看向地上被地结结实实的一个黑衣男子,“这客栈隔音又不好,来这么多人,今晚怕是不好收拾这厮。”
地上那人身着锦衣,衣袖上用金线绣了暗纹,手指上戴了两个青玉扳指,端的是雍容华贵,一看就一副“我很有钱”的模样。
此时正抬起头来,低低笑了一声,声音竟然还有些凌然,“你们费尽心思,绑了我来,不就是为了钱?”
锦衣男子眨眨眼,“他们给了你们多少?五百两?还是一千两?”
“我给你们双倍。”
坐着那人却笑了,语带嘲讽,“容钰公子,你这人忒小气,坐拥金山银山还用这点儿银子打发我们。”
“还不如您弟弟出手大方呢。”,说罢便示意手下把容钰嘴给堵了,而后冷笑一声,“便再留你一晚。”
容钰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果然是那厮,此番出来便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行程,还能把自己的护卫给收买。
他弟弟布置那么多,不知从何时开始算计的,绑自己的这人也难以策反。
他容钰十几岁开始从商,精心算计,奔波劳碌这么多年,将将攒够棺材本呢,一朝行差踏错,这就要英年早逝了。
不过……倒也难说,容钰眼神暗了暗,想到刚刚那人口中来的人。
他还有一线生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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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启程3
“店家可在?”,鱼安一边问一边拿着那支蜡烛上了楼去,脚踏上阶梯的时候,手便放在了弯刀上,身后几个骑兵也跟了上去。
苏恒也紧跟其后,褪掉了玩世不恭的外表,冷着一张脸,倒是有了几分正经的模样。
还没等上到二楼去,便出来一个瘦小的男子,点头哈腰的模样,“客官别急,小的这就来了,哎呀,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客人来。”,他谄媚地笑着,解释道:“这几天一直冷清,所以掌柜的早早就关了门。”
那人抬眼往下望了一眼,只见一个白衣的少年被几个黑衣的护卫簇拥着,旁边还站了一个红衣的少女,心下便暗暗松了口气。
想来是哪个世家的郎君路过此地,想要留宿一夜罢了,只要这些人安安稳稳地留宿一晚便赶紧走就成了。
一边想着一边向着底下的沈离拱手道:“哎哟,这是哪家的郎君啊,小的这就给您安排最好的房间。”
苏楣踏上木制阶梯,脚底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低头瞧了瞧,有些担心自己会把这楼梯压垮。
她最近吃胖了来着。
沈离就走在她前头,见她没有跟上去,便回头低声唤了一声苏楣:“酥酥。”
苏楣因着他的称呼愣了一愣,随即沈离就站在楼梯上俯身靠近了她。
他半隐在黑暗当中,眼底幽幽的,情绪不明,缓缓叫她,“酥酥,你小心着些。”
这语气,显然不是说让她小心楼梯了,苏楣立刻不再纠结称呼问题,之前稍稍放下的心便因着他这话提了起来,紧跟在沈离后面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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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二应该是把苏楣当成了沈离的侍女,对她都没分几个眼色,忽视地非常彻底。
先给沈离安排了最好的房间之后,才给其他人挨个安排。
房间不够一人一间的,便三个骑兵一间,那小二最后瞥了一眼苏楣,而后看向沈离,小心翼翼地道:“这位郎君,夜里需要人送热水上来吗?”
苏楣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了沈离,见沈离面上没什么波动之后才安下心来,夜里送水什么的,她还是听得懂的。
不过只要沈离不懂就行。
那个小二这是把苏楣当作暖床的侍女了,毕竟这个年纪的郎君,身边都得有两个暖床的侍女,风流些的身边还会多养几个奴隶什么的。
一行人都没提醒那小二这个问题,苏恒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让苏楣先去沈离的房间待着。
苏楣眨眨眼,随即拎着枪就去了沈离的房间。
不一会儿,苏恒便进了来,沈离跟在他身后,把门合上后便看向了坐在床上的苏楣,淡淡道:“这客栈不能久留。”
“那店小二走路的姿势轻巧,虎口有茧,平日里应该是惯用武器的。”
“这是家黑店?”,苏楣立刻想起来了人肉包子。
“或许不是。”,沈离沉吟半晌,慢慢道:“他应该不是这家店原来的小二。”,这家店显然是已经开了许久了,过往的人基本都是走商,若是黑店,应该会传出些风声来。
今天肯定是得在这里留宿一夜了。
苏恒皱了眉,“今晚留几个人守夜,明天一早便启程走吧。”,说罢他抬眼看向苏楣,“你先睡一会儿,我跟沈离给你守着。”,他早就看到苏楣打好几个哈欠了。
苏楣确实已经累了,她应了一声,“我就睡一会儿。”,而后抱着她那一杆长.枪去了床上躺着。
不一会儿,床上的少女呼吸声便已经平稳起来。
苏恒这才转头看向沈离,压低了声音道:“刚刚那人说厨子跟掌柜的待会儿便回来了,我猜他们不止这些人。”
沈离抬手整了整袖子,随后才慢条斯理道:“还是得先解决了祸患才好安心睡下。”
那些人既然没有先动手,便应该是有忌惮的,与其被动地担惊受怕,不如早早除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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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钰动了动手指,又敲了敲墙壁。他嘴里被塞了东西,发不出声音来,被绑得又紧,只能希求隔壁的人能听到一点动静。
不过他这点儿动静,就算有人听到,八成也不会在意。
但是好歹还能有点儿希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