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芜弯下腰,朝小女孩伸出手,温言道:“舒舒,让母亲抱抱。”神龙一族破壳起就开了神智,哪怕多年不见,也会记得双亲。
小女孩也就是芷舒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好一会儿,才伸出两只短胳膊。
冰芜一把将芷舒抱了起来,软绵绵的小身子抱在怀里好似没有重量,却香香软软的。
“怎么了?不乐意母亲抱?”有过抱儿子经验的冰芜很快就察觉到了怀里的小人儿身子僵硬。
芷舒扭了扭身子,没说话,两只胳膊勾着冰芜的脖颈,安静地窝着。
一旁的砚离见芷舒如此安静乖巧,眉头轻蹙,怀疑地问:“舒舒,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冰芜这才想起山门外的事,怀里的小身子乖巧极了,还会用脸颊蹭人,让她险些都忘了这是个极能闯祸的小丫头。
冰芜想了想,放下怀里的芷舒,蹲下身和她平视,“舒舒,你才化形百年,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去玩?偌大的苍山还不够你玩么?跑那么远,万一遇上坏神仙怎么办?”
说着又转头看向一旁的砚离,“阿离,她去玩可有人跟着?”见砚离点头才微微放心,又严肃道:“往后不许跑那么远,只许在苍山附近玩。”
芷舒扁了扁嘴,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砚离小声解释:“母亲,苍山附近的神族见到舒舒就怕,根本就不让舒舒去他们府上玩,所以舒舒才越跑越远。”
至于为什么怕,自然是被舒舒玩怕了。
舒舒虽然四百岁才在养龙池里化出人形,可是天赋不比他差多少。而且舒舒还是变异的冰系,苍山的神族大多都是水系。
众所周知,水系遇上冰系毫无办法,且舒舒身份贵重,那些神族不敢还手,只能任由舒舒胡闹。久而久之,自然就怕了。
冰芜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儿,这安静的小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调皮的。
此时逸虚正好寻来,见妻儿都在神树下,抬步就走了过去。
见两个孩子都低着头,冰芜一副满脸诧异的模样,他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
说着冲芷舒招了招手,“舒舒怎么了,过来让父亲瞧瞧。”
芷舒甜甜一笑,搂着他的脖子兴奋地唤了一声:“父亲。”末了,还凑近逸虚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脸颊上传来的触感让逸虚愣了愣,旋即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舒舒真乖,比小棉袄还舒心。”
冰芜心里直冒酸水,嘴角微微地抽了抽,伸出手将芷舒从逸虚怀中拉出,这小丫头,方才一言不发,这会倒是会卖乖。还亲她的人。
冷不丁被拉开,芷舒一愣没反应过来,抬头怔怔地看着冰芜,“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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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冰芜眯了眯眼, 右手仍旧拽着芷舒的后襟不放,对她小幅度的挣扎视而不见, 悠悠地道:“现在知道叫母亲了?”
芷舒很想继续扑进逸虚的怀里,只是拽着她的人毫无慈母心肠, 她瘪了瘪嘴, 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委委屈屈地唤道:“父亲。”
逸虚看着女儿两只小手扑哧地小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舒舒还小,别吓着她。”
冰芜淡淡地瞪了他一眼, 似笑非笑地开口:“叫父亲也没用, 你这调皮的小鬼, 成日里就知道闯祸。瞧那些神族的模样, 可见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才化形百年,能耐倒是不小?”
芷舒闻言也不挣扎了, 小脑袋垂下,宛如拉耸着脑袋的小兽,小肩膀还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冰芜心软了,振袖蹲下身, 掰正芷舒的小身板,挑了挑眉:“怎么了,敢做不敢认?”
“才不是。”芷舒扭着身子,扬起一张玉雪精致的小脸道。
冰芜伸手轻轻地戳了戳芷舒气鼓鼓的小脸, “那你说说太湖龙王的孙女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尾小红鲤,竟然敢觊觎我的龙角。还大言不惭说太湖八百里都是她外祖的地盘,湖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要挖了我的龙角做成珊瑚手串。”
她语气傲慢天真,说话时还抬起小巧的下巴,
“挖角?”
冰芜和逸虚几乎同声问道,原本含笑的脸已经沉了下来,这会已经是阴云密布,风雨欲来之象。
芷舒的两只小龙角还未张开,没有棱角,只有小小的一点立在发间,龙角莹白色中带着点点浅蓝,就像两颗晕着浅浅蓝光的小珍珠。
确实很好看。
但自己的龙角被人觊觎,确实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冰芜和逸虚对视了一眼,无声地点了点头。
芷舒不知道两人的眉眼官司,手脚并用比划了起来,“本公主堂堂苍山公主,岂容一小小龙鲤觊觎,当即就斥了她,谁知她竟然不服,还想对我动手,还好我有战神送的水月扇……”
到底才化形百年,声带还未发育好,软糯的声音仍有些含糊,这会又手舞足蹈地述说着当时紧张的场面,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那半夏神女的药园又是怎么一回事?”冰芜继续问。
“因为淮笙生病了,我听说半夏神女的药园子有好多神植……”
冰芜挑了挑眉:“所以你就去半夏神女的药园子里拔了不少神植?你知道不问自取即为盗么?”
芷舒的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我没有!舒舒等了半夏神女好久,也不见她回来。等不及了才自己拔,我给神女留了讯,还把我小乾坤里的宝贝留了几样。”
小姑娘说着还伸出了两只小短手有模有样地数了起来,“有天后娘娘送的西海鲛绫,大月珠,蟠桃……还有一颗万年黄李果。”
冰芜看着小姑娘认真的表情,也不打扰,只是笑了笑,伸手替小姑娘理了理衣裳。
这小宝贝,当真可人,她突然明白为何百年间这小丫头祸没少闯,却没人拘着了。
等芷舒说完,冰芜才揉了揉她头上的花苞,温声道:“舒舒,下回不可贸然动手,你年纪小,法力浅薄,动手容易吃亏。”
想了想又叮嘱道:“报上你苍山公主的名头,若是不管用,就撒腿跑,回来找母亲给你做主。”
芷舒闻言愣了,睁着一双大眼睛,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冰芜。
“怎么了?”冰芜又笑着掐了掐小姑娘白嫩的小脸,“可记住了?”
好半晌,芷舒才眨了眨眼,小声的问:“母亲,你不怪舒舒?”
冰芜伸手把芷舒抱了起来,在怀里掂了掂,笑道:“舒舒又没做错,怪你作甚?舒舒这般聪慧,夸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突然听到这般毫不掩饰的夸赞,小姑娘好似不好意思了起来,将头埋在冰芜脖颈间,软绵绵的小身子一动也不动,仔细看能瞧见玉雪可爱的小脸染了两团红晕。
砚离在一旁巴巴地看着,忽地有些羡慕,可是他长高了,不能再赖在母亲的怀中。正想着,身子突然悬空,他吓了好大一跳。
熟悉的冷香扑鼻而来,昭示着抱他的人是谁,其实没有冷香砚离也知道是谁,毕竟此时这里只有他们。
砚离身子先是僵硬了一下,旋即就软了下来,努力端着的脸维持不住了,他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父亲,阿离长大了。”
逸虚轻笑,温声道:“在父亲眼里,阿离还是个孩子,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将妹妹照顾得很好,极有长兄风范,还有方才在山门外,阿离做得很好。”
被众天神上门告状不仅毫不慌乱,还知道先护着妹妹,做得确实很好,更何况他年纪这般小。
被人夸赞和肯定,无疑是令人欢喜的,砚离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漪澜苑
在紫藤花架下对弈的二人忽觉漪澜苑的云镜被破开,二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看清从层层云雾中缓缓走出的身影,身穿金色华服的神女一怔,指尖捏着的蓝色暖玉棋“吧嗒”一声掉落在棋盘上,在墨曜石的棋盘上跳动了几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还是身边的人唤了她一声,瑶音才回过神,长袖一拂就起身迎了上去,“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上九重天要人了。”
冰芜将怀里抱的芷舒放下,颇为无奈:“母亲,我不是让花音亲自回来报信了么,我们没事,这下可以放下心了?”
“还说呢,金钊被送回天宫时受了重伤,他和你关系一向亲厚,我能不担心么?”要不是花音再三和她强调,钧凌也被带回天宫严惩了,她还真不敢保证会不会上九重天找天帝。
紧跟在瑶音身后的战神轻笑,语气有些揶揄:“公主,我说得不错吧,以帝君和公主的本事定能安然无恙,这回可信我了?”
逸虚拱手欲行礼,瑶音连忙制止。
逸虚退了一步,坚持行礼:“这一礼多谢母亲担心,”又行了一礼,道:“两个孩子给母亲添麻烦了,逸虚在此谢过母亲。”
瑶音忙摆手,“没有的事,阿离和舒舒都很懂事,我很喜欢。”说着朝芷舒招了招手。
芷舒仰头看了看冰芜,才往瑶音身边扑去。
瑶音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将其抱了起来,轻笑道:“舒舒这性子,和冰芜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当时看到化形后的芷舒可是怔了好久,太像了,除了眉眼不太像,那小脸简直和冰芜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一刻,瑶音甚至觉得这是天道弥补她的。后来,她发现舒舒的性子也像极了冰芜小时候,对舒舒更是稀罕得不行。
又怎么会觉得是添麻烦。
冰芜看着逸虚揶揄的眼神,不乐意了,“母亲,我可没有她这般调皮。”
“你忘了,你小时候可比她调皮多了,和金钊一块,不止将昆仑山祸害了,天宫上都被你玩了一遍……”
冰芜突然轻咳了两声,打断了瑶音的话,“咳咳,我怎么记不得了,定是母亲你记错了。”
瑶音笑看了冰芜一眼,没再揭女儿的短,转了话题:“不过这日子过得倒是飞快,转眼间你都这般大了,还有了一双儿女。连金钊都快成婚了,金钊那性子,能定下来可真不容易,天后为此激动得三天三夜没合眼。”
冰芜一惊:“金钊的婚期定了?”
“听天后的意思,应是快了。”
“那我们可得准备一份厚礼。”冰芜转头看向逸虚,语气愉悦,没想到金钊这回倒是因祸得福,抱得美人归。
上回救下金钊后,他伤势实在是太重了,还等不及他清醒,他们二人便亲自将其送回天宫。敖清外伤虽重却无内伤,醒得比较早,放心不下金钊也跟着一同去了天宫。
天后看到昏厥不醒人事的金钊,当场就晕了过去。
天帝也是震怒不已,天帝有五子,唯有长子和幼子是五爪金龙,本就宠得不行。
长子要承天帝之位,天帝还有些分寸,幼子不需要,说一句万千宠爱也为过。一般来说,有神职的神族和没有神职的神族是两个不一样种族。
但五太子金钊愣是以天帝幼子的身份,即便没有神职在身,照样在天界风生水起,潇洒快活。
可见天帝天后多疼这个幼子。
不难想象天帝见到脸上惨白,昏厥不省人事的幼子时是什么表情。
凡人尚且有“天之一怒,伏尸百万”的说法,更何况是能力更强、身份更高的天帝。
天帝因此终于决定下旨即刻发落被压回天宫的钧凌,数罪并罚,化去魔功,受七日烛阴灌顶的极刑,打入水牢深处,永受水牢深处的九幽真火和极冥之寒的折磨。
水牢深处,九幽真火和极冥之寒各占一半,即使法力高深如上清境的三位天尊,在里头也待不上一天。更别说钧凌一个堕魔后又被化去魔功的上神。
钧凌一入内,必将被冰火两重天折磨得体无完肤。
冰芜对天帝这回的处置倒是颇为满意,想必天后没少出力,否则以天帝的性子定是狠不下心。
从漪澜苑离开后,冰芜看着前方手牵着手的一对儿女,一向清冷淡然的眉眼仿佛都冰消雪融了,空落落的心不知何时被填满了,这会只觉得有什么溢了出来,暖暖的。
两人并肩走着,冰芜原本交叠与身前的手向下滑去,一面去抓住逸虚负在身后的手,一面道:“母亲和战神这些年关系似乎更好了。”
逸虚顺势将探过来的柔荑牵住,对她扯来的话题笑了笑,“战神品行不错,你先前不是颇为赞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