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聊天持续了一个多学期，他们的关系慢慢变得亲密。这期间，她知道了他是电影学院的在读学生，他也知道了她是个高一的小朋友，两人依旧没见过面，但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网友。
　　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每当她失眠睡不着，他都会唱一些小曲哄她睡觉，声音里的温柔仿佛能流到她心里。
　　关系单方面发酵是有一个□□。
　　有一天在学校里，柴湘收到了一封情书。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还是接受，而是想赶紧回家发给他看看，看看他是什么心情。但在发送之后，她忽然惊觉，自己是那么希望他说让她拒绝。
　　原来这个迫切想要知道他的反应的自己，才是那个陷入了懵懂爱情的人。
　　青春期的喜欢其实很懵懂纯粹，没有太多深刻的定义。
　　就是想和他说话，想听他唱歌，有什么事都想和他分享，也想知道他的一切。
　　有了这样的心思以后，柴湘每天上学的动力就是放学之后能和她的念念哥哥聊天，这成了她少女时期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像是小时候被她偷偷藏在被窝里的糖。
　　然后就是她高中阶段最后悔的事。
　　她向他表白了。
　　那是在高二的运动会那天，她给自己报了三千米长跑项目，跟同学开玩笑打赌说如果拿了第一就去做一件一直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其实她自己知道，不可能跑第一的，隔壁班的徐同学一直跑得比她快。
　　但巧合的是，徐同学起跑的时候就摔了一跤，她还真的拿了第一。
　　那天跑完，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班里同学递上来的矿泉水都没顾上喝就拿出手机。
　　运动后，人往往会精神兴奋，剧烈的心跳会让人难以冷静地思考。
　　【念念哥哥，等我高中毕业，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发送成功。
　　发完就懊恼了，知道自己是冲动了。明明只是一个网友，对方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可能答应呢？
　　她看着聊天框，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但过了很久都没发出来。
　　他的头像灰了。
　　得了第一的心情突然就沮丧了，她捏着手机，耷拉着脑袋走回班级所在的区域。
　　那天晚上他总算给了回应，半开玩笑般：【小孩子别想那么多，努力考大学！】
　　之后她不管给他发什么，他都没有再回过。
　　直到高考前，她再一次联系他：【念念哥哥，我明天要高考了，你能给我加油吗？】
　　他回答：【好。】
　　【加油！】
　　还带了一个笑脸，和最初一样。
　　......
　　柴湘一边回忆着从前，一边把聊天记录中间很长一部分都删了，巧妙地把他回答的【好】衔接在了她的表白下面。
　　小香猪：【念念哥哥，等我高中毕业，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纪念：【好。】
　　这个结局美好得像真的一样。
　　......
　　她考去了他的大学，但却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明明是为了他才努力考了表演专业，但现在却提不起兴趣。每天机械地上课、打游戏、玩玩翻唱，过着无比平凡的日子。表演学院很乱很杂，她也不怎么爱交朋友，久而久之就常常是孤身一人。
　　心里的那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他不愿再和她说一句话，她也没办法知道他的任何线索。
　　直到大二那年校庆晚会，一些毕业了的师兄世界回校汇报演出，节目单里有一个名字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
　　季年。
　　季年，纪念。
　　突然感觉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北京浑浊的空气在那一刻清澈无比，思维比平常敏捷了一百倍。
　　她立马上网搜索这个名字，发现季年被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嘉华签走，出演了几部很有口碑的小众影片，拿了几个奖，虽然还不红，但在业内已经小有名气了。
　　她飞快地打开网上一些他的视频，努力听了一遍又一遍。
　　是他的声音。
　　是她的念念哥哥。
　　那天她跑到学校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累得瘫倒在草坪里。像是找回了很多年前跑完三千米后，拿起手机和他告白的勇气。不过这次，不能冲动，得计划着慢慢来。
　　......
　　后来，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成了国内很受认可的青年男演员。他挑剧本的眼光一流，参演的电影、电视剧豆瓣评分平均下来在八分以上，作品豆瓣均分最高的十大青年演员。
　　虽然之后出过一些不入流的绯闻，但好在他十分爱惜羽毛，为人低调，只拿作品说话，又不炒作，众人对他的评价还是很高，算是娱乐圈里一股清流。
　　怎么才能接近他呢？
　　进娱乐圈，做一个好演员，就有机会和他合作。
　　她为此做足了准备。每天看各种各样的电影画面，对着镜子磨练演技。只要出门，就下意识地观察周围不同人物的神情、动作和表现。大到说话方式，面部神情，小到各种小动作、走路姿势。她模仿得越来越像，在学校的专业课上得到了许多老师的高度赞扬。
　　所以在她刚毕业，就拿下了《人间》的女一号，而季年，正是男主角。还记得当时张凉导演给她面试完，兴奋得鼓着掌，一直说着她演活了他心里的角色。
　　那段时间，是她至今为止最幸福的时候，整个人高兴得像是飘了。和他一起聚餐，一起进组，对戏。
　　他一直当她是小师妹，对她很照顾。在片场教她很多东西，比如说反季节拍摄时怎么保暖，某些剧本上比较微妙的情绪怎么处理，怎么根据机位走角度等等等等。
　　和他的第一场吻戏，她紧张了一个星期，刷了一遍又一遍牙，上场前手心还在冒汗。
　　拍完后他轻轻弹了弹她的脑袋，笑着问她：“你怎么这么紧张，不会是初吻吧？”
　　她很想反问一句：“你呢？”
　　......
　　直到那天，她去他房间找他对剧本。他出门拿外卖，手机放在桌上。
　　于是她看到了宗越给他发的微信。
　　五雷轰顶。
　　这才知道，原来，他当年拒绝自己、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这么低调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
　　那一刻，她不知道作何想法，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那天回去之后，她喝的酩酊大醉，心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突然就断了，再心存侥幸也没法忽略这个事实。
　　是时候该放弃了，但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念头，就觉得连呼吸都没有意义了。
　　他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你。她的念念哥哥，从来都不是她的，并且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她的。
　　那段时间她尝试着疏远他，告诉自己要保持和他的距离，也试着去接触一些其他的男生。
　　形形色色的男孩子都有，圈内的圈外的，帅气的老实的，她都见了，聊了天，也约过喝咖啡。
　　但没有用，心里的在意和敏感依旧被他的一举一动撩拨着，好像这世上的男性在遇到他之后就分成了两类。
　　一类是他，一类是其他。
　　......
　　后来的拍摄过程中，她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端倪。
　　好像，他不像她想得那么幸福。
　　他和他似乎分开了好多年。
　　他不演戏的时候每天都那么悲伤。
　　终于，那天整个剧组去酒吧，他喝得微醺，笑着看着她：“小师妹，我失恋了。”
　　她第一次不再为他的伤心而伤心，反而开心得想要手舞足蹈，心里那颗暗恋的种子再次发芽。
　　......
　　只是没想到，宗越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渣。因为一些流言就怀疑他那么多年，为了商业利益抛弃他去联姻，却还是纠缠着不放手，不让他好过。她以为他这次总算得到了解脱，却转眼间被狠狠插了一刀。
　　闻艺大概是许了宗越一些好处，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经过，他们请了写手把故事重新写了一遍，把所有的脏水一股脑全都泼在他身上。
　　宗越那封声明出来之后，和他完全撇清了关系，冷漠绝情得令人心寒。
　　他成了一个破坏别人家庭、死缠烂打的小三，由无数角色、作品堆积起来好名声瞬间毁于一旦。
　　她看到微博之后，立马跑去他家，结果他并不在。她想起他曾经和她说过的另外一处房子，找过去，房门都没锁。他喝得烂醉，见她来了，笑得那样绝望，像个孩子一样不解地问她：“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他，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
　　她抱住了他，这么多年，她很清楚他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就像他当年的歌声，不管多么悲伤的曲子都能唱得治愈，声音里的温柔是从心里来。
　　那年自己和他表白，对话框显示了好几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是他在纠结怎么拒绝才能不伤害她。在剧组对待每一个工作人员，对待她这个“陌生”的小师妹，都是那么温柔好脾气。因为感激孟今的知遇之恩，就算被卷进乱七八糟的流言、事业感情受到打击也丝毫不抱怨。甚至《人间》第一次聚餐时，在酒桌上成了一个愣头青，为孟今抱不平。
　　他认认真真演戏，认认真真谈恋爱，没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在每一个方面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但生活就是不善待他。
　　“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幸运，你还有我呢，我花了这么多年才找到你，走到你身边。以后，就让我陪着你，不管人间，还是地狱。”
　　......
　　柴湘写了很长一条微博，带上她刚刚截好的聊天记录。她高中最好的科目就是语文，整个故事说得比之前闻艺请的那些写手们还要生动。
　　曾经有人和她说过，她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好，轴，一根筋，胆子比谁都大。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也清楚，但改不了，也回不了头。
　　就像她爱季年。这么多年了，也不是没遇到比他好的男孩子，有人有着和他一样温柔的声音，也有人长着比他帅气的脸，但能让她心动的，一直只有他。她曾经也想过放弃，但喜欢他似乎已经成了习惯，成了血液里流淌着的东西，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提醒她一次。
　　怎么可能放得下。
　　何况又是在这种时候。
　　不管是和他一起下地狱，或者幸运一点，能把他拉上来，她都只能死死拽住他不放手。
　　再三确认前后没有任何时间、逻辑上的冲突，点击发送。
　　.
 
 
第65章 番外
　　-关于延毕-
　　中文系的几个同学听说，系花刘菁菁延毕了。她在学校的一举一动常常引人关注，不仅仅因为她自己出类拔萃，更是因为她老公是陆天神。
　　“菁菁怎么会延毕？她成绩这么好，保研完全没问题啊......而且她写的那篇论文现在在投中，应该很快就能发表了。”
　　“不知道啊，也没听她说过，前两天突然就办了休学一年，延毕，我也是去辅导员那才听说的。”
　　“你们都不知道吧，我告诉你们啊，别跟别人说，她呀，是给陆天神生孩子去了！陆天神也三十出头的人了，该有儿子了。”
　　......
　　孟今坐在沙发上，瞪着旁边不断低头认错的男人。
　　“大四刚开学就休学，我还有一个研究刚开始，上周刚和导师商量好接下来的研究方向......”
　　她说着说着，气不打一处来，虽然知道事情变成这样也不完全是他的错，但万恶之源就是他。
　　要是没有他，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怀上？
　　“老婆，我错了......我明明买的最贵的，谁知道质量这么差......既来之则安之，你看季年他们家儿子都两岁了，他还比我年轻呢......”
　　男人眼巴巴地看着她，半晌转过头，样子有些别扭好笑。
　　又来这套。
　　以为她这辈子被他吃准了？
　　想是这么想，话出口还是软了不少：“......那你说怎么办吧。”
　　“老婆，你不是说一直想写一个剧本，就是没时间嘛，趁着休学一年在家写呗。我今年就一个电影，也收尾了，在家陪你好不好？”男人立马过来，抱着她，两眼亮晶晶的。

　　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发，一会儿摸摸她的肚子，两边都宝贝得很。
　　-关于如果-
　　“阿野，你知道吗？单晴竟然和辉哥在一起了。辉哥前几年成立了国内顶尖的设计师品牌，请了单晴当代言人，这一来二去的两人竟然就在一起了。你说缘分这东西，真是太神奇了，如果刘菁菁没死，如果不是我回来了，那辉哥可能也不会选择来上海发展，他们俩可能就会在福建当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
　　孟今一边感慨，一边摸摸肚子。
　　“没有如果。”陆野听她说这话，沉默了一会儿，“我和你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没有如果。”
　　“你怎么知道没有呢？我问你，如果我真的没回来，你未来会找女朋友，然后结婚生子吗？”怀孕的人总是容易多愁善感，触事生情。
　　男人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