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梦筱二
梦筱二  发于:2020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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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姑妈虽然答应了配合他应对季常盛,那是她被逼无奈,她现在肯定想着怎么争取M.K的更多实权。
  搁以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把工作置之不顾,就算天塌了他也会坚守在会议室的显示屏前。
  今天他的情绪失控了。
  这对他来说太危险。
  要是以这样的状态跟季常盛博弈,他必输无疑。
  季星遥打开咖啡杯递给他,“喝几口缓缓。”
  慕靳裴把衬衫纽扣松了几颗,胸腔还是发闷。她已经把杯子放到他唇边,他象征性抿了两口。
  季星遥拧上杯盖,她想让他回公司,路上信号不稳,他开会要用的资料也没带来。
  她靠在他肩头,跟他打商量:“我能不能不去医院,不喜欢做检查,有的检查仪器还有辐射。”
  慕靳裴始终没搭理她,她不去医院的原因其实他知道,是怕耽误他工作。他带上耳机,开始平复自己,让自己的理智回到最初那个点,那个绝对冷静又冷血的点。
  他试图过滤掉不该有的想法,可旁边的人还在说个不停。
  季星遥摩挲着他手腕的表盘,“我体质不错,吸了两口烟用不着那么矫情还要去医院检查。”
  慕靳裴瞥她,“你哪来那么多话?”
  季星遥一愣,他面色紧绷又眼底毫无温度的样子让她陌生,她毫不示弱,觑他,“我话多怎么了?”
  慕靳裴跟她对望,她眼里的倔强劲儿在招摇呐喊,还有一丝丝委屈,他暗暗吁口气,“听话。”
  季星遥借题发挥:“你怎么这么情绪化,换个语气不行?”
  慕靳裴习惯了掌控和强势不假,但绝不是情绪化的人。
  这些年生意场的磨练和从小慕家的那种压抑环境,他早就学会了怎么管理自己的情绪,也很少情绪外露,刚才实属例外,正好烦闷堵在心口。
  从他知道公寓楼失火一路狂奔,到现在坐在车里,看似一切平静下来,可心里像有两股巨大的力量在互相撕扯,让他透不过气来。
  那些仇恨的种子早就在他心里扎了根,二十多年来滋长到盘根错节,像有千万只手拉扯着他往深渊里坠。
  理智归位后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面对季星遥时又做不到无动于衷,听她咳嗽两声他都不放心,必须得到医院去检查。
  慕靳裴抱抱她,“关系到你的健康必须听我的,刚才是我不对,不该对你那么呛。”他保证,“下不为例。”
  季星遥垂下眼皮,没爱搭理他。
  慕靳裴抬手抚抚她的脸颊,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刚才我语气不好,跟你道歉。”
  季星遥即便不高兴也能分清场合,“检查可以,”她提出,“你不用下车,忙你的工作。”
  慕靳裴点头,“让储征陪你去。”

  开会时间到了,之后车里安静下来。季星遥往车边靠,以免打扰他。
  她心不在焉看窗外,公寓楼里那幕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从安全通道门出来就看到他摁电梯键,那个时候楼上的火可能还没扑灭,浓烟滚滚,要不是她喊他,他就直接坐电梯上楼了。
  不觉间就到了医院,季星遥侧脸看慕靳裴,他完全沉浸在视频会里,面色冷峻,偶尔发表两句看法。
  他说英文格外让人享受,要是跟他素未谋面,光凭声音也能沉溺在他的世界里不愿醒来。
  季星遥拿上外套和包,小心翼翼推开车门,下车后又轻轻把门关上。
  慕靳裴没听到开关门动静,却突然转脸,身边空了,他隔着车窗玻璃看季星遥,目送她一段才收回视线。
  储征陪着季星遥做了整套检查,医生看了检查结果说没什么大问题,开了一点清肺的药。
  季星遥看看时间,从进来检查已经两个小时过去,慕靳裴也没有给她打电话,大概会议还没结束。
  从楼上下来,她指指大厅角落的座椅,跟储征说:“到那儿歇歇吧。”
  储征点头,他明白季星遥是不想打扰老板开会,毕竟涉及到M.K的一些商业机密,季星遥的英文又好,老板说什么她完全听得懂。
  椅子是三人座,两人各占一边。
  储征把各种检查单整理好,一会儿要汇报给老板。
  季星遥很安静,坐下来后就开始刷手机,没像其他女人那样试图从他这里旁敲侧击打听老板的习惯或爱好。
  跟季星遥坐一块他莫名有压力,她跟老板很像,气质里透着锋芒,一般人很难靠近。
  这个特质连许睿都没有。
  想到许睿,储征这才有空感谢她把网上的消息全部处理了。
  许睿回:【说了不用那么客气,再说也不是看你面子。】
  储征打了一行字,犹豫间又全部删掉。
  很快,许睿又发来一条:【听说背叛会下地狱的,你怕不怕:)】
  储征:“……”
  他那么做算是背叛老板吗?
  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原则性的事情他不会沾。
  视频会一直持续到六点半,天色已黑。
  慕靳裴关了电脑,还不见储征和季星遥出来,他拿上外套下车,一边给储征拨电话边款步朝门诊大楼走去。
  “是不是要住院观察?”慕靳裴声音略显急切。
  储征:“没问题,开了一点药,我们在大厅。”
  慕靳裴加快脚步,很快,门诊大楼那边也有两个身影朝这边走。
  他还有事要交代给储征,让季星遥去车里等他。
  储征跟老板并肩走,步伐缓慢。
  到了没人的地方慕靳裴才说话:“今天的会议谢君毅也参加了,跟季氏集团在南非合作的那个项目提上了议程。”
  储征静静听着,大概明白了老板接下来的决定。
  慕靳裴双手抄兜,在灌木丛边站定,斟酌许久,他开口:“那就借谢君毅的手对付季常盛。”
  储征:“我会安排和跟进。”
  南非那个项目是季常盛看好且亲自考察,他的戒备心无意间就会放松。
  “慕温雅那边也不能放松警惕。”
  “明白。”
  “打个电话给张伯,问他去天津干什么了。”
  “打过了。是张伯打给我问季小姐的安全状况。”至于张伯去天津是干什么的,他也问了,不过,储征顿了半秒,“张伯打岔过去没吱声。”
  慕靳裴抬手揪了一片发黄的枯叶,意兴阑珊揉搓。
  张伯负责季星遥的安保十七八年了,他对季星遥的感情跟父亲对女儿没两样,甚至比大多数父亲对女儿都上心。
  忽然他侧脸问储征,“遥遥有没有跟你抱怨我?”
  储征:“?”
  他真没接住这句话什么意思,然后他又发现星遥已经成了遥遥。
  “季小姐什么都没跟我说。”
  慕靳裴点点头,来医院路上时他不该把自己的挣扎迁怒于她。
  她跟他母亲一样,表面上大度,其实小心眼的很。嘴上说着原谅你,那边已经在心里记下一笔。
  “你回去吧,我今晚不去公司。”
  他抬步走去停车场。
  路灯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也很模糊。
  储征微微叹气。老板现在是一边痛苦清醒着,一边身不由己眷恋沉沦着。
  ——
  今晚多云,看不见月亮。
  院子里灯火通明,树影婆娑。
  “谢总,季星遥季小姐打算考飞行驾照,之前咨询了我们的培训机构,约了下周体检,不过刚刚打来电话要改年后体检。今天她公寓楼失火,吸入了浓烟,怕体检时心肺功能那项不合格。”
  谢昀呈正靠在露台边抽烟,回头瞅了一眼秘书,“你们什么时候对季星遥这么感兴趣了?”
  秘书:“……”哑口无言。
  面对这样阴晴不定的老板,他很难。
  还不是前几天谢昀呈问起他,季星遥最近有没有新作品。正巧那天在庄园又遇到季星遥跟慕靳裴在一起。
  这种关系挺复杂。
  他就过多关注了一下季星遥的动向,谁知季星遥突然对飞行驾照感兴趣,又选在谢昀呈名下的培训机构培训。
  谢昀呈没再说什么,又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转身回屋。
  秘书望着自家老板的背影,不禁发愁,所以关于季星遥的动向,以后还要不要汇报?
  他拿上烟灰缸也进了屋,关上露台的门。
  谢昀呈正在倒红酒,对着酒杯凝视几秒,忽然放下酒瓶去冰箱拿了两块冰块放杯子里。
  秘书了解谢昀呈,他这样暴殄天物式喝红酒意味着心情不怎么样,还有件事他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说。
  谢昀呈晃着酒杯,拿余光觑秘书:“你有什么话就不能一次说完?”
  秘书:“…今天唐小姐跟我侧面打听您的消息,问您哪天有空,她尽地主之谊。”
  谢昀呈拧眉,想了半天,“哪个唐小姐?M.K客户?”
  在老板的众多女伴中,只有一位姓唐,而且老板对唐加莱跟对别的女人不一样,他以为他说个姓氏老板自然就知道是谁。
  秘书只好说全名:“唐加莱小姐。”
  谢昀呈仿佛失忆了一般,对这个名字真没什么印象,想不起来跟这位唐加莱小姐的任何片段。“通过关系找我的客户?”
  秘书也心塞,这才分手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还是说老板真被唐加莱给伤到,脑子里自动屏蔽了这个名字?
  毕竟唐加莱跟老板认识了快两年然后又谈了几个月,怎么就一点都没印象了呢?
  他小心翼翼措辞,“唐小姐跟您曾经有过露水情缘。”
  这回换谢昀呈无语。在他这里所谓的露水情缘就是一夜情或是短暂的男女床伴关系。
  跟他有过关系的女人多了去,虽然他从不上心,也没对谁用过心,但不至于糊涂到连对方名字都记不得。
  他问:“唐加莱英文名?”
  秘书把英文名告诉老板,谢昀呈点点头,这才想起来是谁。秘书纳闷的是,老板怎么连唐加莱的中英文名字都对不上?
  他征求老板意见,“那要不要赴约?”
  谢昀呈不紧不慢道:“是什么误解让她觉得她还有机会再到我床上?”他从来不会跟同一个女人嗦两遍。既然当初都他没能停留,那说明他对她没任何感觉。
  来北京前他刚刚结束了一段维持了一个月的男女关系,腻了便就散了。
  他又问:“她怎么有你电话?”
  秘书:“唐小姐跟您在一起三个多月。”在老板的女伴里算是时间比较长的一位。“当初唐小姐说喜欢季星遥的作品,后来您在拍卖会就拍了《星遥1》。”
  谢昀呈蹙眉:“她以为我是因为她才拍下那幅画?”
  秘书没敢吱声,因为当初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以为老板要定下来,毕竟老板是第一次讨好一个女人。
  原来误会了。
  难怪老板连唐加莱中英文名都对不上,这样就说得通了,因为从没上心,一切都是旁人自以为是的脑补。
  谢昀呈已经记不得当初是怎么认识唐加莱,也忘了到底在一起几个月,既然秘书说在一起三个月,那可能就是三个月。
  他对那段男女关系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唐加莱懂油画,以前专业学习过。
  他跟唐加莱能在一起三个月多半是因为他们有油画这个共同话题,他去看画展时她在边上说的话还算内行,不至于让他觉得枯燥厌烦。
  他喜欢看画展,受父亲影响。
  后来也想戒掉这个喜好,早就深入骨髓,来不及。
  至于季星遥的画,在认识唐加莱之前他就接触过,但都是静物画。他对静物画兴致一般,没想到后来季星遥也画人物画。
  他拍下《星遥1》只是单纯欣赏这幅画,没有那么多复杂原因。他们那些人一个个都脑补过了头。
  后来跟唐加莱闹掰是因为唐加莱没摆好自己位置,真把自己当成了他女朋友,那天唐加莱生日,约他吃饭,他也答应了过去。
  不过那天公司事情太多他忙忘了,后来他也给唐加莱打电话解释,她直接挂断,等着他去道歉去哄她。
  就是那一瞬,他彻底烦了,之后再没联系。
  唐加莱应该是等他回去找她,他哪有那闲情逸致,后来她也没找他,应该是拉不下自己面子,毕竟是她要断了那个关系。
  高脚杯里的冰块融了小半,谢昀呈抿了一口,“以后用不着再接唐加莱电话。”
  秘书点头,“明白。今天是我的失职。”
  谢昀呈盯着酒杯里浮上来的冰块,“跟季星遥约个时间,我去她画室淘几幅画。”
  ——
  夜幕漆黑,城市亮着,目光所及一片繁华璀璨,恍惚间辨不清自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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