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悬殊,没有想到能说的话。
“你手上拿着这些书是要去哪里?”傅瑜接着问。
“最近宫里几个书阁的书正在清理分类,文溯阁那边落了几本,我正好送过去。”孟澜清紧接着回答,倒是一副紧张忐忑的模样。
校书郎这个职务,虽是在宫里任职,但其实小到不能再小,平时也就是勘勒书籍,订正讹误而已。
“那你快送过去吧。”傅瑜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
她笑意微浅,看着他便在想,自己心里当真没有其它的想法。
再想起那个梦,甚至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把它和孟澜清的脸对上。
就像普通朋友再次见面一样。
半点其它的感觉都没有。
她有努力的去回想当初种种。
可不过无疾而终。
话音才落,人却是无征兆晃了两下。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脚跟发软微麻,霎时间身上力气被抽空,脑袋晕沉沉的。
孟澜清才抬腿跨了一步,正好离她愈近,便发觉她不对劲。
犹豫了下,他还是去扶她。
佩茶和孟澜清几乎是同时伸手过来的。
只是手才抬起,还没碰到人,两指力气,已经将孟澜清手腕紧紧锁住。
另一手顺势把傅瑜揽了过来,圈住她的腰在自己怀里。
两人都落了空。
“退下。”元睿语气极冷,扫了孟澜清一眼。
语气和眼神里都满是帝王的威慑。
看这穿着和说话语气,孟澜清当时便反应过来,应当是皇上。
他进皇宫已经几日,还从未得见圣颜,心中倒也疑惑,娶了傅瑜的人究竟是谁。
傅瑜她生在清渡长在清渡,几乎从未踏出过镇子一步,即是如此,为何会来到皇城,还成了皇后?
孟澜清这几日想着这件事,虽疑惑过,到底想的未曾深入。
直到此时,他看了人一眼。
霎时间只觉得十分眼熟。
可一时脑子太懵,没想起来。
“阿瑜,哪里不舒服?”元睿低头,紧张的询问傅瑜。
压根没理会旁边的孟澜清。
傅瑜没回答。
她手脚软的厉害,隐隐发麻,头倒是不晕,就是人站不稳。
可她又不想依靠着元睿,咬着牙要自己站起来,手上还推了元睿一下。
尽管推这一下没有什么力气,元睿还是感觉到了。
他愣了下,眼神闪了闪。
俯身一手放在她腿弯处,轻轻用力,就把人抱了起来。
傅瑜几乎是轻轻松松就落在了他的怀里。
即使左手使不上太大力气,依旧能把人抱的稳稳当当。
一点虚的力气都没有。
“阿瑜,先别动好不好?”
元睿眉心微皱,柔声道:“我抱你回去。”
傅瑜双脚陡然落空,两只手却慌的无处安放,身上横亘着他手臂的力气和温度,烫的皮肤异常滚热。
虽然别扭,可想到他的手——
他的手都那样了是怎么抱起他来的,傅瑜担心自己乱动会伤到他。
于是她也就安静了下来,任他这么抱着走了。
元睿抱的稳稳当当。
这一路并不算短,被人看到,傅瑜便觉得很丢脸,下意识把头往里埋。
可在他怀里,像被严实的保护着。
很心安。
傅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等她意识过来,咬了咬唇,努力的告诫自己不要想。
这是不对的。
不要想,也不能想。
第24章
回到稚元殿,段殊已经在殿里等着。
他给傅瑜把了脉,倒也松一口气。
“娘娘这几日睡得太多,陡然一下走远了,身体必然虚乏。”段殊说道:“不必再开药,等下我写几道药膳,用膳时跟着吃即可。”
“娘娘莫要休息的太久,也莫要一下走得太久,万事循序渐进,养病也如此。”
傅瑜身子难以大好。
“还有——”段殊有话要说,可他犹豫了。
“还有什么?”元睿着急问道。
“心情与身体也息息相关,娘娘心中郁结,自然疾病深缠,若能放开些心思,想来当好上许多。”
段殊此人,极能察言观色,皇上皇后之间种种,他虽不甚清楚,却也能猜出一二。
段殊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傅瑜和元睿二人。
元睿忍了三天没来见她,真的是想极了她,只敢每天晚上在门口守着,才能够看她两眼。
“阿瑜,我知道我不该惹你生气。”元睿在床边半蹲着,小声纠结了下,问道:“你刚刚和他说什么了?”
刚刚那是孟澜清。
元睿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当初,是傅瑜亲口答应嫁给他。
他是傅瑜亲口答应过的人。
元睿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宫里。
他有很多种办法可以知道他们两个说了些什么,但他又不敢去知道,于是,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询问傅瑜。
他想听傅瑜说。
傅瑜躺在软榻上,休息了会儿后,虚软之力也缓和不少,眼神往下,下意识看了眼元睿的左手。
看不出有什么,可又觉得不对。
“没事的。”元睿察觉到她目光关切,唇角不由弯起,笑着摇头,道:“我可以抱起阿瑜的。”
他想,傅瑜还是很关心他的。
怕傅瑜不相信,元睿动手就要开始脱衣裳,要给她亲眼看看他的手。
傅瑜马上移开了目光。
她眼角余光瞄见了下他已经脱了外裳,脸颊微微泛红,这才终于出声:“好了,我知道了。”
“哦,好。”元睿点点头,乖巧听话,就停下了动作。
于是他又蹲了下来。
“所以阿瑜,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元睿锲而不舍的继续问。
傅瑜本来不想说。
可她想到,要是元睿一不高兴,去为难孟澜清,那不就是她害了他吗?
“没说什么,就问候了两句。”
“我不喜欢你和他说话。”元睿小声嘀咕,不大高兴。
他在想,傅瑜是不是还喜欢他。
傅瑜以前就和他说过,嫁给孟澜清,她其实觉得还挺开心,这么多求亲的人里面,只有他,她愿意嫁。
元睿恨不得能掐死他。
他知道傅瑜喜欢孟澜清,这么多年来,他也始终对他耿耿于怀。
对他而言是极大的威胁。
元睿一直盯着傅瑜,视线没有离开过。
他心里却在把自己和孟澜清比较。
阿瑜喜欢他什么?
为什么阿瑜会喜欢孟澜清,可是就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呢?
“你不要为难他。”傅瑜看着元睿充满敌意的眼神,出声劝了一句。
可听了这句话,元睿更不开心了。
他也没回答。
阿瑜护着他,阿瑜还为他说话。
元睿目光灼灼,火热像是要活生生把人烧起来,傅瑜实在不习惯,心里像爬了无数只蚂蚁一样。
“我没事了,你出去吧。”傅瑜开口。
元睿心里更难受了。
阿瑜还是不想和他待一起,不仅不想,现在都要赶他走了。
“阿瑜,我——”元睿看着她,不想走。
可看傅瑜一脸疲惫,他讪讪闭上了嘴巴。
“那你好好休息。”元睿没忍住嘱咐道:“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
元睿离开后,傅瑜让采苓打热水,准备着要洗澡。
闷了这些天,实在闷得不大舒服。
净室就在房间左侧,一道屏风相隔。
傅瑜还是不习惯洗澡沐浴的时候有人在旁边伺候。
除开之前病严重不好动作的时候让人待在过里面,之后就再没让任何人一起进来。
她自己一个人要自在些。
浴桶里水温正好,热气袅袅而上,蒸的人整个身子都异常舒畅。
傅瑜刚泡下不久,元睿却去而复返。
他亲自拿了段殊开的药膳去了膳房,吩咐了要多加点糖,皇后她喜欢吃甜的。
尝了一口后,他觉得味道颇为奇怪。
怕傅瑜不吃,于是他亲自端了过来。
他要看着傅瑜吃,哪怕只是一两口。
元睿端着药膳进门。
方才人还在房间里,现在里面却空无一人。
只有屏风后面似乎传来有声音。
元睿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屏风后遮挡的是什么地方,把药膳放下,便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屏风后的视野渐渐大了起来,元睿看到浴桶一角。
接着看到一截手臂,水珠从白皙的皮肤上滑过,伴着热气,带出房间里淡淡的暖香。
是他极其熟悉的味道。
元睿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傅瑜在沐浴。
脚步猛然顿住,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又怕让傅瑜听到声响,若是知道他进来了,误会他偷看,定然更不开心。
元睿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屏住呼吸,脚步往后退。
这时候里面一声大的水响。
像是有东西掉进水里又猛然撞了一下的声音。
元睿一大步跨了进去。
却看见傅瑜正起身,伸手去拿搭在旁边架子上的衣服。
听见声响,她转头看过去。
正好和元睿目光对上。
傅瑜现在未着寸缕,刚刚不小心把布巾掉进水里,身上没擦干还在滴着水。
发尾略湿,一缕发丝落在锁骨上,水珠顺着弧线滑下,黑发映着白肤,美得惊人。
她虽看着瘦弱,身材却玲珑的极好,水蜜桃似的,腰间偏还细的不盈一握。
旁人只知傅瑜长相貌美,却从不知那貌美之下,是何等尤物绝色。
只有元睿,他一直都知道。
反应过来此时的状况,傅瑜的脸在瞬间变得通红,简直能涨出血来,顿在原地,一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算拿了衣服她也要先出来……
在这寒冰冻起的时候,傅瑜咬着嘴唇,慢慢又缩回了水里。
元睿也陡然反应过来。
他马上转过身去:“我、我——”
元睿说话开始结结巴巴:“我没看到。”
鬼才信他没看到,刚刚那么久的时间,他眼珠子转了好几下,没看到才怪。
可傅瑜压根说不出话来,她脸红着,心也跳的飞快。
她这几天以来,也在一点点的意识到,元睿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
正像他说的那样,是一个男人。
一个血气方刚,能够用臂膀保护她的男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元睿还僵住那里,背对着浴桶,一动不动。
傅瑜往水里沉了沉,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水蒸着的原因,她脸颊红的更厉害了。
“你……先出去啊……”傅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她永远都不会生气,哪怕是这样他擅自闯进来,她声音也是软的。
催他出去的语气,听不见半点责备。
“哦,好。”元睿一听,身体比意识先反应过来,抬腿就往外面走。
走得太快,又没注意看路,手臂撞上门框,疼的他龇牙咧嘴。
可他连疼痛也顾及不上。
傅瑜看着没了人影,停了会儿,才小心着起来,去拿衣裳。
她动作一向算不得迅速,做事都是慢慢来。
现下一慌起来,虽较之前快了一些,可还是慢的。
急得她连哪边衣袖是左是右都分不清了。
脚步声复而响起,元睿又走了回来,从她手里拿过外裳,一左一右,帮她套了进去。
动作迅速麻利。
傅瑜脚踩在软垫上,鞋也没穿,元睿低头看了一眼,把衣服一拢,抱起她往外走。
到榻边,掀开被子,将人放下。
“夜深天凉了,动作这么慢,你身子又不好,容易着凉。”
元睿语气冷了不少,像是生气了。
他左手里握着一根红丝带,是刚刚在门口捡到的,大抵想起了什么,心情极为不好。
他替傅瑜掖好被子,抬眼盯着她,冷声问道:“阿瑜,你究竟念着他什么?”
“你和他去过一次月老庙,这是庙里的红丝带 。”元睿张开手,不悦道:“它还在这里,是你一直还留着?”
傅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丝带。
虽然脸红的不行,她还是解释:“这是衣服上的。”
不是什么红丝带。
要是元睿不提,她都忘了孟澜清有送过红丝带这回事了。
他送了她也没有戴上过。
想了这三天,傅瑜觉得有些话该和元睿说,可另一方面又在想当下这状况不太合适。
她内里小衣未着,只穿了外裳,双腿缩在锦被下,脚趾挂着水,泛着凉意。
“阿睿,你说喜欢我,不过是我救过你,陪伴过你,你心中有依赖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