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星球——南书百城
南书百城  发于:2020年03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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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隐蔽的夜色中,沈南灼细细碎碎地回忆。
  他的记忆并不连续,跳跃性很大,不是一条线,而是一块一块的碎片。
  林栀撑着下巴耐心地倾听,大多是在消防部队时的事,那时森林消防还没被并入应急管理部,他同好友一起住在A城,过简单但有趣的生活。
  那时沈爷爷身体还很硬朗,经常在电话里嚷嚷,既然毕业了就快点回家来啊——
  他一直在嘴上应好,但始终没有动身。
  真正让他离开的,是后来的一场火灾。
  林栀曾在网上搜索过这场在当年几乎震惊全国的火灾,山火年年都有,只这一场劳师动众,死伤无数。
  沈南灼对这一段记忆的叙述简直东倒西歪,林栀艰难地理解他的意思,耳朵里听着后面的,脑子里还在想前面的。
  到头来,只死死记住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火灾结束之后,我照例点名。”
  青山作响,树木群唱。
  他每读一个名字,声音就乘着山风,占满一次河谷。
  山有回音,水有回应。
  从始至终,独独无人应答。
  沈南灼大病一场,再回过神,已经置身北城。
  他退出现役、回到家人身边,青春岁月,前尘往事,如同南柯一梦,蕉鹿一枕。
  他从那时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不得不求助于医生与药物,后来甚至搬离沈家,一个人在外居住了很长时间。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
  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①
  可没有人告诉过我。
  原来发生在冬天的事,会有许多个春天,都忘不了。
  ***
  其实就算沈南灼不说,林栀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可等他亲口说完,她更惆怅了。
  他接受过很长时间的治疗,说自己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林栀无法完全放心。
  她以前和应之遥一起,在精神病医院实习过一段时间。
  林栀曾经长久地踏入误区,认为现代脑科学足够发达,药物至少可以治愈百分之九十的患者。
  可她在精神病医院遇到的大多数患者都并非刻板印象中的歇斯底里,他们安静而沉默,离开医院时甚至表现出无措,也有人直白地告诉她,“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的家人和朋友都不爱我,我没有可以生存的土壤。
  ——他们是令我病情加重的原因之一,他们不能让我拥有稳定的、可供疗愈的精神环境。
  林栀从那时候起,明白了一个道理。
  老话说得没错,一切心理问题,本质上都是“关系”的问题。
  单纯的药物治疗并没有用,说到底,人类是需要关爱的物种。
  吃完晚饭,沈南灼开车带林栀回家。
  两个人一路上都很沉默。
  沈南灼刚刚说了太多话,回忆塞满脑袋,需要一些时间去清空。
  等林栀也将思路理顺,已经到达公寓楼下。
  他凑过来帮她解安全带,她鼻尖再一次嗅到雪松木的气息。
  林栀突然有些词穷,小声叫他:“沈南灼。”
  他微顿,尾音清澈地上扬,发出一个短促的问句:“嗯?”
  “我刚刚突然发现,你这名字怎么又是水又是火。”
  沈南灼失笑:“嗯,可能天生要干这一行。”
  林栀再一次陷入词穷。
  她特别想问,我们没有在一起的这些年,有人爱你吗?
  但转念立马想到,他父母早早离世,这些年没有女朋友,爷爷身体不好,干儿子还是个傻逼。
  嗨呀。
  林栀在心里叹口气,没办法似的,伸手抱住他。
  这个拥抱猝不及防,沈南灼有些意外,她将脸庞埋在他颈窝里,闷声:“我现在已经很喜欢你了。”
  他微顿了一下,心头一软,下意识回抱住她。
  然后,他听她嗫嚅似的,小声说:“我以后会更喜欢你的……”
  把你那七个小兄弟的份儿,全都补上。
  ***
  知道沈南灼的小秘密后,林栀一边忧心忡忡,一边又迷之满足。
  在外面跑了一天,难得不用写论文,她洗完澡后就早早睡下。
  没想到刚闭上眼,就又回到高一那年。
  林栀:“……”
  自从搬到沈叔叔的公寓,她几乎没再做过这个梦。
  午夜梦回,火光冲天,她蜷缩在角落里,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楼上踩碎玻璃一跃而入,将她拽起来。
  “林栀。”他声线清澈,带着点儿焦急,“你们家逃生通道在哪个方向?”
  林栀手指微顿,心头浮起巨大的难以置信。
  她被强烈的不可思议感淹没,一言不发地,伸手掀开身上湿漉漉的浴巾,慢慢抬起头。
  与男人四目相对。
  她屏住呼吸,心脏猛跳。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这样清晰地听清这个人的声音、看清这个人的脸。
  ……是沈南灼。
  作者有话要说:
  附注①:“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的出处是南方周末,感谢原作者,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我基友说,沈叔叔是,海的儿子。
  我……???
  虽然梗没错,但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第36章 
  林栀差一点就又失眠了。
  从梦里醒过来时已经五点半,她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索性穿衣起床。
  等她换好衣服、洗漱完毕走出房间,见沈南灼也刚好走出来。
  他显然有些意外,下意识又转头看眼表:“现在才六点多。”
  言下之意,你不多睡会儿?
  “可能是周末睡得太多了。”林栀挠挠脸,“所以今天醒得比较早。”
  沈南灼点点头,没有多问。
  他去准备早餐,红枣桂圆都是前一天晚上就处理好的,林栀帮不上什么忙,一脸乖巧地坐在餐桌旁等。
  公寓的厨房是半开放式,她撑着下巴盯着沈南灼出神,思绪完全不受控制,又落回昨晚那个梦上。
  是因为对他产生了共情吗……
  沈南灼的经历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她也确实很在意他。
  林栀难以确定,到底是因为沈南灼说出那段经历之后,她潜意识将他代入了梦境;还是这段记忆从一开始就是存在的,只是这些年来,长久地被她遗忘。
  她郁闷地捧住脸。
  小姑娘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一脸苦恼地撑着下巴沉思。
  沈南灼看见了,心里好笑,从背后靠近,居高临下捏捏她的腮帮:“小小年纪,哪儿来那么多心事?”
  “我俩恋爱之前,你还一直强调,你只、只比我大七岁。”林栀的脸被他捏住,说话都显得含混,“怎么恋爱之后,就天天倚老卖老。”
  沈南灼失笑,松开她,顺势俯身亲亲:“好吧,小朋友也有小朋友的烦恼。不妨说出来听听看,说不定老人家有解决方法。”
  他下手很轻,被他捏过的地方没什么感觉,那个吻的触感倒很明显。
  这一大清早,林栀身边又开始冒粉红泡泡:“叔叔,你平时会做梦吗?”
  “偶尔。”沈南灼迈动长腿,在她身旁坐下,“怎么?”
  “虽然到现在为止,脑科学也没办法完全自洽地解释人的梦境,但在心理治疗中,我们会偏向于认为,梦是有‘启示’或‘暗示’作用的。弗洛伊德甚至认为,梦代表着人的潜意识,能折射出最真实的想法。”
  沈南灼颔首,挑眉:“然后?”
  “昨晚我梦到你了。”林栀舔舔唇,神情严肃,“所以我今天一整个早上都在想,这个梦的启示是什么。”
  她眼睛黑漆漆的,光芒流转,说话时很认真,看他的眼神也很认真。
  天色慢慢转亮,她坐在窗边,背后的天空呈现渐变般的浅白深蓝,说不出的静谧美好。
  沈南灼微顿,狭长的眼尾不自觉地浮起笑意。
  他捏捏她的脸,站起身:“我去帮你盛粥。”
  林栀鼓着腮帮眨眨眼,对这个回应不太满意。
  仿佛听到她的心理活动。
  下一秒,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沈南灼低沉清澈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弗洛伊德在解析梦的领域就是个江湖骗子,你也不能因为他是你男神,就什么都信吧。”
  林栀原本还想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点儿话。
  结果他一提弗洛伊德,她立马就被带着跑了:“那,不然,怎么解释?”
  沈南灼看她一眼,唇畔噙抹笑:“我们一般解释成,谁在想你,谁就会进入你的梦境。所以如果梦到了谁,醒过来就要立刻去见他。”
  林栀心头一跳,睁圆眼。
  又听他声线低醇,不疾不徐地,轻声说:“可别让他等急了啊。”
  ***
  林栀觉得,跟沈南灼在一起时,心里好像总有一群兔子在狂奔。
  这群毛团非常不安分,每天蹦来蹦去,声音传进她耳朵,就是一声一声的“扑通扑通”。
  她每天都在偷着乐。
  可一想到那个梦,又觉得很惆怅。
  林栀处理完上午的工作,吃完午饭后回到办公室,脑子里还在回旋这件事。
  她想了想,给徐净植发消息:【问你个小问题喔,你说,怎么才能让一个男生,心甘情愿地脱掉上衣给你看?】
  徐净植秒回:【勾引他。】
  林栀犹豫:【啊?可是这种事情我控制不好度,万一过了火,他把裤子也一起脱了怎么办?】
  徐净植:【岂不美哉。】
  林栀:“……”
  开完玩笑,徐净植正经地问:【怎么,你想扒掉谁的衣服?】

  林栀:【你记得吗?这些年我一直做噩梦,但一直看不清那个救我的人的脸,我现在怀疑,沈叔叔才是把我带出火场的人。】
  徐净植:【所以你就打算,扒掉他的衣服以示尊重?可以,很狂野。】
  林栀:“……”
  她艰难地打字:【不是。只是我记得,救我的那个人当时替我挡了一盏倒地的灯,如果不出意外,他左肩应该留着道疤……我想看看沈叔叔身上有没有。】
  徐净植奇怪:【就这么点儿事,你干吗不直接问他?】
  林栀舔舔唇:【不够狂野。】
  徐净植:“……”
  林栀本来确实是想直接开口问,但早饭时气氛那么好,沈南灼误会了她那个“梦”的意思,她总觉得自己要是冷不丁冒出一句“恩人”,好像非常煞风景。
  何况……
  她转念立马就想到,这是个绝佳机会啊。
  沈南灼是不是救命的人根本不重要,重点是,他到底行不行,她实在是好奇很久了。
  徐净植沉默几秒,显然也立马反应过来。
  【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什么疤不疤的,这就是个幌子!你真正想问我的是,怎么才能睡到他!】
  她兴奋得不行:【崽崽你终于长大了!会想做大人的事了!】
  林栀被她戳破,热血瞬间涌入脑袋,红晕从耳根蔓延上脸颊。
  幸好这不是面对面,徐净植现在要是坐在她旁边,尖叫声不得把房顶掀了。
  她想让小闺蜜矜持点:【你冷静点……】
  徐净植嗷嗷叫:【呜呜呜,你等着!我现在立马发一百个方案给你!保证让他二话不说乖乖把衣服脱光光!】
  林栀捂住脸。
  就算现在办公室里没什么人,她也觉得难为情。
  小A从外面回来,一推开门,就看到林栀捧着脸趴在桌子上。
  她凑过去,关切地摸摸她的额头:“怎么了栀栀,不舒服吗?”
  林栀赶紧直起身:“没有没有,我有点困,趴一会儿。”
  可脸颊还在发烫。
  她一边两手朝自己扇风,一边故作好奇地转移话题:“午饭后就没见你,你去哪儿了?”
  “去了钱总办公室。”小A在她旁边坐下,半点儿没有隐瞒,“他把我叫过去,让我跟楼涵做工作交接。”
  微顿,她纳闷:“就算楼涵要走,我们组也还有好几个成员呢,为什么只叫我过去做交接?”
  林栀思考半秒:“虽然我们小组还有其他成员,但每个成员负责的板块都不太一样。现在你负责的部分和楼涵最接近,她走了之后,工作交到你手上最靠谱。”
  是这样吗?
  小A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可林栀说得确实也不错:“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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