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灼耐心告罄:“你走不走。”
沈寻:“……”
这一路上都很沉默。
虽然SUV的后备箱是半开放式的,但林栀大多数时候是看到它用来装萨摩耶或者金毛,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活人……
蹲在后面。
沈寻面如死灰,心也如死灰。
车内气压很低,林栀不敢说话,看沈南灼的表情,就知道他心情不太好。
快到公司门口时,她赶紧叫他:“沈叔叔,我公司就在路对……”
“面”字还未出口,耳畔一道尖锐的刹车声。
林栀两只手都握着手机,完全来不及闪躲,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失控的炮弹,沿着车子后仰的惯性,直直地就奔着沈南灼冲了过去。
“噗叽”一声。
整张脸都栽倒在他胸膛的……
下方。
车内陷入死寂。
“不好意思啊沈总!”司机坐在前面,急急忙忙地道歉,“刚刚前面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一只野猫,您没事吧?”
沈南灼没有说话。
狭小的空间里,呼吸逐渐加重。
林栀整个人脑子撞得嗡嗡响,等她回过神,又被巨大的幻灭感吞噬。
有没有搞错……
她反应过来之后,整张脸火烧火燎地发烫,彻底趴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她……
这是……
砸到了沈南灼……
后半辈子的……
幸福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灼灼:没事,砸坏了也是你用。
栀栀:?????
灭火器真的不能喷人脸……不能!T.T
第5章
车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好像野风吹开干草上的火星,车后狭小的空间内,无声地燃起燎原的暧昧。
沈寻见急刹车后两个人半天没反应,大着胆子探头看了一眼。
就感觉看到了什么不太合适的东西。
沈寻:“……”
靠,林栀绝对死定了。
司机喊了一嗓子也没听见回应,以为坏事了,赶紧又叫一嗓子:“沈先生,沈先生?”
半晌。
“——我没事。”
沈南灼额角绷出青筋,压抑着低声,“你继续开,到路对面停一下。”
司机一颗心放回肚子,也没多想,调转方向往吃饭的地方去:“好。”
车子重新启动。
林栀还栽在那儿。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时候是不是假装自己已经死了会比较好?一直等到他出声回应司机,才慢吞吞地、试探着想要爬起来。
她嗫嚅:“对不起……”
沈南灼微微平复呼吸,没有说话。
“我……我不是故意的……”空间里铺天盖地全是他的气息,林栀整张脸都在发烫。
刚刚摔完那一下,手机也不知道掉到了哪,她两只手找不到支点又不敢往他身上碰,眼神从他的大腿上挪开之后到处乱瞄,就是死活不肯往他身上落。
从一只活蹦乱跳的毛茸茸,变成了一只手足无措的毛茸茸。
沈南灼呼吸微顿,突然有些好笑。
他清清嗓子:“所以呢?”
男人尾音上挑,透出蛊惑性的沙哑。
“砸坏了,道歉有用?”
林栀瞬间就他妈的更慌了,心里冒出一排感叹号。
不是,这么不经砸的吗……怎么就砸坏了!
“可是……”林栀蹭地抬起头,紧张兮兮,“理、理论上来说,不是应该很结实吗?而且刚刚你……你是,是熄火状态啊!熄火状态不会碰一下就坏掉吧!我之前看过一个论文说……”
“说……”她声音渐渐小下去。
沈南灼一言不发,单手撑着脑袋,目光稍稍偏过来,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他的眼瞳是很纯粹的黑,可看人时又很安静,偶尔带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总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像是饶有兴致的打量,也像是在不动声色地计算死期。
“对不起。”林栀自己先怂了,“是我的错,实在不行的话……”
沈南灼挑眉:“怎么?”
她咬牙:“我赔你个假的。”
沈南灼:“……?”
蹲在后备箱的沈寻:“……?”
“虽然我自己也没见过,但我听说现在假的……”林栀一脸诚恳,“假的那个什么,都做得特别逼真,有各种型号,完全可以当真的用,而且可以满足不同人群的不同要求,设计非常贴心……”
他突然伸出手。
林栀脑子嗡地一声,差不多同一时间,沈寻也在心里嘎嘎大笑。
两个人脑海中闪过同样的念头:要被打了要被打了——
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林栀脑袋下意识地朝后仰。
然而于事无补。
下一秒,她的下巴还是被他的手掌牢牢捉住。
林栀脸颊有一点点肉,可捏起来其实很瘦,沈南灼的虎口贴着她下巴,并不太用力,恰到好处的力量,拇指缓缓擦过她的唇角。
“口红花了。”
他的指腹不像父亲也不像沈寻,并不养尊处优,反而有些粗糙。
可是干净,又干燥而温暖。
林栀屏住呼吸。
她被笼在他高大身形带来的阴影里,整个人脑子都很混沌。
可他落在耳畔的低哑嗓音是真实的,他放开她的瞬间,她甚至听见他轻声说,“今天的颜色比昨天好看。”
但是。
林栀晕晕乎乎地,脑海中浮现一个致命疑问: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
他的那个什么……
怎么……
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
林栀有点好奇。
但林栀不敢问。
路对面就是她所在的办公大楼,沈南灼将她送到楼下,驱车载着哪怕她下车了也不配坐后座、只能蹲在后备箱的沈寻离开。
回到工作室,刚一坐下,就收到上司的邮件。
她默不作声地看完,想了想,敲下回复,才掏出抱枕,整个人伏上去。
全职做咨询师之后,生活中大块的时间全部切割开了,每个时间段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周一到周四是分散的预约时间,下午还有两个来访者,但都定在了三点之后。
如果再接EAP的case,能让步的大概也只有这段时间……
四下安静,工作室里阳光暖洋洋。
她迷迷糊糊地,不知怎么,又梦见冲天的火光。
到现在也很想不通,已经21世纪,防火防盗的口号从小喊到大,高档的住宅区里也并不是没有防火装置……
可她还是被困在原地。
梦境中书房的大门比现实里还要难以开启,整座房间成为固若金汤的围城。她裹着巨大的湿毛巾蜷在角落,在氧气耗尽的前一秒,看到一个人影吊在阳台外,用脚踹碎了书房的窗玻璃。
“……!”
小笔记本“啪嗒”一声从桌上掉落,林栀一瞬惊醒。
隔壁桌的同事小A正躬着身帮她捡本子,一抬头见她醒了,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林栀没能完全从梦里走出来,脑子有些不太清醒,“没关系。”
小A:“你又做噩梦了?”
林栀睡眠质量不太好,几乎是身边的人都知道的事。
“嗯。”林栀挠挠脸,慢吞吞地眨眼,“没想到午睡也会做噩梦。”
总觉得跟沈寻分手之后,连梦到他的次数都变多了。
小A将笔记本放在她手边,关切道:“我听说蜂蜜牛奶可以助眠,桂圆红枣也可以……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效果怎么样,但如果你一直睡不好,可以试试看。”
林栀笑起来:“谢谢你。”
停顿一下,她又垂下眼睫,望向那本小小的硬壳笔记本。
现在这个时间,沈寻也该回到家了。
不知道他回家之后……
会不会被沈南灼修理第二遍:)
***
同一时间,沈家书房一片寂静。
沈寻低着头站在沈南灼面前,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面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宽阔安静的室内,只能听见他刷刷签字的声音。
从医院回来之后,沈寻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小时了。
他的干爹真是非常忙碌,坐下来之后就不带停的,一会儿看书一会儿看文件,他甚至旁听了一场长达四十分钟的电话会议。
可沈南灼从始至终,就是一眼都不往他身上看。
仿佛房间里压根没有沈寻这个人,这里只是多了一尊不好看的摆设。
但沈寻有点儿站不住了,他瞄瞄沈南灼,忍不住:“爸爸。”
沈南灼云淡风轻,连眼皮也没有抬。
“爸爸。”沈寻认栽,“对不起,我错了。”
沈南灼还是没说话。
他不太想搭理他,而且内心充满困惑:同样是道歉,为什么女孩子那么可爱,让人想抱起来亲亲;沈寻只说了一句“对不起”,他就想让管家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就地掐死?
见他毫无回应,沈寻自顾自地道:“虽然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没跟您商量就擅自换了女朋友,是我的错;虽然我不知道今天中午您也就在加油站附近,但是在禁烟区吸烟,是我的错;虽然……”
“咣当”一声巨响。
沈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道黑影从鬓角边堪堪擦过,带着一阵疾风,重重砸在门上。
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被吓了一跳,脑子一片空白,手心冒冷汗,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转过去看。
地上落着一方砚台。
哪怕砸在门上,也只磕碎了一个角。
沈寻脸色一白,差点儿噗通跪下:“爸爸……对不起,我错了,爸……”
这玩意儿要是砸在他脑袋上,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另一个美丽新世界了。
沈南灼的手偏了一点点。
可也只有一点点。
沈寻总是高估沈南灼的耐心,现在才发觉他是真动了怒,而且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脾气远比他想象中更差。
“沈寻。”沈南灼唇角绷着,抬起头。
他坐在书桌后,背脊挺得很直,看人时带着天然的压迫感,令人难以与他对视。
“你这是在认错?你这是在怪我。”
“不是的爸爸!我怎么可能怪您!”沈寻都快被吓哭了,“我是在认错啊!我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错?”沈南灼嘴角微微上勾,眼里只有一片凉意,“爷爷和林栀的事儿先不提了,就说我的。未经同意偷偷开我的车,这是知道错?酒驾,在禁烟区吸烟,这是知道错?”
沈寻脸色一片灰白:“爸爸……”
“我看你这几年过得不错,挺嚣张。”沈南灼云淡风轻,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让沈寻胆颤,“小沈公子总算长大了,可以在北城横着走了。反正不管做什么事,都有沈家帮忙擦屁股。”
“爸……”
“沈家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纨绔子弟!”沈南灼震怒,“你有什么脸叫我爸爸!”
阳光和煦的书房,被抛到空中的文件夹不堪重负,纸张一页页地散落下来。
沈寻脸色惨白,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文件夹是金属材质,他的额头很快浮起红肿。
可沈寻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沈南灼神情冷淡,不容置喙。
“等爷爷午睡醒了,你自己去跟他解释这些事。”
***
暮色落下,夜幕升起。
林栀抵达酒吧时,舞池内气氛正热。
这地盘儿是徐净植的,开了有几年,仗着她的海王体质和她那群二代狐朋狗友,哪怕消费很高、时不时还闭门歇业重新装修,生意也一直红火。
林栀在门口停了停,挤开人群往里走。
酒吧里人很多,灯影摇晃,光束交错,整个房间都五光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