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察觉到后面的人不见的时候,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路。
他只能不耐地在原地等着,他的耐心不够,这会若是换了秦琅他们早就爆粗口的动手了。
“你这饭都是白吃了吗?这么点路都走不了,要不要找人抬着你走?”
文锦心也觉得自己很没用,沈玦说的一点都没错,但因为之前生病躺了许久,骨头都软了,一时走这么多的路确实有些不适应。
“表哥,对不起……”
因为走动细汗一出,脸颊两侧就开始微微发红。
文锦心原先肤色很是白皙,但总是透着些不健康的白,这会出了汗脸上红扑扑的,反而越发的娇俏艳丽,尤其是那小巧的唇,红的诱人。
沈玦只看了一眼就触电般的迅速移开了视线,瞧着她这娇滴滴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方才秦琅说的话。
-真是个美娇娘。
沈玦只觉得心底的那股无名火又蹭蹭的上来了,后头原本还有一串的话,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最后化为呢喃一语,“真是娇气。”就不管她继续往前走。
但之后的一段路,他都会下意识的放慢步子,等她慢吞吞的跟上了再往前走。
“到了。”
文锦心一直埋头苦追,闻言总算松了口气。
可抬头去看,根本没看到什么龙舟,只在路的尽头看到了‘醉仙楼’三个大字,以及一栋气派的别院。
一时有些搞不懂情况,“表哥?这是哪里?”
沈玦玩味的看着她,“怎么,不认字?醉仙楼啊。”
文锦心自然是认识字的,她前世也听说过这醉仙楼,不同于普通的勾栏瓦舍,也和别的酒楼不同,不在繁华街市上,却偏偏傍水而建,藏在流觞曲水的别院之内。
是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消遣之所,普通人根本就没资格入内。
她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也都是托了沈玦的福,前世沈剑青时常会拿这个训斥他。
而且闹得最凶的一回,是沈玦一连宿在醉仙楼一个月不回家,因为不是什么好事情,府上都封了口,老太妃更是觉得她年纪小,不许别人给她说这种事情。
她是有回丫鬟说漏了嘴听来的,但给她留下的印象便是,醉仙楼不是什么好地方。
沈玦根本不理她在想什么,径直就要往里去。
刚迈出一步,就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
回头看去,袖摆被小姑娘死死的拽在手里,咬着牙眼神很是坚定。
“表哥,你不能进去。”
沈玦觉得有趣,这天王老子都管不了他,她算是什么人,“哦?若是我偏不呢?”
想了想又饶有趣味的看着文锦心,“我不仅要进去,还要带你进去,你拿我如何?”
文锦心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表哥?我们不是去看龙舟吗?”声音里多了些不确定和疑惑,可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松开,还是死死的拽着沈玦的袖摆。
沈玦觉得有趣,哂笑了一声,“去啊,又没说不去,但小爷现在得去喝花酒,等听完曲儿就带你去。”
然后上下的打量了文锦心一眼,又继续道:“你呢,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一块进去,要么现在就自己回去。”
进去?
文锦心想都不想果断的摇头,但自己走回去,她根本就不记得来时的路了,而且她还是不敢相信,沈玦真的沉迷于声色犬马。
尤其是在知道沈玦喜欢自己以后,她就觉得前世的这些事情其中都有误会,他不是这样的人。
“表哥,我不想看什么龙舟了,我想回去。”她的声音里带了些鼻音,沙沙哑哑的让人听了很是心软。
就连沈玦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心软了,但一想起眼前这个人贯是会装,还打着主意要让自己娶她,就眯着眼狠下心来。
干脆不去看她,伸手一点点的将自己的袖摆从文锦心的手里扯出来。
“我没有拦着你,想回去?路在那边。”
反正所有人想看到的,不就是他的这一面嘛,现在她看到了,就该识时务的赶紧收回脑子里的邪门歪道。
说完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在文锦心的目光中,直接朝醉仙楼走去。
沈玦是常客又是惹不起的主,一见到他,门口的侍从都热情的拥了上来。
“秦三公子已经在等您了,还是天字八号房,给您都留着呢,姑娘们?有有有,知道您要来,头牌们都等着呢。”
沈玦走进内的时候目光一瞥,看到了一个粉色的身影,还呆呆地站立着,孤零零很是可怜。
注意到他的眼神,侍从也跟着看了一眼,离得远只能看清楚是个纤细的女子,样貌却是看不清。
马上就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世子爷,要我们去招呼那位姑娘吗?”
整个广州府谁不知道沈玦的大名,这样的风流人物,身上不沾点桃花怎么说得过去,想来可能是惹下了什么风流韵事,瞧这小爷的态度怕是不喜欢了。
也是可惜,虽然瞧不见样子,但看身段也知道是个美人儿。
沈玦嘴角扬了扬,招呼?人家可不屑地踏进此处。
“不必了。”
说着就大步的朝前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你们瞧着些,若是她走了就来告诉我。”
侍从谄媚的欸了两声表示明白,一路奉承着沈玦进了院门,等他掏出赏银,才千恩万谢的退出去。
天字八号并不是小小的雅间,而是一个院子,里面齐射玩乐样样都有,甚至流觞曲水附庸风雅的玩意也都齐全。
当然,起初的醉仙楼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酒楼勾舍,后来酒楼盈亏,被沈玦买下后,他就把整个酒楼都翻修了。
自然也包括天字八号,此处就成了他的别院后花园,但知道他是这背后真正老板的人,除了秦琅和明面上的掌柜,并无其他人知晓。
既然世人都觉得他顽劣不堪,他又如何好辜负所有人的美意呢,那他便闹个天翻地覆顽劣给所有人看。
这会时辰还早,也不到午膳的时候,很多人夜里的花酒都还未醒,只有秦琅和几个人在拉弓射箭。
看到他过来,秦琅把箭弓往边上人怀里一丢,就眼巴巴的跑了过去。
朝着他挤眉弄眼,“厉害啊玦哥,你真的来了啊,人小姑娘也肯放你来?”
沈玦看他们在射箭也来了兴致,等侍从把他专用的弓送上来,就眯着眼全神贯注的对着靶心。
“我要来,有谁能拦得了?”话音一落,便看见漂亮的羽箭离弦正中靶心,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引来周围所有人的叫好声,沈玦的这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法可谓是一绝。
“那她这会人呢?你该不是金屋藏娇把美娇娘藏起来了吧。”
美娇娘?美是美娇是娇,但只怕是朵带刺的花。
沈玦嗤笑了一声,“藏?一朵娇花而已,谁爱要谁要。”
“真的假的?王林威那小子听说你养了个漂亮的童养媳,嚷嚷着非要去瞧,还说要抢了去,玦哥你不喜欢那也不能便宜了他那小子啊。”
王林威的祖父是前朝内阁重臣,祖父隐退后王家也是一蹶不振,偏生他的命好,姑姑入宫成了贵妃,还有个当皇长子的表兄。
自此王家重新翻身,他的父亲也跟着被提拔了吏部侍郎,成为朝中新贵。
而王林威是家中的嫡次子,本应该是跟着家里人在京中做他的逍遥公子哥,可他小的时候脸上长了疹子,病好后留了一脸的麻子。
他觉得在京城总被其他人嘲笑,太过丢人,这才跟着他祖母以回老家养病为由回了广州。
按理来说这样的纨绔子弟应该和沈玦他们玩得来,但因为脸上的麻子,他的性格也很是阴郁。
沈玦虽然顽劣,却从来不会抢人性命,他却对待人命如草芥,心情不好便以打骂下人为乐。
有一回被沈玦瞧见给拦下了,还好好的收拾了王林威一顿,从那之后,王林威便把沈玦给记恨上了,不管他的什么都要抢。
若说这广州府还有谁敢不长眼和这世子爷过不去的,也就这位国舅爷家的公子敢了。
沈玦听到这个,就想起了王林威那一脸的麻子,觉得恶心的很,眉心一蹙,手下拉弓的动作越发锋利。
只见羽箭破风而出,猛地扎在了靶心上,停留不到一秒又猛力的穿透了草靶,直直的钉在了后面的树上。
这回就连秦琅也忍不住的叫好,“玦哥,你这几天没练怎么手上功夫又精进了,我这要何时才能赶得上啊。”
沈玦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冷冰冰的侧头看他,“他真是这么说?”
秦琅疑惑的啊了一声,他看射箭看的高兴都把自己说过的话给忘了,被沈玦瞪了一眼就想起来了。
“哦,你说王林威啊,你还不知道他吗,做什么事都全靠一张嘴,我也是听胡家小子和我说的。”
秦琅很是嫌恶的切了一声,“他说过的大话还少吗?哥你别放在心上,再说了你不是也不喜欢那小姑娘吗,管他的呢。”
沈玦是不喜欢文锦心,但不知为何想到王林威窥觊她,就觉得有一股火无处发。
“就算老子不喜欢,那也不是他这懒□□能惦记的。”
说完又是一箭,直直的劈开原来那道箭羽的尾翼,重重的钉在了树上,让一旁的秦琅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想说句,有趣,这你不要的人还不许别人惦记,可真是霸道。
但看着沈玦一脸肃杀的神情,话都吞了回去,行吧,您是大爷,您说了算。
沈玦在园子里练了半个时辰的箭,又和他们玩了会蹴鞠,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的时间。
醉仙楼的大厨都是他亲自寻来的,个顶个的好手,变着法子的给这帮爷做好菜。
正巧今日做的是江南菜系,口味偏甜,意外的得秦琅他们喜欢。
“玦哥,没想到这江南的小姑娘长得标致可人,菜也好吃不腻,要不咱们找个时间去江南游历一回。”
秦琅话音一落,其他人就纷纷打趣起来,“你这哪是去游历,分明就是去找小美人的吧。”
沈玦夹了一筷子的糖醋藕,才记起来外头还被他晾着个江南来的小姑娘。
他上午玩了个尽兴,哪里还记得这一遭,他的本意是让文锦心看清他的真面目知难而退,可没打算虐待小丫头。
就招了侍从来问,“去瞧瞧,外头那个姑娘还在不在?”
正巧就是之前送沈玦进来的那人,很快就去看了一眼。
“回世子爷的话,不在了,小的们也没注意是什么时候走的,要不要派人去瞧瞧?”
沈玦心里虽然早就知道她肯定会走,可这会真的听见说她已经走了,又觉得堵得慌。
小茉莉上回在沈玦这吃了亏,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穿的很是清凉,端着酒杯一步一扭的来给沈玦敬酒。
“世子爷,奴家敬您一杯。”外头传沈玦什么的都有,说他是混世魔王,仗着自己是镇南王世子就为非作歹。
可她们这些姑娘哪个心里不爱慕他,别看沈玦如此英俊风流,却意外的洁身自好不让姑娘近身,更是从来没留宿过。
越是这样她们就越是牟足了劲想抱上这条大腿,若是真的跟了沈玦,以后还愁没有好日子吗。
想着这纤腰就扭得更起劲了,没成想还没靠到沈玦的身边,他就蓦地起身,险些撞翻她手里的酒。
“滚。”从齿贝间发出一声躁怒的低吼,然后面色不虞的直接出了花厅。
留着满室呆愣的公子哥,不知道又是谁惹着了这位爷不高兴。
秦琅赶忙追了出去,沈玦正躺在躺椅上吃炒豆子,向上一抛丢进嘴里三五颗,一齐咬的嘎吱脆,声音又响又带劲。
但听着总觉得是在发泄怒火,秦琅方才全程都陪同着,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什么地方又着了他不痛快。
颠了颗豆子也丢进了嘴里,“玦哥,这是怎么了,菜不合胃口?还是那小茉莉不招你喜欢?”
沈玦也说不上来,但他知道,打从这文锦心来了以后,他就怪怪的。
偏得这种事还没法向别人说,别问,问就是触霉头找打。
他也不搭理秦琅,自顾自的枕着手臂睡觉,秦琅碰了一头灰,见问不出来什么,有人喊他去继续蹴鞠,他就抛下沈玦走了。
原本只是打算闭着眼休息一下,没想到躺着躺着还真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耳边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秦琅他们推推搡搡的声音,沈玦才醒了过来。
这会已经过了晌午好一会,天上下起了小雨,沈玦打了个哈欠起身,算着时辰他也该回去了。
和秦琅等人说了声,就径直往外去,这点小雨对他来说就跟闹着玩似的不算什么。
结果一出门就撞上了心急如焚的阿冰,马车就好端端的停在外头,马车上兰慧已经急哭了,一见他就恨不得上来狠狠咬他几口。
沈玦脸色一凝,眉头微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