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她的一切付出,一切牺牲,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那一天,她又被拉去宾馆,最后樊随抱着她入睡。就算她知道,樊随从头到尾,只对她的身子感兴趣,她还是不自觉地靠紧他。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使她的恐惧与绝望,有一丝丝地减轻。
凭什么他们都走了,却要留她在苦海里苦苦挣扎?!
傅灵灵想到这里,呼吸不过来,胃里翻腾,一阵呕意上涌。现在苏锦的妈妈来责怪她,那个主意是她出的,可就算是她出的,也要苏锦同意才行啊。
“现在小锦的资源全没了,司空缈那个贱女人让她接广告,除了广告还是广告。”
“公司的那些人,以前对她客客气气的,现在看见她都要踩一脚。可怜小锦啊,她的精气神全散了,这两个月瘦成了皮包骨,任谁见了都心疼啊!”中年女人哎哟连天,拍着大腿哭嚎。
傅灵灵心里也不好受,苏锦惨,自己又何尝不惨。
“而你呢!”中年女人猛地将双眼往傅灵灵身上锁,两只手伸过去,拽住她的肩膀,“你要负责,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傅灵灵哪里是这种熊一样女人的对手,身子被她摇得哐哐撞电线杆。
“小锦颓败了,你却成了鼎星的正式员工。你一定有靠山,一定能重新帮小锦,你快帮她,快帮她!”苏妈妈一向这般理直气壮,对待司空缈如此,对待傅灵灵亦如此。
傅灵灵只觉得腹部一疼,浑身就像散了架一般。
她像一只小鸡仔一般,被苏妈妈揉搓,只能嘴里呼救,“你别……别摇了……”
“别?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帮小锦,我就把你出主意的事情,告诉你们公司,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苏妈妈目眦欲裂,揪住傅灵灵的衣领警告她。
就在这个时候,傅灵灵的眼睛,突然望着上方。
【哐当!】
一个装满杂物的大包包重量,足以把一个成年人砸晕。
苏妈妈身后,出现了小鹿那张浓妆的脸。
她给傅灵灵发了短信,傅灵灵说了要过来。见傅灵灵久久不到,小鹿心里挂念她,就跑出来想等她。
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小鹿顾不得许多,抡起包包就往苏妈妈头上砸。
她就像天神一般,救傅灵灵于水火之中。
“灵灵,快跟我跑。”小鹿拉着傅灵灵的手,趁着苏妈妈被砸得晕头转向,赶紧跑路。
……
“灵灵,别怕,来顺顺气。”跑到医院门口之后,小鹿从包包里取出一瓶水,小心翼翼揪开瓶盖,递给傅灵灵。
傅灵灵接过,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慢慢喝,别怕,别怕。”小鹿拍了拍傅灵灵的背,给她顺气。
医院的灯光是冷色的,冷冷地照着地面,也冷冷地照着两个原本要好的小姐妹。
傅灵灵的模样,现在看起来和小鹿差距越来越大了。
小鹿还是原来那般模样,浓妆艳抹的妆导致看不清原本清丽的相貌,大冬天的,为了好好陪酒,被迫穿着劣质黑丝、很短很短的裙子,还有高筒靴。
外面披了一件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羽绒服。
她就是东城最底层社会的缩影,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活着,从来不为现在的生活有所言弃。以前为了活下去,她出过台,但后来有了男朋友,她坚决不再做那些活计了。
只是陪酒的话,很多客人不会再点她,她的收入大大减少了。而且她收入的一部分,要用来偷偷照料傅灵灵的妈妈用。
可她并不在乎,她爱于眠,所以能够忍受生活加诸在她身上的苦难。
而傅灵灵呢。
小鹿只知道,傅灵灵认了一个干妈。
在傅灵灵口中,这个干妈又温柔又漂亮,还对她特别好。
这个干妈十分神秘,不仅出钱给傅妈妈治病,还给了灵灵好多好多钱。
灵灵现在穿得时尚又大气,比如现在,她浑身包裹着一件毛茸茸的大红色蝙蝠袖大衣,脚上蹬了一双皮靴,脑袋上戴了一个贝雷帽,帽子有点歪了,却不影响这套服装的高级感。
她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甚至小鹿也随着她,搬到了一个不错的小区。
小鹿挺不好意思的,这算是占了灵灵便宜,她要加倍对灵灵好。
“灵灵,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鹿眼睛亮晶晶的,像这冷月旁的星星。
“嗯?”傅灵灵还沉浸在被苏妈妈追逐的恐惧中。
“你妈妈醒了!”小鹿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她,“灵灵,开不开心,阿姨醒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之后,干妈帮傅灵灵找了一家对尿毒症十分拿手的三甲医院。
现在傅妈妈能正常做肾透析了,听说□□也找到了,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傅灵灵睁大了眼睛,眼泪滚滚掉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可是她为何把自己弄到了泥沼里呢……
“灵灵,快去看看,快去看看!”小鹿拍了拍傅灵灵的背部,拉起傅灵灵就走。
傅灵灵亦步亦趋,她另一只手捂住肚子,疼……有一股撕裂一般地疼……
……
两人正在门口,小鹿就听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声音——
“呃呃呃……”
她脱开傅灵灵的手,推门,就看到傅妈妈正一手伸向虚空,一手捂住脖子,十分痛苦的模样。
傅灵灵也赶紧过了去,比起小鹿,她跟妈妈接触的时间不多。
因为她要挣钱。
自从认识了小鹿之后,小鹿就主动担起了照顾傅妈妈的责任,而傅灵灵则负责到处筹钱治疗母亲。
傅母跟人高马大的苏妈妈不同,她在男人离家逃债之前,一直被家暴,长得瘦小而坚韧,擅长无休无止的原谅,如果往回二十年,一定是娘道文女主的标杆。
傅母因长期卧病在床,眼窝凹陷,骨瘦如柴,并不健康。
此时目眦欲裂的模样,更是像极了电视里的僵尸。
傅灵灵有一瞬间的惊惧,还是义无反顾地奔了过去。
此时小鹿已经熟练地找到了关键所在,做出了令傅灵灵震惊不已地一件事——
她嘴对嘴地,替傅母吸痰。
傅灵灵站在旁边,惊得说不出话来。
眼睁睁看着小鹿将一口泥色的恶臭不已的痰,吐了出来。
来痰落在痰盂里,依旧散发出一阵恶臭。
与此同时,小鹿捂住了嘴巴,赶紧按了铃叫医生,又用眼神示意傅灵灵照顾好傅母,才奔向厕所,哗啦啦开始大吐特吐。
经过医护人员的救助,病歪歪的傅母渐渐转向了清醒。
清醒了的傅母拍了拍傅灵灵的手,“灵灵,妈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声音甚是慈爱,傅灵灵泪盈于睫,一把扑倒了傅母身上。
傅母轻柔地安慰了她过后,又示意小鹿过来。
傅灵灵有些诧异,但还是接受了,她同样把手放在小鹿手上,“小鹿啊,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孩子。”
虽然身为娘道文女主的范本,傅母的优点是善良,还老实,有一说一。
她将小鹿的手,和傅灵灵的手放在了一起,“灵灵,我把小鹿当自己的亲闺女儿了,以后你们姐妹要相互帮扶啊。”
小鹿很早没了家,听了傅母这么窝心的话,早已泣不成声。
劣质的妆哭了一脸,像一个小丑。
傅母赶紧抽了纸,一点一点为她擦拭。
傅灵灵看在眼里,有种小鹿和母亲才是亲母女的感觉,心中有点酸涩。
“小鹿不容易,一直一直以来,都照顾着我。”傅母絮絮叨叨。
傅灵灵敛下眼,妈妈可知她有多不容易,一路为妈妈筹钱,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多想给妈妈说一说一路以来的委屈,她遇到了多坏的人,甚至……甚至连清白都没有了。
“不过守得云开见月明,小鹿现在和她男朋友幸幸福福的,也把结婚提上日程了。”傅母幸福地挽着小鹿的手,“她男朋友还快要买房了呢,说要加小鹿的名字。”
这一句话,令傅灵灵大脑轰鸣。
小鹿,于眠。
小鹿,于眠。
她还记得三个多月前,于眠痛苦地拥抱着她的场景,那时,于眠心底还爱着她。
而她,大气地要求于眠去爱小鹿。
傅灵灵努力咧嘴,跟着傅母和娇嗔的小鹿一起笑,苦笑。
原来于眠真的听了她的话,去认真地……爱小鹿。
她该替小鹿高兴才是。
……
……
灵犀一动:【恭喜你,和小鹿这么好了。】
三个月没有联系,于眠一直躺在她的微信最底端。
傅灵灵点进去,看朋友圈。
以前于眠都不屑于跟小鹿拍照,他的朋友圈里,一直都是他引以为傲的妆面,或者一两句他喜欢的现代诗。
然而现在——
朋友圈的第一条,就是他拍的小鹿——高高的女孩子,干净的侧面,在认真侍弄一盆花草。
下面配文字:你在侍花,我在陪你,日子真好。
后面很多条,都是小鹿。
有时候小鹿没有出境,于眠也会秀小鹿给他做的饭菜,很美味很干净的模样。
傅灵灵心中,酸涩不已。
他们原来都幸福了,只有她,在苦海里沉沦。
可明明妈妈的病,是用她的钱治好的;小鹿现在住的好房子,也是她通过干妈买到的……
嘟嘟嘟……一阵手机震动,打断了思绪。
是于眠回复了。
于眠:【我们快要结婚了,谢谢你之前鼓励我。】
傅灵灵揉了揉脸,【怎么这么快?】
灵犀一动:【作为好朋友,是要给你们祝福的,说说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接下来,于眠大了一大段话。
于眠:【有一次,她来探班。】
于眠:【正好碰到剧组出了事,我的妆面导致一个女演员脸部红肿。女演员方面执意要找我算账,开除我,并且追究我的责任。】
于眠:【小鹿据理力争,最后发现,并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女演员自己吃了过敏的食物。然而那女演员非常强势,不肯正视自己的错误,甚至企图用强权压我。】
于眠:【最后是小鹿为了保护我,向那女演员道歉,甚至还在化妆师里下跪。】
于眠:【对不起,灵灵,我觉得我没法再辜负她了。】
灵犀一动:【……】
于眠:【小鹿现在做这个工作,其实很不好,我想娶她。】
所以这么快,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傅灵灵脸色卡白,她也很不好……她从小害怕医院,其实已经发现身体出了状况,也讳疾忌医,不敢去看。
她怕樊随有病,几次三番摇醒他,问他。
得出的结果,也就是不爱洗澡。
她也存着侥幸心理,可心里还是怕怕的。
可她这样不好,这样担惊受怕,妈妈却没有疼惜她,反而心疼这样幸福的小鹿……
灵犀一动:【于眠,我祝福你。】
于眠:【谢谢。】
过了很久,泪水还是啪嗒啪嗒滴落了下来。
傅灵灵拿出手机,几经挣扎,还是播出了电话,“……”
“灵灵,你怎么哭了?”电话那头,听出了她的呜咽。
“灵灵,谁欺负你了?”
“……”
……
傅灵灵一直没有回,只是委屈地呜咽,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通通哭出来。
“灵灵,你不要哭,你不要哭,你一哭我心都要慌了……”电话那头的人,还是忍不住心中奔涌的情感,破了功安慰她。
“于眠,我……我很不好……来陪我喝一杯吧……”
接下来的事,很混乱。
傅灵灵两人相约在一个酒吧见面,于眠还是和从前一样,斯文俊秀。
戴了个眼镜。
很像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只不过那个戴着金边眼镜的人不会如于眠穿着休闲裤,他只会穿着得体的定制西装。身量那样高,面容那样俊,气场那样冷。
傅灵灵只记得她喝了很多,于眠忙着安慰她。
她一把抱住了于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傅灵灵望着宾馆的天花板。
她从床上爬起来,身旁睡了一个男人,男人很白,背后的骨骼偏瘦。
傅灵灵低下头,自己一身红痕,她才隐隐约约想起了昨晚的事。
男人得到了她,很兴奋,也很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