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里想着不看,眼睛却诚实的多,只一眼,他就输的一败涂地,手上拉着缰绳猛地停了下来。
文锦心几乎整个人都要蜷缩在一起了,瘦弱的身子看上去尤为可怜。
虽然背对着他,根本看不清样子,沈玦却能想象出她的神情,楚楚可怜偏偏又隐忍坚毅。
这哪里是惩罚她啊,分明是百倍的折腾他自己。
文锦心感觉到马儿停下来了,还以为是到了,迷茫的抬眼去看,刚一侧过脸去找沈玦,就被拥进了怀中。
什么都看不见了,剩下的听觉格外的灵敏,不仅能感觉到他滚烫的胸膛,还能清晰的听见他持续激烈的心跳声。
文锦心突然被人抱了个满怀,整个人还有些懵,就感觉到自己在马上突得腾空转了个身,整个人都陷进了他温暖的臂弯中。
原本被风吹得冰凉的身体,瞬间就苏醒了过来,她的唇瓣方才被吹得也有些干,下意识的就舔了舔。
慢慢的脑子才转动了起来,她此刻正被表哥抱着,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她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愣了两三秒,才用缓过劲来的手掌撑着他的胸膛,把脑袋往外探。
但只能瞧见沈玦的下巴,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表哥?我们赢了吗?”
没想到沈玦根本不回答她的话,直接腾出一只手把她的脑袋给摁了回去。
文锦心:……
不服输的小脑袋再次抬了起来,试探性的喊了声,“表哥?”
然后同样被无情的摁了回去。
文锦心根本拗不过沈玦,挣扎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只能放弃,干脆就闷在他怀里。
渐渐的她就发现,手脚不再冰凉了,黑云的速度也从缓慢的踱步稍稍的提快了一些,慢慢的跑了起来。
这一回她有了能倚靠的地方,居然真的适应了起来,耳边是沈玦的呼吸声,伴着风杨过的声音,让她焦躁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表哥是不是生气了?
可惜的是,这也只是她的猜测,沈玦根本不给她机会去确认。
缩在怀里的文锦心安心的靠着他,而沈玦却觉得自己无比的傻,把人弄到了自己怀里,小姑娘那湿热的呼吸全喷在他的身上。
夏日的衣裳本就轻薄的很,这么一来一往的,就被激起了浑身的躁意,他可不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好在这样的折磨没有多久黑云就停了下来,耳边响起了沈韶媛的声音,文锦心这回终于得到了自由。
“锦表姐,你怎么了?”
文锦心一张脸红扑扑的,沈韶媛有些紧张,表姐是她央求来一块跑马的,要是出了事生了病,她不仅回去没法给祖母交代,更是要心中内疚。
“媛儿,我没事,你别担心。”
说是没事但总得有个理由吧,可文锦心本就不擅长扯谎,没事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感觉到整个人一轻,是沈玦把他从马上‘拎’了下来。
一踩到平地,文锦心心里就踏实许多,虽然骑马是新鲜有趣,但她是个新手还不适应。
这会下了马,就能明显的感觉到大腿内壁有些被摩擦了的刺痛感,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方才这么久坐的地方有些轻微磨破,好在并不影响走路。
而那边沈韶媛还眨巴着眼睛关切的看着她,文锦心为难的怎么解释这个原因。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一边的沈玦淡淡的开口道,“黑云突然发脾气,我怕伤着你表姐。”
沈韶媛不疑有他,赶紧紧张的上前去看文锦心,“还好表姐没事,我就说黑云很凶吧,下回表姐还是骑/我的小红吧,我的小红可乖了。”
说着就献宝一样的把她的小红马牵给她看,沈韶媛的马儿还是小马驹,是沈韶媛去年的生辰礼物。
长得还没沈韶媛高,就算是骑着那也是晃晃悠悠的,好看又安全,文锦心有些心虚心不在焉的夸了好几句漂亮。
秦琅他们也跟着围了过来,看沈玦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秦琅以为他输了比试不高兴,就小跑过去安慰他。
“玦哥,要不一会再比一场,方才的不算数。”
沈恒璘也听见了,谦和有礼的在旁边附和道,“我那是胜之不武,不算是胜,一会我与堂弟再来跑一场。”
他是最早发现沈玦停马的,自然知道他停马是为了什么,只有傻子才会信黑云发脾气这样的理由。
那日之后,他还试探的问过沈玦,那日摔倒的姑娘是谁,他嘴硬的很,只说是个表妹,就方才他的那举动可一点都不像只是表妹这么简单。
沈玦却只是冷淡的撇开眼,“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不认的,不过堂兄要是想跑,我自然是奉陪到底的。”
如果说刚刚只是觉得他有点生气,那么这会文锦心已经能肯定,沈玦就是在生气。
他就算替她解了围,期间也没看她一眼,这是学她的不理人了?
不知怎么的,文锦心看着他那张俊朗无比却有面无表情的脸又气又想笑。
原本她都把自己给安慰顺了,劝自己沈玦是表哥,不要胡思乱想,准备和解继续做和睦的表兄妹。
现在他倒是没来由的气上了,哼,不理就不理,看谁先忍不住说话,先说话的就是……小笨蛋?
文锦心自己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表哥小笨蛋?
沈玦大约是听到了她的闷笑声,就朝她瞧了一眼,正好文锦心也收了笑抬头,两人的目光就撞上了。
沈玦气闷不已,这丫头真是没心没肺,居然这会还笑得出来,真是得给她点教训才是。
文锦心有些心虚,刚刚还在心里编排人家就被抓了个正着,刚在想怎么解释自己在笑什么,就被沈玦狠狠的瞪了一下。
文锦心:???
不等文锦心再纠结沈玦,他就跟着秦琅他们继续去跑马了,留下四个小姑娘坐在树荫下休息。
沈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跑马打马球,草场边上就专门搭了休息的看台,文锦心骑了这么许久的马,早就站不住了,这会就坐着看他们跑马。
看台的视野很好,可以清楚看到他们的身影,沈玦一身红衣骑着黑云着实是场上最耀眼的存在。
文锦心注意到叶舒君今日格外的安分,沉默的不太像她的性格。
尤其是自己和沈玦同骑一马,她居然都没有反应,这可太不正常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文锦心就有意无意的多关注了她一些。
休息了一会,沈玦他们已经跑了好几圈了,在外面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正午时分。
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午膳,摆在了草场边上的庄子里。
沈玦他们平日跑马一跑都是一整天,庄子里各样的准备都很齐全,甚至还有供他们跑完之后沐浴更衣休息的雅间。
这会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沈玦就将马鞭丢给了下人,翻身下马。
“玦哥这的野味可是一绝,今儿咱们可有口福了。”秦琅屁颠颠的跟在沈玦后头,得意洋洋的向沈恒璘和沈岳晖炫耀,他才是沈玦最好的哥们。
秦琅此言倒是不假,下人们住在庄子里,新鲜蔬果都是自己栽种的,边上就是山林,山上没什么猛兽,野兔山鸡等野味倒是不少,随便烧烧都是一顿美味。
待客的花厅以大堂为界分了两个雅间,虽然他们都是沾亲带故的,但没有长辈在场还是男女分席,而且少年和姑娘的膳食也有所不同,故而分席更适合。
沈玦等人一入席,下人就把野味烤肉等端了上来,还备了自家酿的桂花酒。
草场是沈玦的,庄子自然也是他的,庄上的奴才当然也不是王府的。
沈玦表面看似吃喝玩乐不学无术,可实际上并非什么正事都不干,城里经营最好的几家商铺酒楼都是他的人在打理。
横贯南北的商线途经广州的要道也被他的心腹所控制着,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所有的下人追随者也都是他亲自挑的,各个忠心值得信任,更是深藏不露。
便是此刻正在给众人介绍菜色的跛脚老奴,赵老便是当年水患时沈玦从江中救起的,别看他其貌不扬跛脚又年迈,却是世代杏林。
他本是北边出了名的神医,因得罪了仇家居家南迁,途中遇上了水患,一家老小不仅被沈玦救起还帮他们解决了仇家。
自此就心甘情愿做沈玦的小小家仆,对沈玦更是忠心不二。
“这个季节山上的菇子木耳等最是新鲜,公子们尝尝,虽然比不上山珍海味倒也有几分野趣。”
在座的都是各府的掌中宝,像菇子木耳这些平日都不会上桌,但大菜吃腻了,突然尝到这般鲜美的菇子汤和清新的凉拌木耳丝,都觉得很是爽口清甜。
就连沈恒璘都忍不住的多下了两筷子,称赞一声好。
沈玦常来偶尔会吃,但或许是季节到了,今日吃着格外的鲜美,想着有次看文锦心还挺喜欢吃菇类的,就交代赵老,“给表姑娘也上一份。”
考虑文锦心她们这些闺阁姑娘的胃要娇贵些,菜就比他们的少很多,也没有这些菇类,沈玦是这会吃了好,想着文锦心喜欢就给她们也叫了份。
隔着一道屏风,这边小姑娘们的菜也纷纷端了上来。
往日在家中有长辈在场,都是要规规矩矩的,难得有机会不守规矩一次,沈韶媛高兴极了。
不仅可以挑食还能低声和身边的人边说话边吃,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或许真是没人管着,大家的胃口都不错,文锦心平日里就算是喜欢的菜也最多夹两回,今日可是不止。
尤其是后来送上来的菇子汤和凉拌木耳她都很喜欢,连连夹了好几次,要不是兰慧怕她吃多了不舒服提醒了两句,文锦心还不舍得把筷子放下。
伺候的赵老很有眼力见,看文锦心喜欢赶紧上前,“表姑娘可是吃着喜欢?这是世子专门吩咐添的菜,就是想让姑娘们尝个鲜。”
文锦心一句喜欢卡在了嘴边,为什么给大家加菜要特意问她喜不喜欢,还提到了表哥,难道是表哥特意为她加的?
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闹个了大红脸,她怎么这般自作多情,肯定是个巧合,表哥又不知道她喜欢吃这个。
其实菇子和木耳并不是时下的主流食材,尤其是木耳的颜色和卖相都不出挑,高门大户的厨子都讲究色香味俱全讨主人家欢心,不会选择这样的菜。
文锦心会喜欢,也是偶然间尝过一会,记住了味道。
“表姑娘既然喜欢,老朽这就让人包起来,给表姑娘带回去。”
文锦心明显的犹豫了,吃了还带走好像有点失礼,但真的好喜欢哦……
赵老一眼就看出她心动了,却没有戳穿,虽然沈玦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下人,但从沈玦救了他全家起,他就决定要一辈子追求效忠沈玦。
沈玦早就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可惜一直没有好消息,做手下的也担忧着,方才主子对这位表姑娘如何,明眼人都瞧出来了。
他也觉得这个表姑娘极好,要是能成好事岂不是美事一桩。
知道文锦心脸皮薄不好意思,赵老就想了个法子:“表姑娘,这菇子和木耳平日也没好这口的主子,好不容易遇上了您有眼光喜欢,若是您也不要,那就只能任由它枯着。”
文锦心一听就觉得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没人喜欢呢,到底还是喜欢和可惜占据了上风,腼腆的红着脸说了句多谢。
等到用过午膳之后,下人就上了茶和点心,分了男女两室准备午休一会,再做下午的打算。
秦琅的意思是上山狩猎去,这段日子不是忙龙舟赛就是陪着这个大皇子四处溜达,许久没上山手都有点痒了。
沈岳晖都没什么意见,他今日被沈剑青派来的主要目的是看着沈玦,不要闯祸。
就把目光落在了沈恒璘的身上,沈恒璘笑着说好,“我也许久未曾狩猎,活动活动筋骨倒也不错,只是我这三两下的功夫,一会你们可不能笑话我。”
秦琅是个心里没算计的,听到沈恒璘这么谦逊的话反而还笑了起来。
“大皇子你这也太谦虚了,之前都听说你文治武功样样精通,每年围猎都是头等,别是故意蒙咱们吧,好让我们放松戒备输给你,我可还想和你好好比划比划。”
沈岳晖在一旁听得直想扶额,总听秦总兵说他家小儿子被家中宠的不谙世事,他一直没什么机会深交,以为是自谦的说法。
平日瞧着他也是人高马大是个明白事理的样子,总觉得是秦总兵太夸张了,直到此刻才理解,这是真傻白甜。
你心里这么想,也别说出来,就算真的憋不住想说,那也别当着正主的面说啊。
沈岳晖看沈恒璘的面色都快绷不住了,他贵为皇长子,从小在尔虞我诈的深宫生活,那些人都擅长背后捅刀子,怕是从来没碰上秦琅这种当面拆台的人吧。
怕沈岳晖真的面子上挂不住,会怨恨上秦琅,沈岳晖赶紧替他解围。
“你们都是高手,只有我鲜少有机会狩猎,一会你们可不能让我太丢人。”
沈恒璘有了台阶下,马上又面色如常的笑了,“那是大家都让着我,吹捧出来的话可当不得真,岳晖说的是,你们可得给我们两个做兄长的留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