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二十分钟后，雪橇老板把整个坐垫都擦得一尘不染，早没了刚刚吼汤圆圆时的凶悍，被压榨的杨白劳似的，朝柯望微微鞠躬：“老板，您看这样行了吧？”
这是他第三次交工了——前两次都被柯总无情驳回——表情苦哈哈的，饶是汤圆圆刚刚被他威胁过，都觉得这老板太可怜了。
一个三四十岁的北方糙汉子，被二十五岁的柯望三言两语就欺负成这样，因为柯总嫌弃他的抹布也脏，雪橇老板最后是徒手用蘸湿的纸巾一遍遍擦的，手都冻红了。
这一回，柯望终于点了头，皱着眉看那险些被擦掉一层皮的坐垫，很勉强地说：“就这样吧。站久了有点冷，不等了。”
站在他一旁发抖的汤圆圆立即停止了抖动。
“上车吧。”柯望对汤圆圆说。
雪橇老板如获大赦，正要松口气，却见柯望朝他招招手，汤圆圆坐在雪橇上，看着两人都掏出手机，似乎在面对面付钱。
不知柯望给了多少，老板脸上那杨白劳一般的苦哈哈一扫而光，对柯望点头哈腰的，差点没笑出后槽牙。
柯望坐上雪橇时，汤圆圆忍不住好奇，悄声问：“柯总，你额外付他钱了呀？”
柯望“嗯”一声，“没多少，他额外擦车了。”欺负汤圆圆的事，已经叫他道歉了，只可惜他的小助理太怂，他才逼着老板徒手擦车，给小助理出了气，让他知道教训就够了，冰天雪地在外讨生活不容易。
汤圆圆又是赞叹又是惊奇，由衷道：“柯总你人真好。”看柯总刚刚那熟练的欺男霸女样子，她还以为他不会给雪橇老板钱呢。
柯望剩下的一点气也被这句夸奖击碎了，觉得就算再多给老板几倍辛苦钱都值了。
她夸我人好。
呵，形象又高大了，难怪她喜欢我。
有理有据。
柯总面上却依旧没什么波澜，哼一声，说：“还真以为我是柯扒皮么。”
汤圆圆没忍住笑出了声，见自家老板透过来的疑惑目光，又勉强忍住。
原来柯总也看那期节目了啊，还知道弹幕说他是“柯扒皮”呢。
表现得满不在乎，结果偷偷去看节目。
啧，男人。
有点可爱啊。
汤圆圆坐在雪橇里，没胡思乱想多久，主要还是因为拉车的十几条狗子太疯了。
他们坐的是双人雪橇，因为还会接待柯总这样人高马大的客人，狗子又多又活泼，品种不一，但传说中的“雪橇三傻”都凑齐了。
领头的一只阿拉斯加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扬起脑袋“嗷呜”一声，而后便带着一群狗子兴奋地在雪地里拔足狂奔。
雪橇突然加速，连卡在座位上的摄像头都被震掉了。
汤圆圆也被吓了一跳，但她的惊叫和本人一样透着怂，声音不大，淹没在狗子们兴奋的“嗷呜”里，只落在身边的柯望一个人的耳朵里。
柯望下意识揽住汤圆圆的肩膀，把她护在怀里，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狗子们虽然兴奋，但雪橇一直稳稳得沿着既定路线，还是靠谱的。
这些二哈拉过这么多客人，应该是训练有素的，那他就没理由再揽着小姑娘的肩膀……
柯望心里居然滑过一丝遗憾。
然而，柯望的“绅士手”刚刚撤走，就被汤圆圆一把握住。
柯望：！！
狗子们的缰绳是直接栓在雪橇上的，不用控制，两人都没戴手套，小姑娘的手很凉，紧紧抓.住他的。
柯望脊背一僵，没把手抽回来。
他看过去，就发现汤圆圆紧紧闭着眼睛，连路都不敢看。
一如既往的怂。
柯望回握住她的手，嘴上嫌弃：“胆子这么小。”
大手却任由她紧紧抓着，原来女孩子的手这么小，这么软。
冰冰凉凉的小手握在手里，被这凉意一激，五脏六腑却反倒燥热起来。雪橇一路急驰狂奔，冷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柯望却只听得到自己胸腔中隆隆的心跳声。
及至抵达了目的地，汤圆圆才很不好意思地把手抽.出来，她又是害羞又是害怕，根本连看都不看柯望的眼睛，盯着自家老板的鞋子打破沉默：“那个，狗拉雪橇好玩吧。”
“嗯，”柯望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好玩。”
“哎呀呀！设备没卡住，掉下来了！”任导演抱着个小摄像机，可惜得直嚷嚷。
“还好没摔坏，也不知道录到了多少。”那些雪橇犬跑得太快，远景只拍了一小段，任导演还在后悔：“应该实时跟拍的。”
任导演的碎碎念倒是驱散了汤圆圆的小尴尬，汤圆圆发誓不能再挑战柯总的底线了，下半程的日程一定要安安稳稳地度过。
接下来的项目是滑雪，汤圆圆换好滑雪服出来之后，却迟迟没有等到柯望，于是问跟拍大哥：“我们老板呢？”
摄像说：“打电话呢，你们柯总好像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不太高兴，下午别惹他了啊。”
汤圆圆：“……”
连摄像都看出来自己之前在故意搞事情了么？汤圆圆默默抹了把汗，决定整个下午都乖乖的。
这是汤圆圆第一次滑雪。
她家虽然也算北方，但地理位置不如松城这么北，一年到头下雪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滑雪场都是人造雪。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没钱。
小时候没有零花钱，毕业后也过得捉襟见肘，而现在，刚刚暴富不久，还没来得及享受生活。
但看起来，滑雪还挺好玩的。
这个念头持续了大概二十分钟，汤圆圆在半山腰摔了个屁.股蹲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下去了，惹得节目组请的教练哭笑不得地劝了她半天。
但汤圆圆一个“怂”字贯彻到底，就是不动摇。
“我来吧。”熟悉的男声响起，汤圆圆扭头就看到了柯望。
柯总不像摄像大哥说得那么夸张，依旧是那副“全世界都欠我三个亿”的厌世脸。
汤圆圆默默在心里得出评估结论：情绪稳定。
柯总的教学比教练的立竿见影得多，最主要的原因是——换做自家老板，汤圆圆就很听话，指哪儿打哪儿。
柯望带着汤圆圆去了一片平地，先从基本动作教起，堪称认真又耐心，心平气和的。
汤圆圆察言观色，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忍不住问：“柯总，你没事吧？”
柯望挑起眉。
汤圆圆：“刚刚摄像大哥说你在打电话，心情不好。”
说完，她又觉得这样好像在窥探老板的隐私，于是多加了一句：“我就有点担心你。”
这句话成功顺了柯总的毛，柯望唇角聚起一点笑意，“没什么，公司上的事。”
汤圆圆立即拍马屁：“老板日理万机，难怪东风传媒蒸蒸日上！”
柯望：“……”
柯望迟疑地问：“你是不是……比较欣赏事业有成的男人？”
汤圆圆：？
怎么扯到这里来了？是她的马屁拍得太简单了，老板嫌不够吗？汤圆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看了眼摄像头。
柯望便也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兢兢业业跟拍的摄像。
摄像大哥：“……”
片刻后，摄像大哥很懂事地跪安了。
柯望摘掉身上的收音装置，说：“其实也不是东风传媒的事。”
汤圆圆：？
这就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老板你有多少个公司？还有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解释这些啊？
柯望示意她也把话筒关掉，然后才说：“是我一位堂.哥，给我找了点小麻烦。”
汤圆圆：！！
这豪门秘密你跟我说干什么呀！
但经过一个微妙的停顿后，柯总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快接着问我”，汤圆圆只得硬着头皮问：“然后呢？”
柯望果然心满意足，接着说：“但没什么，已经处理好了，相信他也得到教训了。”
虽然看到柯总现在这样轻描淡写，可刚刚摄像大哥不是这么告诉她的，摄像大哥说他刚才心情不大好，汤圆圆直觉这里头还有内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腥风血雨，柯总可是正儿八经的豪门耶，柯立焕的孙子啊！
汤圆圆实在没压抑住旺.盛的好奇心，忍不住问：“你堂.哥……为什么找你麻烦啊？”
难道是抢夺家产？！柯立焕有三个儿子，但老爷子一把年纪都没有要分家的意思，坊间传闻的八卦小报整天都说是因为他那三个儿子都不成器，柯老爷子是打算把产业直接传给一个孙辈呢。
“哦，”柯望说，“也没什么，我用了点手段，在抢他公司的股权。”
汤圆圆：“那他可太过分——嗯？？？”
啥玩意？？？
老板是你抢人家的股权？？这怎么能叫你堂.哥找你麻烦呢？？人家没直接找上门来打你已经算很有理智了啊！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说出自己的强盗行径的！！你的廉耻心呢？？嗯？？
汤圆圆在内心疯狂吐槽，然后嘴上强行替自家老板挽尊：“这种事，呃，各凭本事嘛，商场上的事我不懂，但老板真厉害！”
柯望矜持道：“还可以，我也姓柯，这帮了我大忙。”
“其实我不大喜欢东风传媒。”柯望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汤圆圆在内心嘶吼：这我早就看出来了！！！
汤圆圆觉得心很累，自家老板今天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怎么说话这么奇怪？也不像是在考验她……
但依着老板的性格，也不会在她一个旗下小艺人面前放飞自我，说些没营养的废话，她没听懂，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没有理解老板这些话背后的深意。
汤圆圆觉得柯总越来越高深莫测了，她居然之前还在自称“天子近臣”、“老板心腹”，这种想法太膨.胀了，要不得！她只是熟悉生活里的柯望，知道他吃饭的口味、洁癖到什么程度而已。
想做“老板心腹”，还差的远，还得修炼。
说起来，做人挺累的，还是做猫好，什么都不用做，就是老板的心肝宝贝。
……等等，她为什么这么想做老板的心肝宝贝？
汤圆圆立即甩开这个羞耻的想法，太羞耻了，以至于心跳都有点加速了。
两人回到初级雪道的时候，重新打开了随身话筒，摄像们也重新就位，经过老板的亲自指导，汤圆圆这一回滑得很成功。
虽然还是有点紧张，攥着滑雪杖的手依旧紧绷得出汗，手套都湿.了，努力保持弯曲的腿也有些僵硬，但她成功了！
一路俯冲下来真是爽啊！又自由，又刺激，这里的雪厚实又细腻，一路丝滑，特别带感！
汤圆圆站在山脚下，激动地摘下防风镜，笑着向山顶的柯望挥了挥手。
柯望却没从初级道滑下来，而是直接从初级道的顶端上了索道。
十分钟后，高级道那边发出一连串的喝彩声，汤圆圆先是听到围观群众里一叠声的“牛逼”，循声望去，就见一位身材颀长的、穿明黄色滑雪服的男人一个漂亮的跳跃、抓板。
正是柯望。
汤圆圆不明白这些动作到底叫什么、有多难，但也觉得动作华丽，就很帅。
她跟着人群一起欢呼鼓掌。
按道理来讲，初级雪道底端都应该是一群和她水平不分伯仲的菜鸡，但其中不乏理论派，柯望表演完毕之后，便开始七嘴八舌地分析。
“他刚才那个动作应该是front side double cork，那人应该是专业运动员。”
“是不是国家队在这里集训，让咱们赶上了？明年不就冬奥会了么。”
“拉倒吧，国家队在度假村集训？”
“他那动作其实也没什么，这都是大家旅游开心的地方，来这儿玩什么专业动作啊，摆明了是在炫技，装逼。”
汤圆圆开始还在美滋滋地听科普，到了这里，就忍不了了，她怒道：“炫技也是人家有本事！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要是有本事，就别在初级雪道滑啊！”
“……”
摄像大哥刚刚也把镜头对准了远处的柯望，并没有看到汤圆圆，此刻听到她出声说话，心里替汤圆圆捏了一把汗，这可是在民风彪悍的松城，传说中多说一句“瞅你咋地”都能打起来的地方，听说“能动手都不BB”。
“我说错了吗？他就是装逼！肯定有姑娘在看……”
那边果然开始呛声了，摄像大哥担忧地把镜头挪回去，然后发现……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