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把脑袋埋了起来，汤圆圆也能听出这话是柯总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可纪涉偏偏听不出来，还傻乎乎地问“为什么”。
　　“……”
　　“……”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柯望终于装不下去，冷冷地说：“没有为什么。”
　　这回连纪涉也听出了“他如果敢再追问，就会被人道毁灭”的危机感，识相地闭了嘴。
　　一个小颠簸，汤圆圆从柯望怀里跌出来，灵活地扒住座椅，抖了抖毛，她重新趴好，甩着尾巴尖儿想：纪涉这人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今天这么蠢，也不是蠢，可能就是单纯的不了解——不过话说回来，谁没事去了解“大魔头”呢？那是柯望，会咬人的！
　　想到这里，汤圆圆忍不住又有点嘚瑟，她现在这么了解柯总，算不算“天子近臣”、“老板心腹”了？如果由她来当《老板去哪儿》里柯总的小助理，说不定能成功给“柯大魔头”顺毛，凭借节目走上综艺生涯巅峰呢。
　　‘不过，’汤圆圆一边用爪爪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老板外套上的拉链头，一边想，‘柯总厌女症那么严重，不可能招一个女助理的。’
　　啧，患有“厌女症”的娱乐公司老板。想想有点惨啊，这和经营海鲜自助餐厅，却对海鲜过敏有什么区别。
　　柯总的暴脾气，在车子抵达度假村之后，彻底爆发了。
　　所谓的“度假村”，在柯·洁癖·龟毛·总看来，脏得难以下脚，乱得难以入眼。
　　所谓的“原汁原味”农家饭菜是用铝制大盆盛的，油汪汪黑乎乎，吃惯了摆盘精致的三星米其林的柯总看一眼就差点没吐了，招待客人的特色烈性白酒，在拿拉菲当餐酒的柯总看来，糙得刮嗓子。
　　而度假村里最富特色的“红提采摘园”，柯总更是远远看一眼，扭头就走。
　　红提市的气温比燕市高一些，但到底是冬天，采摘园扣了大棚，在正常人眼里，掀开大棚，能看到晶莹剔透的红提，而在柯洁癖眼里，根本等不到掀开大棚，单看到那些落满灰尘的塑料布，就已经叫他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更别提泥泞的地面，和乱糟糟的杂草。
　　柯总给出的评语是：“只有温泉还凑活，但太脏了。”
　　纪涉又委屈又忐忑，原本能进行一整天的活动，在柯总大刀阔斧的删减下，只剩下泡温泉一项了。
　　可摄像头还在拍，如果干巴巴地过去，他们可就没剩什么镜头了，就算纪涉答应，节目组也不会答应。
　　他没胆子请柯总将就一下，于是只好苦笑一声，在跟拍摄影们的鼓励又同情的目光下，撸起袖子亲自把温泉擦洗一遍，这样说不定还能多录一点素材。
　　柯望不肯在“尘土飞扬”的院子里待着，私汤温泉擦洗干净之前，都不肯出屋，汤圆圆却待得无聊，独自溜出来，蹲在高台上看纪涉干活。
　　纪涉好端端一个小鲜肉，现在穿着防水的胶皮背带连体裤，带着同款胶皮手套，像个管道工人。
　　“汤圆儿，你来了。”摄像头还在录，纪涉干巴巴地独自干了半天活，终于找到了说话的由头。
　　“上面还没擦，”纪涉指挥，“快下来，要是你弄脏了毛，老板又该生气了。”
　　汤圆圆低头一看，哦豁，果然一层灰，连忙跳了下来。
　　纪涉：“哇，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汤圆圆抖抖毛，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
　　纪涉于是开始边干活边跟一只猫找话题，场面其实有点滑稽，但那只猫偏偏每一句都能给出正确的反应，就像真能听懂人话似的。
　　它还穿着喜庆的圣诞装，大红的小马甲，雪团儿似的毛，肥噜噜毛绒绒地蹲在擦得反光的温泉石上，又鲜艳又讨喜，别提多可爱了。
　　摄影师一直猛给那猫镜头，而汤圆圆有演员的职业素养，居然非常有镜头感，因为配合，拍得更漂亮了，以至于后来剪辑的时候，后期都笃定这一期最火的不是和充当助理的旗下艺人擦出小火花的四季娱乐总裁刘存，也不是全程刁难下属的“柯扒皮”，更不是那几位年纪略长的总裁。

　　而是这只猫，后来汤圆圆也果不其然一炮而红，成了“明星猫”，但那都是后话。
　　此刻，“明星猫”汤圆圆正甩着尾巴尖儿听纪涉碎碎念：“柯总也太吓人了，从前只是听说他脾气有点暴躁，今天百闻不如一见。”
　　纪涉想通了，既然是他的独角戏，还不如说点真心话，毕竟有话题度才有热度，节目效果嘛——反正柯总的态度不会更糟了。
　　“汤圆儿，柯总平时也是这样吗？”
　　汤圆圆认真跟纪涉唠嗑：“喵咪喵嗷喵咪.咪~”
　　——主要是真助理高建从来不会这样惹毛他，你已经可以了，如果不是在录节目，他还保留了理智，这会儿早就把你天灵盖掀了。
　　纪涉摸.摸汤圆圆的头：“可怜的小猫咪，原来柯总平时也这么凶。”
　　汤圆圆：“……喵喵喵？”
　　——别污蔑我啊，我从来不说老板坏话的！
　　纪涉：“柯总发脾气的时候你会躲起来吗？可惜我这么大一个人躲不起来哈哈。”
　　“……”你嗦啥？为什么感觉怪怪的。就好像默认了柯总私底下不但脾气暴躁，还是个虐猫狂魔似的，汤圆圆莫名有点不舒服。
　　“柯总好像跟我同岁，但看起来就很威严，我看到他就好怕啊，我都没这么怕过我爸哈哈。”
　　汤·鉴婊达人·圆圆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儿了，这货分明是在镜头面前卖萌卖惨，为了增加观众的好感度，不惜把老板的形象给牺牲了。
　　……虽然柯总似乎也没什么形象，的确是他挑三拣四，到乡村来还一身的少爷病，不像参加度假节目，倒像是参加“变形记”，都是他不好……虽然但是……可她就是这么护短，这么不讲理，不许别人讲柯望的坏话！
　　汤圆圆跳起来，给了纪涉一爪爪，“啪”一下，打掉了他手里的抹布，这还不够，汤圆圆炸起毛，弓腰甩尾，冲纪涉“嘶嘶”哈气，小小一团，六七斤的小奶猫凶出了六七百斤的气势。
　　纪涉：“……”
　　纪涉原本跟猫互动得挺好，还想着顺势巩固一下热爱小动物的爱心暖男形象，现在就有点窘。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好了好了，不说你主人了，柯总的猫也这么厉害。”
　　汤圆圆骄傲地甩甩尾巴尖儿：“喵喵喵嗷~”
　　纪涉讪讪的：“知道了，知道你是柯总的猫了。”
　　汤圆圆纵身一跃，轻踩温泉石借力，跃上了树枝，居高临下：“喵喵喵喵喵！”
　　——我是柯望的猫，所以柯望是我的人。
　　——不许你欺负我的人哼。
 
 
第19章 
　　汤圆圆凶巴巴地站在枝头, 一阵风吹过她软软的毛毛, 穿着的圣诞老人红色小马甲也猎猎而动, 暂时化身披风。
　　这一刻, 汤圆圆觉得自己牛.逼极了，她守护了她的“摇钱树”，现在的她是多么霸气。
　　啧, 简直是“霸道奶猫俏总裁”！
　　然而，下一秒，“俏总裁”柯总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爬那么高干什么！下来！”
　　汤圆圆下意识一抖，就见柯总已经纡尊降贵地从房间里出来了，来到“尘土飞扬”的、正在大清扫的温泉小院子。
　　柯望站在树下, 伸出手, 沉着脸：“下来！”
　　“霸道奶猫”汤圆圆立即夹着尾巴乖乖下来了，柯望这回倒没再嫌弃尘土，一把接住自家奶猫, 抱着她的动作堪称温柔, 语气却很严厉：“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你以为你是野猫？你可是从猫舍抱回来的。”还是他从小娇养到这么大的，怎么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
　　被训了的汤圆圆不服气地想：就算是家猫，我也是会爬树的呀。
　　她委屈地舔舔爪爪, 却被柯望一指头戳开，“脏死了，别舔.了！”
　　“一会儿泡温泉，顺便给你洗澡！”
　　汤圆圆顿时蔫了。
　　“你愣着干什么？”柯·周扒皮·望不满地瞅了纪涉一眼, “还不干活？晚饭之后我要洗猫。”
　　纪涉于是也灰溜溜地重新抄起抹布。
　　一只威风凛凛的霸道猫咪，一个努力出境的心机boy，在“柯大魔头”三言两语的简单攻击下，全部败下阵来。
　　一顿操作猛如虎，遇到柯总原地杵。
　　汤圆圆挫败地在柯望怀里瘫成一只猫饼，不甘地想：这不公平，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柯总这是降维打击！
　　晚饭后，那温泉内部的每一块石头，都已经被纪涉擦得反光，重新注入了天然的温泉水，在零度左右的室外气温下，冒着白色热气，看起来舒服极了，连不喜欢洗澡的汤圆圆都有点蠢.蠢.欲.动，柯望却没去泡温泉。
　　柯望正和《老板去哪儿》剧组的导演僵持。
　　跟柯望、纪涉这一组的导演姓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微胖男人，任导在接近零度的室外急出了一身热汗：“柯总，您就配合一下吧，白天您和纪涉的互动就比较少，明天下午咱们就要返程了，要剪出一期节目，素材真的不够啊！”
　　柯望：“不是还有王钊、刘存他们？”
　　任导都快哭了：“可咱们这一组也不能太少了呀！您放心，我们夜晚拍摄打光很讲究的，不会太清楚，再不济还有后期把关呢，就算是泡温泉，也绝对不会漏点！我们节目组是尊重嘉宾隐私的，您还是投资人，最后成片一定要等您过目才放，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任导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硬生生哭成了两百斤的孩子，最终还是柯望看不下去，皱着眉答应了。
　　柯总其实还挺喜欢泡温泉，每年都会抽空去隔壁霓虹国的箱根、草津等几个温泉圣地打卡，因此也比较习惯裸泡。
　　今天因为有摄像头在，不得不穿上了泳裤，就很别扭，好在他脸上是惯常的“全世界都欠我三个亿”的经典厌世表情，并不能看出来今天格外不爽，也算是一种别样的“喜怒不形于色”吧。
　　柯望压根没打算拍泡温泉这一段，所以根本没有准备泳裤，泳裤还是节目组去镇上的体育用品商店现买的。
　　号码可能有点小了。
　　汤圆圆在摄像机和打光师之间穿梭，听到了节目组工作人员们的窃窃私语。
　　“柯总身材真好啊，那腹肌！那胸肌！穿衣服的时候都没发现，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
　　“啊啊啊啊对对对！人帅又多金，可惜脾气太臭了，对女孩子也一样，太姓.冷.淡了。”
　　“姓.冷.淡？”化妆师嘻嘻嘻地笑了，那笑声听着不怎么正经，他兴奋地说：“你看到他的泳裤了吗？他要是冷淡，全世界男人都是羊痿。”
　　“看到了看到了！！号码可能小了，但轮廓就好清晰，”一个打光的小姐姐红着脸说，“好饱满！”
　　汤圆圆：“！！”
　　汤圆圆觉得自己逛了这一圈，胜读十年书。
　　原本只是知道柯总很惊人，现在知道他在所有男性里，也傲视群雄！出类拔萃！不愧是老板，样样都这么优秀！
　　——不对，她在夸什么啊！汤圆圆脑子里不由得又浮现出在柯宅里，那次强行洗猫的经历，当时见过的、惊鸿一瞥的‘世面’，愈发历历在目了。
　　汤圆圆四肢一瘫，就地躺成了一只猫饼，丧丧地想：嘤完了！她真的脏了，她知道的太多了，现在都不是“钮祜禄·圆圆”那么简单了，她又升级了，是“进击的·钮祜禄·圆圆”了。
　　就在一边自我检讨，一边抑制不住小心脏怦怦狂跳的时候，汤圆圆感到一只大手覆上来，旋即后颈一紧，柯望就把她抓进了怀里，直奔私汤温泉而去。
　　摄影机、打光师、收音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正式开拍。
　　因为刚刚听到的话，汤圆圆都不敢直视柯望的泳裤了，还好，没过一会儿，夜风起，温泉之上的树叶就刷刷刷地掉落，在温泉池里铺就了一层马赛克。
　　任导刚刚那一哭，并没有白费，他趁着柯总的内疚之情没退却，不断地指挥柯望“站起来一点”、“侧过去一下，拍个背影”、“柯总您稍微展示一下肌肉，啊没关系，就正常上岸的手臂肌肉。”